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吟至今
沉吟至今
“神諭?”
在座的各位表情都嚴肅了起來,都知道這位言靈學教授不是在嚇唬他們。
幾乎每個人都聽過這個言靈,那是與言靈·皇帝共同齊名的言靈,黑皇帝用皇帝統御所有龍族,而白皇帝又創造了神諭,以神諭赦免其手下,讓其對皇帝免疫,從而掀起一場成功的大叛亂。
可具體神諭的效果到底是什么,又是以何種方式釋放的,他們根本不得而知,人類對那段歷史了解的實在還是太少了。
“艾德勒教授,您對神諭有什么見解?倘若最壞的情況發生,我們該如何防備它,抵御它?”昂熱躺在藤椅里,雙手抱拳輕輕放在翹起的大腿上,含起下顎看向對方。
“首先,我建議用‘祂’來形容那個偉大的權柄,我并不認為‘它’這個代詞可以完整地去描繪它。”艾德勒首先糾正了昂熱的一些語病。
“對的,我記得您最近在《Gold》期刊上發表的文章就是提出了‘太古權現’的概念,您認為在周期表最高的源頭,有些言靈本質上區別于周期表上的其他言靈,是為那些周期表下數不清言靈的總匯,像是瀑布源頭的水池,每一口水池都代表著一個權柄,以權柄為分支向下分流,我還記得您用了一個形象的地貌來具體地描述這種概念。”昂熱說。
“峽灣地貌。”瑪利亞·佐西莫斯主任補充道,他也是Gold期刊的忠實讀者,在學術界,這個期刊好比《柳葉刀》和《Nature》,每個研究言靈、煉金、生物的學者都夢寐以求在上面留下自己的論文,僅憑借一篇《Gold》論文的一作,就足夠在卡塞爾學院得到終生教授的職稱,放在外面更是會得到各種混血種勢力的瘋搶招攬。
艾德勒教授就是《Gold》期刊的常客,他幾乎把自己畢生都奉獻在看實驗設計和數據收集、分析上,他在教室區沒有宿舍,他的家就是實驗室,因為可以常年不見光地在冰窖里機械能實驗,所以他經常被諾瑪要求定期去紫外線室接受模擬陽光照射的鈣補充。
“那篇論文我也看了,不得不說艾德勒教授還是一如既往地符合業界對之的‘異想天開’的評價,將言靈或者說權柄擬人化,認為力量是有思維,有認知,以血脈的形式進行繼承的思路,對于現在的學術界還是太過超前了。”曼斯教授開口點評道。
他現在處于執行部半退休狀態,基本就在學校里教書,空閑時間很多,所以期刊雜物看的也很多。
“學術界很明顯沒有把那篇論文當做一回事,因為里面涉及到的理論概念太多,能撐起整篇論文的實驗數據卻是少得可憐,能登上《Gold》完全是因為內容創新,以及艾德勒教授你的名聲——不少人都嘲笑你是在學校的論壇上看‘言靈擬人化’的美術圖找的靈感。”瑪利亞·佐西莫斯主任看向艾德勒表情有些耐人尋味。
“現在的年輕人的確挺喜歡把所有東西都擬人化,然后化成美少女,前段時間,我還看到過昂熱校長的美少女圖——不得不承認,是個很帥的白發美人。”格蕾爾·霍克也插了一嘴,鐵娘子向來一絲不茍的臉上難得露出一抹調笑。
“能看到諸位教授閑暇之余還不忘關心論壇上學生們的精神生活,真是讓我有些感動啊。但還是請從我的美少女圖,回到對白皇帝的權柄話題上來吧?”
昂熱尷尬又不失紳士的轉回話題,有些時候身為學生們的偶像還是有些煩惱的,比如說各種稀奇古怪的二創作品,在守夜人論壇上屢見不鮮,除了一些特別過分的,基本上都不會有大手去管理——當然這也和論壇的總管理員是副校長有關,那家伙樂得見到自己的老友出丑。
“我們說到哪兒了?”艾德勒問,年紀大了,一被打岔也忘記自己剛才說的話了。
“說到言靈·神諭這種太古權現很可能區別于我們以往認知的任何言靈。”昂熱提示。
“對的,太古權現。不是每一個言靈都有資格被稱為太古權現,在我看來,我們或許可以將整個世界看作一個巨大的計算機系統,科學認知內的物理定律、宇宙的常量、生命的構成,微觀世界的組成都是巨量的數據代碼——而太古權現,就是一定程度下,對這些數據代碼進行再編纂的后臺鑰匙。”
“在我看來,言靈的表現一直都符合科學,它不是神學,任何的言靈都符合著這個世界的自然規律——四大本位元素的發現以及使用。而太古權現則是基于四大元素,更高于四大元素,直接地改寫了我們認知內那些既定的‘規則’,從而表現出了不可思議的現象,可這依舊可以用科學來解釋。”
“直接改寫規則,纂改宇宙常量,無視物理定律,這已經‘不科學’了。”格蕾爾皺眉說道。
“那要看從什么角度來理解這個過程。就比如,有著一款電腦游戲,在游戲內存在著一個與我們現在所處的世界幾乎一模一樣的模擬地球,如此我們在這個地球上寫一個代碼,這個代碼可以在撒哈拉沙漠的天空撕開一個口子,口子內會流下無限的水,直到把沙漠變成大海,整個星球都淹沒——那么各位認為,這個口子的存在是否違背了能量守恒定律?”艾德勒問。
“如果現實真的存在這么一個口子,那我一定會認為那是一個蟲洞,在蟲洞后連接著一顆數倍,甚至數千數萬倍地球體量的,由水組成的星球,那些看似無限的水就是從里面流出的。”格蕾爾·霍克以務實的態度提出自己的看法。
“代碼里沒有這一段的編寫,口子后面什么都沒有,只是一個釋放水的缺口,又或者,我們可以刪除這個口子的存在,水憑空從天空出現,灑落地球。”艾德勒刪減條件。
“那他一定違背了能量守恒定律,物質不會憑空產生,只有不同形態的轉化,即使微觀到分子、原子,這個道理也不會改變。”佐西莫斯說。
“施耐德教授,你怎么看?”艾德勒看向戴著鐵面的執行部部長問。
“我在想如果這個口子真的出現了,我該怎么把它給堵上。”施耐德幽幽地說道。
“還有其他人有不同的見解,從不同的角度出發嗎?”艾德勒手里握著筆看向周圍座位上的同胞們,這一刻他好像在上一場別開生面的公開課。
“我會傾向于找到打開這個口子的人,然后殺了他,讓他為這個注定被毀滅的世界陪葬。”昂熱說道。
“很典型的昂熱思路。”艾德勒敲了敲筆,絲毫沒在意自己就是這個設想中打開口子的人,“不過我們現在不是在討論如何處理這個口子,這個難題就交給假象地球上的各位去做吧!”
“呃,這個口子壓根就沒法生成無限的水吧.能量守恒定律依舊沒有被打破啊!”有人忽然開口小聲說道。
“嗯?”艾德勒循著聲音看過去,發現說話的是
“呃,請問你是?”艾德勒發現自己居然不認識這位說話的教授,有些怔住了。
“古德里安教授,主要負責龍族譜系學的課程,在學生之中很有人氣,現在正活躍的‘S’級學員路明非就是他的學生,導致現在幾乎每一個才入學的新生在選擇導師上都不約而同地向他的郵箱里寄意向信。”施耐德為艾德勒介紹了這個坐在教授群中有些局促的老小孩。
“都是學生們抬愛。”古德里安有些尷尬地摸后腦勺,一旁的曼施坦因抱著手斜眼看他。
“古德里安教授,你剛才說在外面的設想中能量守恒定律并沒有被打破是基于怎么樣的思路這么認為的?可以為大家講一講嗎?”艾德勒并不在乎古德里安到底是誰,他之前問,也不過是問一個名字。
“呃,其實也沒什么思路——雖然你說在電腦的模擬宇宙里,那個撒哈拉沙漠上的口子可以無限的出水,但它只是一個概念啊,如果真的存在這么一個模擬宇宙,那么裝載這個軟件的整個系統消耗的電量應該很恐怖吧?想要二十四小時不間斷開著這么一臺超級計算機,那些電力的損耗可不是一筆小數字。”古德里安教授撓了撓眉毛說道。
說完后,這個老小孩就覺得自己是不是太較真了,果然這種級別的會議他就不該亂插話,就在他準備想要道歉的時候,卻發現除了艾德勒以外,幾乎每個人都皺眉深思了起來。
“果然什么樣的學生,配什么樣的導師,雖然看起來大愚,但其實是大智。”艾德勒一副很欣賞的模樣看了一眼古德里安。
古德里安摸了摸后腦勺,好像莫名其妙被夸了?
“能量守恒定律的確沒有被打破,所謂的無限水的生成,雖然代碼上是這么編寫的,但這個無限水真的就只是無限水了嗎?”
艾德勒進一步解析自己的想法,
“代碼需要運轉起來,而運轉就需要承載這個虛擬世界的系統來負擔,就如同古德里安教授所說的一樣,外在計算機運行的電力承擔了物質轉化的一個過程,只是虛擬世界之中的人物無法理解電力—代碼—無限水這個過程罷了,那是高緯度的,他們無法真正了解,觸碰的鴻溝。”
“所以,您的論點是什么?”曼施坦因直指核心。
“想要解決一個看似無解的敵人,就需要了解敵人,了解他的形成邏輯,以及背后的原理。”艾德勒說緩緩說道,“拋棄幻想,做好一切的準備,敵人擁有的力量可能正就是我們無法接受,無法理解,本能的認為不可能發生的神一般的偉力!”
“艾德勒教授,你所提出的生成無限水的口子,應該不僅僅是一個隨口提出設想吧?”昂熱忽然問道,看向艾德勒目光平淡。
艾德勒輕輕點頭,“——對于言靈周期表上海洋與水之王一脈的言靈分支研究,我認為,那瀑布溪流最頂源的那口池子所象征的權柄,那個名為‘歸墟’的終極言靈,可能有一天真的能在這個世界上撕開一個口子,在里面降下無邊的水,將整個地球淹沒。”
“我們就是虛擬世界中的人,歸墟就是無限水的代碼,使用代碼帶來災難的人是龍王,而編寫代碼的人就是我論文中提到的,太古權現所象征的意志。”“我們無法去解決編寫代碼的人,因為我們無能為力,那是與我們不同緯度,無法接觸甚至認知的概念。祂們將代碼交到了不同個體的手上,給予他們足以改變這個世界底層規則的權限到底是為了什么,諸位想過這個問題嗎?”
“這個問題不是問題。”施耐德開口沙啞地說道,“如果有人把一把槍遞給我,那么他想要我做的事情只有一件。”
“開槍。”昂熱輕聲說。
“燭龍將點燃世界,歸墟將吞沒世界,濕婆業舞將撕裂世界,因陀羅之怒將毀滅世界。”“我一直都認為,并非四大君主才擁有太古權現,而是太古權現的擁有者才有資格被稱為四大君主,因為那些權柄認為他們就是這個世界上最能行效他們本身的存在,去盡情地釋放、演繹那些代碼本身無常、可怕的力量。”
“白王所掌管的元素是精神,白王對其后裔降下神諭,使皇帝對白王后裔無效。而皇帝這個言靈,已知的效果是黑王對其后裔的感召、統御。我認為,也僅僅是我自己的想法,神諭這個太古權現象征著——否定。”
“白王否定黑王的統治,而黑王作為《圣經》中上帝的演繹者,在當時的世界上代表著絕對的規則,四大君王的權限都由祂親手分配賜予,所以在此之前,祂即是所有規則的使用者,完整代碼的擁有者。而白王卻可以否定掉那些被稱為至理的規則,所以我認為‘神諭’這個言靈可能是一個直接作用在‘現實世界’,對‘現實世界’所存一切規則下的否定,是一個可以改寫整個世界的太古權現!”
校長室內寂靜到落針可聞,每個人都陷入了思維風暴之中,吸收、質疑、驗證艾德勒所提出的這些可怕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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