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時候就是這樣別扭。先前張潛說自己不懂占星卜卦,駱懷祖不肯相信。現在張潛被逼無奈,承認自己懂得占星卜卦了,駱懷祖又覺得智力受到了侮辱。沖著張潛的耳朵怒吼了一聲:“老夫這些天為你出生入死,竟然換不來你一句實話。”隨即一抖韁繩,如飛而去。
“唉——”望著此人孤零零的背影,張潛難免有些內疚。
憑心而論,如果沒有駱懷祖仗義出手,對白馬宗的反擊行動,絕對收不到當下這種顯赫戰果。反擊的范圍,也會被局限在距離陽城觀星臺五十里之內。再遠,就不能保證家丁們能及時撤回,也不能保證行動的隱蔽性和成功率。
然而,內疚歸內疚,張潛卻堅決掐滅了對駱懷祖交代實底的念頭。原因很簡單,此人對建立絕對公平的墨家理想社會,有著某種近乎于瘋狂的執著。他會利用一切看得到的機會,慫恿甚至逼迫熟悉的人去造反,將眼前的世界砸個稀爛。他不惜犧牲一切,包括朋友,家人,乃至他自己。而對如何才能實現墨家的理想,他卻毫無頭緒。
如果讓駱懷祖知道,自己這次前來陽城,從頭到尾,都是一個局,目的就是為了將仇家引出來,予以重創。此人一定會刨根究底,尋找布局者是誰。而萬一被此人發現,老狐貍楊綝其實對朝廷也沒那么忠心,此人一定會想方設法貼上去,不惜任何手段,逼迫老楊綝做得更多。
張潛雖然很不喜歡眼前的大唐,但是,張潛卻不想把它砸爛。首先,張潛自己知道自己沒有將大唐打爛之后迅速重建的本事。其次,張潛清楚地知道,駱懷祖所追求的那種絕對公平社會,至少在目前的生產力水平之下,沒有任何實現的可能。再次,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張潛清楚地知道,眼前的昏暗與無序是暫時的,“李司機”今年已經二十二歲了,恐怕用不了幾年,就會成為大唐玄宗皇帝。自己喜歡并且向往的那個開元盛世必將到來。
這也是張潛雖然對李顯失望,卻不怎么擔心太平公主和安樂公主,也不急著跟二人拼命的原因。據他腦子里那有限的一點兒歷史知識,安樂公主和太平公主,用不了幾年就會先后死在李隆基之手。除非是腦袋被馬蹄子踩過,否則,誰會在沒有絕對勝利的把握下,去跟兩個死人較勁兒?!
“你什么時候,能把黑色藥粉的配方給老夫?”駱懷祖的聲音,忽然又在耳畔響了起來,打斷了張潛紛亂的思緒。
知道自己掉頭返回來,有點兒沒面子。不待張潛回應,駱懷祖就又咬著牙小聲嘀咕,“老夫答應過你師弟,貼身保護你,直到你返回長安。老夫許下的承諾,向來不會反悔。”
“他付出了什么代價?”張潛立刻意識到對方可能利用任琮對自己的擔心,占了后者一個大便宜,忍不住眉頭緊皺。
“那是老夫跟他之間的交易,不用你管!”駱懷祖翻了翻眼皮,沒好氣地回應。隨即,再度低聲催促:“黑色藥粉的配方,是你答應過老夫的。老夫這次為你出生入死,既然換不回你一句實話,你就應該給老夫報酬!”
“我們說好了是五年!”張潛想了想,輕輕搖頭。隨即,將目光迅速轉向身后另一匹馬的馬鞍。
“那是些金子,是老夫應得的!”駱懷祖臉色立刻開始發紅,卻咬著牙強調。“老夫不是要推翻先前的交易,老夫怕你這個樣子,活不到五年。”
說罷,他又意識到這話有些像詛咒。猶豫了一下,悻然解釋:“你得罪的可是李顯的妹妹和女兒,隨時都會遇到危險。留下配方給我,好歹也能給你們秦墨留下一點傳承。并且,我將來也好有理由給你報仇。”
“報仇倒是不必了,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你能跑多遠就跑多遠!”張潛笑了笑,絲毫不以駱懷祖的話為意,“至于黑火藥的配方,放心,我如果遇到危險,肯定會提前寫出來給你看。以你的本事,獨自一個人跑路肯定沒問題。”
“那東西叫黑火藥?與你火龍車里裝的火藥,是一種東西?”駱懷祖立刻從張潛的話語里,挑出了對自己最有用的部分,瞪圓了眼睛低聲追問。
張潛也立刻發現,自己上了駱懷祖的當,沖此人不屑地翻動眼皮,“火龍車里裝的火藥,我師門那邊叫酒精。我以前就告訴過你!至于黑火藥和酒精之間的關系,比咱們兩家師門相距還遠。”
這話聽起來可是有點兒傷人,駱懷祖立刻再度拂袖而去。然而,前后不到半個時辰,他卻又兜了回來,開始跟張潛為了酒精當中添加物的配方,討價還價。
張潛知道他“醉翁之意不在酒”,應付得愈發小心謹慎。如此,二人在路上倒也都不寂寞。斗智斗勇斗嘴巴,從陽城一直“斗”到了黃河渡口。
八世紀的黃河,水量遠比二十一世紀的黃河充沛,寬度也是二十一世紀的數倍。而八世紀的渡船,哪怕是最大官船,載重也只有一百料上下,根本裝不了太多的人。因此,在送別了周去疾和一百朔方兄弟之后,張潛便將身邊的官吏、家丁和設備編成了三隊,輪番乘坐官船過河。他自己和駱懷祖,郭怒,則帶著五十名精銳家丁走在了最后。(注:一百料,一料大概是三百斤左右。黃河陜西段在元末,依舊可以載動千料大船)
“還真的像你預測的那樣,白馬宗在河東,已經湊不出足夠人手來了!”連續好幾天都沒看到半只土匪的影子,駱懷祖掌心發癢,對著空蕩蕩的河面,低聲感慨。
想到回渭南之后,自己又得去書院里去教小毛孩子們練武強身,他巴不得渡船不要起航才好。結果話音剛落,不遠處,就傳來一陣紛亂的嘈雜聲。緊跟著,郭府的家丁頭目郭敬,就氣喘吁吁地跑上了棧橋,“少郎君,少監,有一個法號叫慧缶的老和尚想要搭船。弟兄不讓他過來,他卻說,是袞州張都尉的至交好友。手里拿著袞州張都尉的酒葫蘆!”
“禿驢,居然拿張世叔來做要挾。”郭怒大吃一驚,手按刀柄,縱身就準備往岸上跳,“給我將他拿下,不管他身邊帶著多少人!”
然而,他的肩膀,卻被張潛牢牢按住。后者臉上烏云翻滾,說出來的話卻無比的平靜,“別輕舉妄動,小心忙中出錯!他既然敢在渡口等我,肯定有恃無恐,你拿下他,不拿下他,結果都是一樣。”
說罷,又迅速抬起頭,朝著聲音嘈雜處眺望,同時快速向郭敬詢問,“那老和尚身邊可有隨從?除了酒葫蘆,他還有沒有其他憑證?”
“沒有!”郭敬搖搖頭,如實匯報,“他就一個人,除了酒葫蘆,再沒其他憑證。他也沒帶兵器,我讓弟兄們搜過他的身。”
“有膽色,難得!”駱懷祖聞聽,頓時就來了精神。十指交叉發力,將關節活動得咯咯作響,“你讓他上來,問問他張都尉此刻身在何處?只要他能給出地方,我負責去救人。放心,三天之內,必然將張山長全須全尾地給你找回來。”
除了掌握著黑火藥秘密的張潛,他其實不在乎任何人的生死。然而,白馬宗趁他不在,綁架了他就職書院的山長,卻等同于打了他的臉。所以,哪怕這次不讓張潛支付任何代價,他也打算管上一管。
“那就請他到船上來一敘,你跟他說,我在客艙里備好了茶水等他!”事關張若虛的安危,張潛不可能鎮定自若,然而,卻知道此刻自己表現得越慌亂,越容易被對手所乘。干脆咬著牙吩咐了一句,然后大步走進了船艙。
郭敬答應一聲,快步離去。郭怒和駱懷祖兩人互相看了看,默契地一左一右,迎在了供乘客上下船只的舷梯口。
本以為,那慧缶和尚膽敢孤身一人前來跟張潛談條件,肯定是個身懷絕技的“荊軻”。誰料想,待對方走到近前,才發現是一名老態龍鐘的苦行僧。身上的葛布袈裟打了許多補丁,腳上的麻鞋,也早就露出了趾頭。倒是被他當做憑證的那只酒葫蘆,從上到下泛著瑩潤的光澤,很顯然是被其終日拿在手里把玩慣了的,以至于表面都包了漿。
“阿彌陀佛,有勞二位了。還請二位,帶貧僧去見張施主。”那老僧慧缶雖然模樣老邁,說話的中氣卻很足。前腳剛剛踏上甲板,后腳就笑著向郭怒和駱懷祖吩咐。
“船馬上就開了,上來之后,想下去可不容易!”不滿意對方托大,駱懷祖皺著眉頭,一語雙關。
“無妨,貧僧原本目的就是搭順風船過河。至于拜見張少監,其實只是順路!”老僧慧缶笑得如同剛剛偷到了雞的狐貍一般,對撲面而來的殺氣,竟然毫無感覺。
宛若一拳砸中了空氣,駱懷祖被閃得好生難受。然而,卻不愿丟了面子。冷笑一聲,轉身就走。
老僧慧缶笑呵呵地跟上,一邊東張西望,一邊沒皮沒臉地套近乎,“這位壯士如何稱呼?貧僧看你好生眼熟,卻想不起來在何處曾經相遇過……”
“姓羅,你叫我羅大好了。至于眼熟就免了,羅某這輩子,最討厭的人就是和尚。”駱懷祖回頭看了對方一眼,冷冰冰地回應。
“和尚太多,難免良莠不齊,被人討厭在所難免。”老僧慧缶倒是好脾氣,明知道駱懷祖討厭的就是自己,也不生氣。只管順著對方口風,笑呵呵說道。“但好人壞人,卻不能光看穿沒穿僧衣。否則,天下三百六十行,羅施主挨個行當看過去,就沒有不討厭的人了!”
“別的行當,我都不討厭。”駱懷祖斗嘴,這輩子只輸給過張潛,才不會輕易被一個老態龍鐘的和尚駁倒。聳了聳肩,冷笑著道:“唯獨討厭穿僧衣的。十個里頭,有九個難脫紅塵。嘴里念著阿彌陀佛,心中想的卻是男盜女娼,好酒好肉。”
“十個里頭,九個難脫紅塵,太少了,羅施主說得太少了!”老僧慧缶,絲毫不以駱懷祖的話為忤,笑了笑,輕輕搖頭,“天下持戒牒的僧尼數以萬計,依貧僧之見,甭說十個里頭九個心思不在修行上,一百個里頭能有一個看破紅塵的,都是高估了。”
“嗯?”仿佛又一拳砸到空氣上,駱懷祖再次被閃得好生難受,眉頭挑了挑,冷笑著質問,“呵呵,你這和尚,倒是坦誠。若是一百個和尚里頭,九十九個都看不破紅塵,天下還要那么多寺廟作甚?哪如全都拆掉蓋學堂!”
“妙,妙!”慧缶聞聽,立刻大笑著撫掌,“天下那么多學生,考中進士、明經,明算的學生,加起來都百不足一,還要學堂作甚?哪如全都拆了,蓋成豬圈?”
沒想到自己剛剛說出去的話,竟然被老和尚改頭換面后直接送了回來,駱懷祖頓時被懟了措手不及。眼睛瞪了又瞪,一時半會兒,竟然根本找不出合適的話語來反擊。
就在此刻,他腳下的甲板忽然晃了晃,卻是郭怒有心嚇唬拿老和尚,悄悄地命令船夫解開纜繩,揚帆啟航。
駱懷祖武藝高強,雙腿和雙腳稍稍發力,就不動聲色地讓身體保持住了平衡。而那老和尚慧缶,卻被晃得如同喝醉了酒一般,直接摔了個四腳朝天。
“小心!”見到老和尚被摔得凄慘,駱懷祖心中大樂。卻裝模作樣伸出一只手,擺在距離甲板三尺高處,做勢欲攙。
“多謝施主,啊呀!”老和尚慧缶掙扎著伸出手,去抓駱懷祖的手腕,卻因為胳膊太短,抓了個空,再度重重地摔了下去,又一次四腳朝天。
酒葫蘆“咕嚕嚕”地,在甲板上滾出了老遠。恰好走過來的郭怒看到,立刻彎腰搶在了手里,仔細分辯。
那老和尚慧缶,躺在甲板上沒人拉,反倒不著急往起站了。仰面朝天沖著郭怒雙手合十,“阿彌陀佛,多謝施主幫忙。此物乃老友張翁若虛年初時所贈,表面還有他親手燙下的字,摔壞了未免可惜。”
“嗯?”郭怒將信將疑,低頭細看。果然,在葫蘆表面,看到了“解憂”兩個大字。分辨筆跡,確定為張若虛手書無疑。
“你說什么?這葫蘆你是什么時候得到的?”駱懷祖卻敏銳地察覺到了時間不對,彎下腰,一把拉住了老和尚的手腕。
“哎呀,小心,施主小心老僧這把老骨頭被你拆了。”老和尚借著駱懷祖的拉扯,輕飄飄站了起來,高聲抱怨。仿佛真的在駱懷祖手里,吃了很大苦頭一般。
“你說,這葫蘆是什么時候拿到的?張山長在哪?”駱懷祖沒心思再跟他繞彎子,用力將他扯到自己面前,居高臨下地追問。
“年初,不是正確二十,就是二十五吧。”老和尚慧缶仿佛被嚇了到了一邊,滿臉委屈地回應,“怎么了,這個葫蘆要不得么?張山長又是怎么回事?啊呀,老僧想起來了,他說過,要去學堂里當山長。”
“別打岔,張山長此刻在哪?”駱懷祖堅決不肯上當,無論老和尚是滿臉委屈,還是裝作恍然大悟。
“他當然在渭南當他的山長啊,老僧有段日子沒見到他了,正準備過去看望他,順便將酒葫蘆裝滿!”老和尚慧缶瞪圓眼睛,滿臉無辜。
“你,你沒有綁他的票?”駱懷祖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握在老和尚手腕處的手指,卻在不知不覺間,放松了許多。
“綁票?阿彌陀佛!”老和尚慧缶趁機將手腕掙脫,后退兩步,低聲宣念佛號,“此話施主是從何而來?老夫跟實翁相交有三十余年,怎么可能起如此歹意?更何況,他每日無酒不歡,老夫綁了他的票,用不了三天就被他給喝窮了,哪有可能綁他小半年!”
甭說半年,二十幾天之前,駱懷祖還親眼看到張若虛在成賢書院教學生讀書,頓時,就知道大伙誤會了老和尚。然而,他卻不肯認錯。跺了下腳,低聲抱怨:“你這和尚,既然是張山長的至交好友,為何剛從不說明白一些。老夫差一點兒,就拿你當了綁了張山長,前來講數的惡僧!”
“阿彌陀佛!”慧缶又宣了一聲佛號,滿臉委屈,“施主冤枉貧僧了。貧僧先前說了不止一次,是張山長的朋友,想搭一個順風船。并且還拿了那位施主手中的葫蘆為證。”
“禪師勿怪!是我等誤會禪師了。”郭怒被說得滿臉通紅,趕緊將葫蘆還給了慧缶。“先前多有得罪,還請禪師見諒。”
“無妨,無妨,你們也是關心則亂!”慧缶將葫蘆單手托起,宛若拖著一枚威力巨大的法寶,“若是實翁知道,諸位如此擔心他,恐怕高興之余,又好多喝好幾大碗。”
郭怒聽了,頓時愈發覺得愧疚。而駱懷祖心中卻依舊沒有放松警惕,笑呵呵伸出手,去抓慧缶手上的葫蘆,“山長最近忙著書院事務,酒已經喝得少多了。這么大一葫蘆酒,以前他只夠喝兩天。現在,恐怕十天半月都未必喝得完。”
本以為慧缶肯定會躲閃,卻不料,竟然輕松將葫蘆抓在了手里。搖晃之際,還隱隱聽見了從葫蘆里傳出來的水聲。
“酒是穿腸毒藥,能少喝,當然少喝一些為妙!”不知道是真沒看出來駱懷祖在檢查葫蘆,還是故意。老僧慧缶笑呵呵地點頭。
“那禪師還對山長家的酒念念不忘?”駱懷祖不動聲色打開葫蘆塞子聞了聞,確定里邊裝得的確是水,笑著反問。
“佛曰,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老僧慧缶忽然收起了笑容,雙手合十,滿臉慈悲。
駱懷祖反應極為敏銳,果斷邁步后退。正準備與那老和尚放手一搏,誰料對方念完一句口號之后,迅速又回復了先前的笑面彌勒模樣。伸出手,低聲求肯,“羅施主,葫蘆還請還我。你拿它無用,貧僧拿了它,卻是裝酒裝水兩便!”
駱懷祖徹底弄不清楚,老和尚的“葫蘆”里,到底賣的是什么藥了。猶豫了一下,就準備將葫蘆遞還。就在此時,身后的船艙門口,卻已經傳了張潛笑呵呵的聲音:“既然是世叔的熟人,怎么還能讓葫蘆空著。羅賬房,把葫蘆給我師弟,去裝滿了菊花白。等下船之時,給禪師帶著走!”
“是,東主!”駱懷祖心思靈活,立刻明白了張潛的意思,答應著將葫蘆拋給了郭怒。而后者,雖然在心里頭,早已確定和尚不是白馬宗的幫兇,卻果斷接過了葫蘆,快步跑進了底倉。
“多謝張施主!”老僧慧缶眉開眼笑,先雙手合十向張潛行禮,隨即又笑著夸贊,“早就聽實翁說起過,張少監慷慨好施,待人赤誠,今日一見,果不其然。”
“禪師過獎了!”早就將此人跟駱懷祖、郭怒兩個的對話聽在耳朵里,張潛知道張若虛沒有被綁架,心神大定,腦子也轉得像平時一樣靈活,“既然是世叔的酒友,張某理當好好招待。河上浪大,禪師小心去安歇。張某暈船,就不陪禪師喝茶了。”
“張施主且慢!”沒想到,張潛連說廢話的時間都不給自己留,慧缶肚子里的安排瞬間被打了個大亂,趕緊邁步湊上前去,沉聲說道:“貧僧有事,需要跟施主商量。”
“禪師想要搭便船,如今人已經在船上了!”張潛笑了笑,頭也不回,“禪師喜歡喝酒,在下也讓師弟去裝了。至于其他,張某與禪師素昧平生,禪師還是不要提的為好。”
“這……”碰上一個不按常理出招的,老僧慧缶方寸大亂。想要繼續追趕,卻被駱懷祖死死擋住了去路。不得己,只好咬牙跺腳,高聲叫嚷:“少監見了實翁的酒葫蘆,就擔心他被人綁票。莫非見不到酒葫蘆,就認為他肯定高枕無憂了么?天下僧尼,數以萬計,少監做事不留半點兒余地,莫非就不怕和尚里邊也出幾個蠻惡的,報復到你的家人和朋友身上?”
“你這禿驢,果然是白馬宗的同伙!”駱懷祖終于確定了老和尚的身份,拔出橫刀,迎面就砍。
慧缶一改先前老態龍鐘模樣,身子如猿猴般輕松避開了刀鋒。隨即,一邊徒手與駱懷祖周旋,一邊繼續沖張潛叫嚷:“施主,聽貧僧一句話。貧僧并非白馬宗的人,對你也無絲毫惡意。但施主做事,卻不能太絕。否則,即便白馬宗報復不得你,也會報復到你關心的人身上。屆時,你肯定防不勝防!”
本以為,這番話說過之后,至少能讓張潛猶豫一下,然后給自己陳述利害的機會,誰料,話音剛落,張潛的回答聲,已經響徹了甲板,“盡管來,殺我一個親人,我以十倍報復之。殺我兩個,我以百倍報復之。殺我三個,張某定人讓全天下,再看不到一座白馬寺!不信,你盡管來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