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心巡天第二百章 山河路窮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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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章 山河路窮


更新時間:2025年05月31日  作者:情何以甚  分類: 仙俠 | 古典仙俠 | 情何以甚 | 赤心巡天 
從此無心愛良夜

從此無心愛良夜

山河路窮,天不絕我!」

夏君擷」在狹不透光的木屋內舉杯。

半透明人形在明月流銀的山路走。

神俠已經無法再遁藏,很快就會被揪出來,顯然不可能再布局天下,以人前的身份登頂無上,完成超脫。

但眼下有一顆「無上道果」。

姜望在觀河臺上把自己煉成了丹!

這是前所未有的壽果,能讓登圣者無限靠近超脫的道丹。

尤其是對神俠這樣的存在來說,他或許本來就只是差了一線契機,現在卻有機會吞咽道果。

聲音的戰爭先于所有戰爭發生。

姜望只道了一聲「來」,便帶起潮涌不絕的銳響。

半透明的波紋如刀輪一般蕩開!

首當其沖的這座小木屋,一瞬間就支離破碎,但又瞬間恢復了。

夏君擷」左手舉杯,右手回指,以一縷文氣,護住墻上的靈牌:「你們打歸打,不要傷害我的先生啊。」

聲紋刀輪如颶風呼嘯而過。

整座是非山的春草,離土如離鞘。千柄劍,萬柄劍,生生將刀輪逼停,將聲紋絞碎!

而那半透明的人形,已握草為劍,立鋒而來。

「神俠!」

夏君」的左手忽然空握,而那只形制尋常的瓷器酒杯,已經出現在半透明人形的身前,傾酒成懸瀑,阻隔了無邊殺氣。

不絕于耳的瀑流之聲,撫平人心的悸動。

「我們的時間很充足。這或許并不是唯一的選擇!」

他坐在木屋里,看著姜望,空握的五指又端起一杯:「為什么—不談談呢?」

姜望站在門口,身體沐浴在月光中,面容卻有些晦影。他的表情不為所見,而眼睛,

亮如晨星:「以前我跟張詠談,因為我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

「后來我跟趙子談,因為我不是她的對手。」

「我已然低頭按劍,走到了這里——」

他慢慢地拔出長劍:「我還要跟你們談嗎?」

長相思出鞘的聲音,那緩慢的、銳器刺過鐵木的擦響磨劍般的聲音,繞成一只環姜望本尊而飛的青鳥。

而以鳥喙為劍,一瞬間便敲到‘夏君’的身前!

夏君」卻是張口一吐,酒液作詩篇「筆走龍蛇游孽海,杯傾玉露覆靈舟。」

「誰家春夜飛青鳥?一劍西來破畫樓。」

這是歷史上夏君擷寫過的一首詩,是在陸以煥的喪禮上所作。當時他舉杯讀罷此詩,

便提劍向禍水而去,殺至力竭,得血河宗相救,才得以活命。

今日吐酒成詩,正宗的文華手段。

聲紋青鳥一個字一個字地撞殺過去,卻恰當好處的和最后一個「樓」字,同碎為云煙。

被‘夏君擷」吸入鼻腔,像抽了一袋旱煙。

從頭到尾他都只展現夏君擷這個人物的力量,哪怕被姜望鎖定為平等國的首領,他也不讓其明確自己是昭王還是圣公。

就像到了此時此刻,走進此方歲月片段的神俠,仍然是個半透明人形。

平等國是殺頭的事業,對身份的保密,早已經刻為本能。

「我很了解你,姜君。你有時候執著,有時候也聰明。強弱的確會影響你的選擇,但不會改變你的本愿。」

夏君擷」道:「我想曾經的你,確實是愿意了解平等國的。」

他的眼神里,很有幾分誠懇:「是什么讓你改變呢?」

半透明的神俠在那酒瀑前定身,見流瀑如簾。雖道丹在前,前路似乎觸手可及,這是好不容易才謀來的機會!他也愿意停下來,靜等靜聽。

若姜望為敵,這顆道丹的確是他最后的選擇,也是算窮天機后唯一的機會。但姜望如果為友前路仍然廣闊,選擇還有很多,他不必在此行險。

姜望沒有理會身后人,只看著面前的儒生:「韓宗師在衛國的調查有了結果,他認定出手的人是神俠。而鏡世臺傅東敘,更是查到了一個代號‘馮申」的人———”」

他問:「衛國的事情,是你們做的吧?」

夏君擷」略略沉默了一陣:「我們—的確能說是我們。我是平等國的最高領袖,

我對平等國的一切事情都要負責。」

「我在平等國看到了純粹的理想者,也看到了純粹的復仇者,我認為平等國是一個復雜的組成,我的確對里面的一些人,和他們關乎平等的努力———產生過好奇。」

姜望慢慢地說道:「但我現在看到了純粹的惡。」

「莊高羨獻祭楓林城,都要借勢白骨道,等那一顆白骨真丹出爐。」

「丹國煉人丹,都只敢偷偷摸摸,一被發現就滅國。」

「景國用人養烏龜,也要把責任推到佑國朝廷。」

他往前再走一步,‘夏君擷」也再護不住這間木屋,在他往前的瞬間,屋里的一切都崩碎,且再也無法聚回!

「你們作惡—都不避著人了!!」

長相思已橫來!

這柄天下名劍,在道歷三三五七年的春末,同樣可以斬絕天道,震動人間。

無論杯中酒,抑或故時詩,滿懷文氣也好,一心哀思也罷·—·皆不能當!

屬于歷史中‘夏君」的巔峰力量,一生所求,根本擋不住一劍。

「與我摘面!」

整座是非山由此山裂。

長相思像一只乘風破浪的孤舟,在歷史的河流里逆行。將阻礙它的存在,全都撞碎。

以至于..燦光萬轉!

夏君」像一張被刺破的人皮,皮下是無窮無盡的光。

在今夜漫長的黑暗里,竟有如此純粹的白晝的光。

他不能再以‘夏君擷」的身份存在,在長相思的鋒銳之前,他至少要展現自己能夠接下這一劍的根本。

晝光聚成一個高大的人形,看不清具體輪廓,也看不清面目,但給人如金似玉的感覺。偉岸,尊貴,光明!

他純粹地用光織成,卻還舉著酒杯,像是還要挽留一段情誼。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這是咱們的第三次見面。」

他嘆息著說:「我們理當在一個更恰當的場合,用一種更合適的方式真不想如此與你相見!」

他說的第一次見面,當然是在南夏官考,雖然彼時的他,未見得有看姜望一眼。第二次則是在隕仙林,他給了姜望關于天人的認知,也帶走了無名者的情報—那應該不算一次糟糕的交易。

但姜望搖了搖頭:「是第四次了,昭王。」

他語氣平靜:「我們第一次接觸,應該是在星月原。」

那一天他走在星月原,在接二連三的變故之后,開始思考關于這個世界的真相。彼時有一顆方方正正的星辰,出現在夜空。

來自于平等國某個存在的意志,通過星光圣樓投射力量,又以附近的一位強者為橋梁,試圖影響姜望,「更止」他的思想!

往小了說,這是一次吸納成員的「考驗」。往大了說,這是一次人格層面的謀殺!

若非觀衍前輩及時出手,他姜望現在是什么渾渾噩噩的樣子,都未可知。

或許早就淪為平等國的耗材,犧牲在某一次為理想而發起的行動中。

昭王啞然!

頓了一陣后,失笑道:「記性真好!」

「其實我是猜的。」姜望說。

「但我不想冒著不被你信任的風險,在你心里留下不誠實的標記。畢竟其實我們有相對一致的愿景,存在合作的可能。」

昭王做出了聳肩的動作:「你問那次是不是我,我只能回答你一一是我。」

「哦,我剛剛騙了你。我非常確定星月原那次就是你。當時有資格和玉衡星君論道的,平等國只有那么三個人。」姜望淡淡地道:「今夜神俠在我身后,你就在我身前。這種二選一的問題,實在簡單。」

「何必呢?」昭王輕聲地笑,抬步而前,顯出一種不可言的貴氣:「一定要我走到臺前來,把我從今夜的配角逼成主角?」

夜空彎月如小船,卻有一顆四四方方的星辰,恰恰地停在小船上。

方星乘彎月,一時入夜河。

自從星月原那一夜,觀衍與之在姜望的意海里論道后這顆星辰再也沒有出現過。

卻在今天,出現在道歷三三五七年的夜空。

姜望站在已經被夷平的木屋舊地,仰頭看了一眼星星,曾經遙不可及的星辰,現在依然強大,卻不能再侵奪他的命運。

從星月原走到今天,他和昭王之間的接觸,也是一變再變。

「今天下舉于長河,搏殺孽海超脫,舉凡現世重地,莫不警惕。」

「你若全力出手,不可能不留下蛛絲馬跡。」

「你若還是要遮遮掩掩,出不了全力———

姜望看回昭王,額發輕揚:「那加不加上一個你,你是夏君或者昭王,又有什么不同?」

夜穹星光驟亮,玉衡、開陽、天樞、搖光,四星并耀,而后星路豌蜓,勾成北斗。

北斗如刀,便以月為砧,將那四四方方的星辰,狠狠斬在月船上!

明月似乎為之晃動。

月光因此搖蕩如水。

星光圣樓即是述道于宇宙,姜望用自己的道來斬昭王的道!

道途難言高低,姜望的實力也絕不能說可以碾壓昭王。但他的道可以橫貫古今,他的星樓可以無畏地屹立在任何一個時空,他不怕、甚至主動要呼應現世。

昭王的星辰卻只能藏在道歷三三五七年,做浮光掠影!

他不僅不能完全呼應自己的道,還需要好生鎖住這段歷史,不使天下知姜望在此遇伏故被·斬下了月舟!

「原來你是這么控制這里這是你的歷史明月!」

姜望已經和昭王殺在了一起,似尋常武者一般斗于方寸,然而揮劍橫拳間,連風聲都不帶起。

但是光也透不進。

月下像兩個無聲的影子。

北斗七星之刀,不去追逐那墜入夜海的四方星辰,而是順勢斬下來,鉤住那明月,拽著它走明月位移,他是鉤住這道歷三三五七年的歷史片段,在時光長河順流而下,要回歸現世!

屆時他們都會出現在是非山的現世舊址,他們之間的戰斗,就再也無法掩飾。

忽有一劍縱來,快到仙念都不能捕捉,好似流星貫月,一劍扎上月舟,也撞上了七星之刀。

這是無法被提前察覺,絕對猝然的一劍,將這鉤住月舟順游時空的一刀,刺分為懸天的星辰,截停了這場時空的波瀾。

「我們都希望這個世界變得更好,都希望公平能夠得到實現。僅憑你在觀河臺立下的那塊碑,我就要將你引為知己一我絕不想殺你!」

神俠半透明的人形,雖然刺出驚天的一劍,卻仍然立在酒瀑前,表現和平的意愿,以之為雷池,并不往前:「但你又在事實上為那些霸國助力,一步步將我逼到這里,令我不得不做此選擇!」

「什么叫為霸國助力呢?食國之祿,為國之事。受奉天下,用劍天下。鎮長河,阻擊執地藏,戰迷界,斗獼知本,主持黃河之會這些都可以算作為霸國助力。我只是在做我應該做的事情,就叫做逼迫你嗎?」

「不是我把你逼到這一步。是你自己做的事情,把你逼到了這一步。」

姜望沒有回頭看神俠,唯有一劍快過一劍的爭鋒:「即便沒有我走到書山來,也會有別人走上書山一一我不相信你看不明白,你究竟在僥幸什么?」

他和昭王像是翻翩起舞的兩個影子,塌的時空為他們的人也任邊!

「他不是僥幸。」昭王忽拳忽掌忽指,百家之術,貫于一身,始終不見根底,也真深不可測:「他只是遺憾,我們本可以———同路而行!」

但姜望一劍快過一劍,劍斬交織,傾斜了無可置疑的勝利天平一一他若不拿出足以登圣的根本力量,僅憑過往昭王這個身份所展現的力量體系、力量表現,仍然不夠驗證!

「我相信你們有些人也確實希望這個世界變得更好。我們也都在往前看。」姜望壓著昭王打,令他寸光不出劍圍!「那么,究竟是誰走錯了路呢?」

昭王被他孫成了一個壓進山體的光球!

說著他又回身一劍!

一條細草交織的劍龍,被他一劍孫為飛塵。

他就在草屑紛飛的春高,踏劍虹向神俠而去:「俠者,仗劍而鳴,你的劍根本不夠強啊!這就是神俠嗎?!」

隱然時空的顫響,姜望腳步邃止。

一道恐怖的裂隙,從高穹蔓延至人間,當然再次裂分了是非山,還像更遠處蔓延。

卻是天上的月亮落下了!

化作一桿月牙鏟,剖分高色,截斷劍虹,終究攔在了姜望面前。

那半透明的人也,在酒瀑之后搖了搖頭,探手像是殺進了幕深處,從夜幕的另一面,取出一顆光耀的太陽!

神俠推動此哲,將那月牙鏟,變作了哲月鏟。

在今高的姜望之前,他的劍不足稱道,沒有辦法不展現根本。

所以再不能隱晦他的身份。

確實是那位懸空寺的惡菩薩。

姜望沉代。

沉默之后他又往前。

今富月光如水,今高劍氣如虹。

「我在觀河臺上說了一句三論生死。」

他提著劍,看著手提月鏟,已有幾分真佛威勢的神俠。感受著身后燦光已經從山體里浮起,交織成撼天動地的力量他只是微垂眸光:「看來,這就是我的第三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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