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一夜的雪,清早起來,竟是難得的艷陽天。
紫蘇扶著杜容芷在園子里散步。
說是園子,其實也不過是芳菲院外一處小小的空地罷了。
正值隆冬,又剛下過雪,委實沒什么風景可看,唯獨孤零零佇立著一株臘梅,壓著積雪的枝頭隱隱露出點點嬌嫩晶瑩的金黃,給單調清冷的一隅添了幾分色彩與生機。
眼見杜容芷試探著在空中摩挲,紫蘇心領神會地扶住她微涼的手,輕放在花枝上。
“夫人可是覺著冷了?”
杜容芷搖搖頭,攀過一枝花枝,輕聲問,“今年的臘梅,開得好么?”
“嗯。一簇一簇,好看得——”紫蘇驚覺失言,忙住了口。
“是么?”杜容芷卻輕輕勾了勾唇角,“我想象得出來。”
“夫人……”紫蘇眼眶一熱,正要開口,不遠處忽然傳來紛雜的腳步聲。
“夫人!”她低低喚了一句,幾乎是有些驚惶地扶住杜容芷,“是……是爺帶著人朝這邊來了!”
杜容芷身子一僵。
腳步聲越來越近,耳邊響起下人們的問安聲。
她僵硬地挺直脊背,死死攥住手里的臘梅。
“怎么穿得這么單薄?”清冷的聲音說話間已經來到身側,一如既往地優雅疏離。
從前她愛慕他,只覺得這世上再沒有比他更好看的人,再沒有比這更動聽的聲音,可現在……杜容芷勉強克制住喉間的戰栗,扯了扯僵硬的嘴角,“還——”話剛出口,卻驚覺一只溫熱的大掌覆上她的臉頰。
“不要!”好像寒冬臘月掉進冰窟窿里,杜容芷全身劇烈地顫抖起來,她想也不想,用力把那人推開,腳下卻忽然一滑,整個人向后傾去。
“夫人!”
“當心!”
驚呼聲還來不及出口,腰間忽然被一只有力的大手穩穩托住。
“有沒有事?”依然波瀾不驚的聲音里隱約夾雜了些別的情緒……緊張地站在一旁的紫蘇下意識抬頭看了一眼,又不動聲色地垂下眼睛,忙上前攙扶杜容芷。
杜容芷驚魂未定地摸了摸小腹,煞白的臉上這才有了點血色。
“沒事……”她扶住紫蘇的手迅速地從他懷里退后一步。“剛才多謝,多謝您了。”
那人的手狼狽地停在空中,有那么一瞬,仿佛連周圍的空氣……都靜止了。
下人們一個個屏住呼吸,誰也不敢抬頭。
半晌——
“既然身子重了,以后就不要出來了。”低沉的聲音終于打破難堪的沉默,他冷冷地收回手,“你以為現在還是從前么?”
看似云淡風輕的話像刀子一樣插進心窩,杜容芷聽話地點了點頭,“您說的是。妾身以后……不會再出來了。”
這樣的溫順謙卑,跟從前……他心里越發煩躁起來,“杵在這兒做什么,還不送夫人回房!”
“是、是。”紫蘇趕緊俯下身疊聲應著,直到紛雜的腳步聲又漸漸遠去。
“走了,夫人……爺走了。”她握住杜容芷冰冷的手。
繃緊的弦終于松弛下來……杜容芷伸手捂住眼睛,淚水卻順著指縫肆無忌憚地溢了出來。
心……原來還是好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