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點。
及川達夫準時來到卡普酒吧所在的街上。
池非遲已經換上了拉克酒的易容,坐黑色汽車等在路口,看到及川達夫的身影,放下后座車窗,讓前座的本間恭鳴了鳴喇叭。
及川達夫聽到鳴笛聲,順著聲音看到了車窗后的臉,左右看了看,動身走到了車子旁。
“上車,”池非遲用嘶啞聲音說著,伸手打開了車門,“我們換個地方聊。”
及川達夫猶豫了一下,還是坐上車子后座。
本間恭事先向池非遲確認過行程,在及川達夫上車后,就開車往更熱鬧的路段駛去。
后座,池非遲開門見山地問道,“資料帶來了嗎?”
“我帶來了,”及川達夫從口袋里拿出一張磁盤,遞向池非遲的同時,觀察著池非遲的臉色,低聲道,“大河死了。”
池非遲接過磁盤,知道及川達夫想問什么,卻沒有正面回答,看了看磁盤的外殼,順著及川達夫的話道,“你也能換個上司了,這不是個好消息嗎?”
及川達夫見眼前男人說到大河的死、臉上卻毫無情緒波動,心里有些發毛,皺了皺眉,問得更直接了一些,“這件事跟你有關系嗎?你昨天晚上給我發了郵件,說事情解決了……”
池非遲沒有急著用電腦檢查磁盤內容,將磁盤放到手邊的車載伸縮桌板上,又從桌板上拿起一個對講機大小的儀器,打開儀器的開關,將車內的信號全部屏蔽,假裝誤解及川達夫的意思,“及川先生,如果你懷疑我沒有認真完成約定、只是靠著鉆空子、從你那里拿資料,那我可以讓你看看……”
說著,池非遲把儀器放回桌板上,打開旁邊的筆記本電腦,“那個男人死亡時的視頻。”
筆記本電腦的屏幕上,顯示著視頻播放頁面。
靜止的畫面中,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跪在自動販賣機旁,雙手捂住肚子,將身體蜷縮成蝦米狀,就算視頻沒有播放,就算看不到中年男人的正臉,只看這一幕靜止的畫面,也能讓人感受到那人的痛苦。
“不……不用了,”及川達夫瞥了一眼電腦屏幕,心驚肉跳地移開視線,大腦也轟隆作響,緩了一下,才想起自己原本想說什么,“我不是懷疑你,我只是覺得……因為這種事就殺了他,是不是……做得太過了?”
“這是高效又精準的解決方式,他死了,就能確保你在短時間就換個上司,而且不會出現任何意外,”池非遲沒有將筆記本電腦合上,瞥了一眼及川達夫握緊的手,也沒有再給及川達夫施加心理壓力,語氣平靜地繼續道,“你也不需要擔心,警方對這件事的調查結果,只會是猝死,牽連不到你身上。”
他用這種方式來幫及川達夫換個上司,本身是一次下馬威。
他就是要讓及川達夫知道——有必要的時候,他們會用暗殺的方式來解決問題,他們也敢用這種方式來解決問題。
如果這次順利讓警方以猝死來結案,那么,及川達夫更會意識到、他們的手段能夠應付警方,從而對他們更加忌憚。
這樣及川達夫考慮到自己的人身安全,或者更進一步,考慮到自己家人的安全,以后也不敢輕易做出欺騙他、糊弄他的舉動,甚至不敢背叛。
這有利于他掌控及川達夫。
不過,他也不能把及川達夫嚇得太過,以免及川達夫被嚇得不敢跟他們合作。
談判也好,游說也好,有時候就像是烹飪,對火候的把控十分重要,火大了會燒焦,火小了又達不到預期的效果,想要把食物做好,廚師必須耐心、仔細、靈活一點才行。
及川達夫聽池非遲說‘牽扯不到自己身上’,又想到下班前聽說警方判斷大河治行是猝死,心里多少有了些安慰,只是一想到身旁男人因為這種事就殺人,心情依舊忐忑,有心提出終止合作,又擔心自己惹怒對方、害得自己去找大河治行做伴,只能順著池非遲的話說道,“我下班時,聽說警方好像是沒調查到什么疑點,應該會以猝死來結案,目前來看,警方應該還沒懷疑大河的死是他人所為……”
“關于警方那邊的調查情況,我也會多加關注,及川先生,去年國會議員的選舉中,有一位議員遭遇了三次暗殺,我想你應該聽說過這件事,”池非遲看著及川達夫,聲音嘶啞地說出蠱惑之語,“這種事每年都會發生,在權力的角斗場上,血腥在所難免,我想你應該適應一下,如果決心上場,就得有面對血腥的勇氣才行。”
及川達夫怔了一下,回想自己聽說過的那些暗殺事件,心里認可了池非遲的話,也不想顯得自己太膽小,下意識地瞥了一眼筆記本電腦上的畫面,在心里給自己打氣,盡量用平穩的語氣道,“你說的沒錯,但是跟議員競選比起來,我這次面臨的問題只是一件小事,我還是覺得,我們好像沒必要做到這種程度……”
池非遲留意到及川達夫看電腦屏幕的舉動,見及川達夫已經下意識地用行動來適應血腥,就知道及川達夫心里認可了自己剛才的話,繼續道,“我知道,這一次我直接讓人殺死大河,看起來像是小題大做,但我并不是一時沖動,就像我之前說的一樣,你很有能力,大河不會輕易放你走,以他的背景,用威脅手段來逼迫他放人是下下策,容易帶來更大的麻煩,而金融廳大部分人都知道他是什么樣的人,很多人不想因為多管閑事而招惹他,要是想說服別人出面幫你調動,我們恐怕要付出不小的代價,人情債可是最難還清的,除此之外,我們還可以直接跟大河進行利益交換、讓他放你走,只是以他的性格,一旦他知道你想走、且有人愿意付出代價,他恐怕會獅子大開口地索要好處,所以,我想與其付出一些代價把你你離開,不如付出點其他代價、讓大河離開,一勞永逸……”
及川達夫聽著池非遲的話,想到大河治行過去貪得無厭、步步緊逼的行事作風,心里也不得不再次認可池非遲的話。
這么看來,殺了大河確實是個比較好的解決辦法?
“此外……據我了解,目前你所在的部門,各組的工作劃分得很清晰,要是大河治行死了,部門負責人不太可能把你們組拆開、把人分派到其他組、再把工作任務也拆分給各組,那樣會很麻煩,”池非遲繼續道,“而其他組長都著有各自的工作任務,很難再承擔另一個小組的工作目標,也就是說……”
及川達夫在這方面很敏銳,立刻猜到了池非遲的意思,呢喃出聲,“新組長將在我們組內選出……難怪會由城戶先生來暫代組長的職務。”
池非遲見及川達夫反應過來,嘶聲提醒,“接下來這幾天,我們沒事盡量不要聯系,你把我們之間的交易忘掉,好好工作,從城戶先生過去的工作經歷來看,他不是那種嫉賢妒能的人,只要你表現出足夠擔任組長的能力,他會接受你的。”
“我知道了。”及川達夫對自己的能力有信心,一想到自己有望升職、且不會有一個討厭上級壓榨自己,心里的恐懼、愧疚、擔憂等情緒也被沖淡了不少,眼神閃爍了一下,很快變得堅定起來,似乎已經說服自己接受了某件事。
池非遲沒有再跟及川達夫說話,將磁盤連接上筆記本電腦,打開磁盤,發現及川達夫居然還把資料分類存好了,簡單查看了一下各文件夾里的文件數量、文件大小,嘶聲對及川達夫道,“及川先生,如果你沒有別的事,我們就在前面分開好了。”
及川達夫點了點頭,“好……我已經沒什么事要說了。”
本間恭見雙方談完,放慢了車速,在路邊將車子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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