水邊的蘆葦:
是姜氏,她歇斯底里的哭叫著,狀若瘋癲。
也不知道鬧了多久,竟引得外面的丫鬟婆子俱都站不住了。
賀馨兒蹙眉,老夫人向來重規矩,府中的女眷從不敢在她面前大喊大叫,這位大少奶奶是吃錯了什么藥,鬧騰成這樣?
賀家恒黑著臉沉聲喝道,“都退下!”
一聲冷喝,將偷聽墻角的眾人嚇了一跳,回頭發現來人是賀家恒時,俱都傻了眼。
正聽人是非呢,卻被正主撞個正著,這場面簡直了,再沒有比現在更尷尬的了。
一群丫鬟婆子恨不能將自己縮起來,最好是縮成一粒塵埃無聲無息的隨風飄走。
然而并不能。
她們只好裝死,一個個的耷拉著腦袋縮著脖子的,盡量將自己藏起來。
姜氏哭嚎的聲音一浪蓋過一浪,越發的大了起來,賀家恒沒空理會一群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東西,他轉頭看向賀馨兒時依然沉著臉,語氣卻是十分溫和,就是語速有些快,“四妹妹先回去吧,里面亂糟糟的,也沒法好好說話。”
賀馨兒點頭,“大哥不用管我,你快去看看吧。”
即如此,賀家恒便沒再說什么,沖她點了點頭便腳步匆匆的往里走去,也不用丫鬟打簾,自己一揮手就掀起門簾大步踏了進去,“姜氏!你在鬧什么?也不怕驚到老夫人,還不回去!”
姜氏哭得正兇,聽到他的聲音猛的一頓,隨后咬牙切齒的往他身上撲,“你還知道回來,那狐貍精怎么舍得放了你?”
她衣裙凌亂,發髻松斜,眼睛紅腫,目光兇狠,看到賀家恒猶如見到了殺父仇人,想也不想便要動手,帶著長長護甲的雙手直奔他面門,純金護甲冷硬尖銳,輕輕一劃就是一道血錢子,這若是她得了逞,賀家恒的臉怕是不能看了。
“你瘋了?”賀家恒斜退了一步避開她的攻擊,同時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冷冷的道,“要是不想過了,咱們就和離……”
“你敢!”姜氏尖叫大叫,“想把老娘踢了,給狐貍精騰地方,想得美!”
賀家恒聲音愈冷,“什么狐貍精?你不是癔癥了吧?”
“你還裝?!我都看到了!”姜氏目眥欲裂,眼珠子都快要瞪出來了。
“你看到什么了?”
猛的想到一種可能,賀家恒臉色瞬變,他目光陰陰鷙,語氣森然,隱隱的帶著股殺氣,“說!你都干什么了?”
“怎么?你心虛了?”姜氏正在氣頭上,哪里懼他,“有膽子做,沒膽子承認了?……”
賀家恒這會正四處打量,根本沒心思搭理她,當他的目光觸及桌幾上的一副畫軸時,瞳孔猛得一縮,隨手一揮將又踢又踹的姜氏掀翻在地,三兩下走到羅漢榻前伸手將畫軸取了過來。
待看到好好的副畫被撕扯了幾道口子,皺皺巴巴的跟咸菜是的,他的心猶如針扎,刺痛一片。
一下瞬他猛得抬起頭來,就見賀馨兒站在門口,他直覺天旋地轉兩眼發黑,就在這時姜氏又瘋狂的撲了上去,“今兒你不把狐貍精打發了,我跟你沒完!”
“大白快去!”
眼看著姜氏要把突然傻住了的賀家恒撞的腳下踉蹌險些摔倒,賀馨兒一聲令下,大白幻化成一道殘影瞬間就移到了姜氏跟前,擋住了她繼續發瘋的腳步。
“啊啊啊——”
尖叫聲再次響起,直吵得老夫人氣血翻涌,心浮氣躁,直恨不得飛起一腳將人踢走。
受驚的姜氏大聲叫嚷著,總算發泄露了心底的懼意,卻是沒敢挑釁大白,她蒼白著臉色往地上一坐,復又嚎啕大哭起來,“我不活了!一個個的都來欺負我,都想要逼死我,嗚嗚嗚——”
這一刻,她委屈極了,直覺所有人都對不起她,特別是賀家恒那個混蛋,他拋棄正妻,私養外室,讓她一個人守著個偌大的院子守活寡,
他不是人!
他該死!
原來姜氏眼瞅著二少爺家的小子會叫娘了,三少爺家的丫頭也會翻身了,直急得嘴角生瘡。
可生孩子這種事,不是她一個人就能成的,她再急也沒用啊。
想著當初剛成親那會,賀家恒雖淡淡的,卻還是進她屋的,一年里總有個幾回,可這兩年也不知怎的,他居然連應付都不肯了。
她滿腔幽怨沒人傾訴,不免懊悔起來。
原還以為上頭沒有婆母壓著自在呢,可現在才知道,沒人管著未必是好事。
若這死東西的姨娘還活著,一定著急抱孫子,有她壓著,他為了交差也要生出個嫡子來。
但事實上是,沒人關心他們這房有沒有后,老夫人面善心冷,又重嫡庶,根本不在意他們如何,大夫人又是個見不得他們好的,更不會希望他們有孩子。
她又惱又恨,怨氣沖天,偏這種委屈說不得,于是更恨,更怨……
今兒賀家恒帶著身邊得力的人去了慈光寺,她便瞅了這個機會強行闖進他的外書房,本想看看他有沒有在書房里藏人的,結果人沒找到,卻找到了一幅精心保存的仕女圖。
瞧著畫上的少女螓首蛾眉,妍姿俏麗,美得讓人移不開眼,姜氏當即嫉妒的發了狂,便有了眼下的事。
賀馨兒原本是要避嫌回去的,不過擔心賀家恒受姜氏牽連,被老夫人訓責,便沒急著走,結果就聽到了姜氏的那些叫罵,當下便誤會了,以為姜氏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誤會賀家恒今日去會見了什么人。
事實卻是,她大哥將府中的馬車全部征用了,是給她搬家來著。
于是,賀馨兒便想幫著賀家恒解釋一番。
她不怎么待見姜氏,卻不想賀家恒被人瞧笑話,沒見那些丫鬟婆子都興奮的兩眼冒光了嗎。
賀馨兒十分信重賀家恒的人品,不相信他會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所以她也不在意避嫌不避嫌的,橫豎都是些沒影子的事,說清楚了也就沒事了。
誰知事情好象有些出人意料。
姜氏似乎真的抓到了把柄,賀馨兒有些意外,下意識的看向賀家恒手中的畫軸。
賀家恒頓覺呼吸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