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少俠!”
“天明少俠雖合適,但是……為這樣的事情去尋他,不為好,就算尋他,天明少俠也不一定會應下。”
“還是不要打擾天明少俠了。”
“天明少俠其實一直在幫著墨家,濮陽之地,只要天明少俠一直在,那么,墨家就不會有太大的麻煩。”
“再去勞煩他,有違俠義。”
“非生死存亡,不要去尋天明少俠。”
“這件事……還是你們一應統領好好思忖解決之法,也非必要在新歲就將所有的東西取回來。”
“一年不行,那就三年、五年,只要東西還在,總會有合適的機會,切勿著急。”
班大師擺擺手。
天明少俠,自然是更加合適的人選,如若他愿意有一些力量落下,對他們很難的事情,都可輕松解決。
惜哉。
一些事情非如所想。
看向有些遺憾神色的小跖,班大師多說了一言,似乎……也已經說過多次。
小跖估計都聽煩了。
然則。
還是要說。
天明少俠雖不理會墨家的事情,雖非墨家的巨子,但……這些年來,他其實一直都在幫襯著墨家。
非天明少俠,墨家當年就滅了。
非天明少俠,這些年來他們在陸豐真的不知道會遇到什么麻煩,秦國之內,想要拿墨家立功的人很多。
因天明少俠的緣故,那些人未敢所動。
墨家的傳承之事,雖大,眼下非十分緊要,就算此刻將所有的傳承取回來,墨家也沒有足夠的門人弟子去傳承。
故而,不需要著急。
機會,一定會有的。
只要有心,一定會有機會的,那個時候,就可將傳承取回來,那一日……自己不知是否還能看到。
“班老頭,那個道理我明白的。”
“天明少俠,他前幾日來了城中,沒有停留太久,好像又走了。”
“他應該還在中原之地,就是不知道在何處。”
“今兒的雨又開始了!”
盜跖點點頭。
自己非當年的自己。
當年之時,許多事情或有沖動,實則,也非沖動,只是……天下間的形勢不一樣。
墨家的境況也不一樣。
自己行事稍稍恣意了一些。
如今不行了,墨家已經經不起什么折騰了,諸般事,都要再三思忖才能施為。
和班老頭所言這些,就算自己同意,其余統領不同意,亦是不好施為。
墨家的傳承之事,既然天明少俠難以尋求助力,也只有暫行擱置了,待有好的法子和機會,再行圖謀也不晚。
倘若有絕佳的機會,自己不會放棄使用看家本領。
天明少俠,他數日之前現身濮陽了,有墨家弟子看到了,還有陽滋公主、殘劍大俠他們。
好像沒有在城中停留太久,便是離開了。
中原災情,還在持續。
雨勢還有,不知何時才會真正的停下。
“這場雨若是發生在十年前,或許,會不太一樣。”
“如今,又不一樣了。”
臨窗更近,更是早早聽到窗外的風雨淅瀝之音,這些日子……都習慣了,都不為大怪了。
果然接下來大日明耀,才是真正的奇怪。
班大師品飲一口茶水,輕笑道。
這場水災很大,眼下好像沒有聽聞什么亂事,如若放在十年前,哪怕是五年前,估計都會成為很多人的好機會。
那些人絕對不會錯過的。
現在!
十余年過去了,一切都有不小的變化,就算不想要承認,亦是可以感覺秦國對于山東諸郡的統御之力愈發強大了。
愈發穩固了。
官府的力量調動也更加迅速了。
這個結果……念頭有動,便是不自感慨。
天下皆白,唯我獨黑,非攻墨門,兼愛平生!
這樣的雨勢災情之下,身為墨家弟子,實則,更加不希望看到有什么多余的人禍之事。
所期待乃是各方之力匯聚一處,將這場災情很好的處理,使得因這場災情受難的庶民百姓早些渡過難關。
早些撐過去。
班大師搖搖頭,將腦袋中的一些雜念摒棄,無論如何,這場大雨水災下的那些尋常百姓是無辜的。
他們更加重要。
許多事情以后也有機會,那些人還是早些脫離災難為好,也希望秦國可以盡力的將災情壓下去。
俠義!
數百年來,俠義之道便是墨家弟子需要以一貫之的道理。
何為俠義?
俠者,有武藝,有膽識,有勇氣,有魄力,能夠憑借自身的一些力量去幫助他人。
去幫助弱小之人。
去幫助處理人世間的不平之事,主持最為本源的正義之道。
義者,正義也,公正也,公平也,情義也……,天下萬般事,都要符合俠義,非俠義之事,墨家弟子有必要給于匡正。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囂張跋扈之人欺負弱小,亦是需要墨家的俠義,哪怕是為此付出性命的代價。
承諾!
信用!
言必行,行必果!
秦國的事情,墨家現在有心無力,困居一隅,只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城中那些富家大戶之人,府庫中的糧食足夠他們吃一個月乃至于更長時間。
這場雨,雖說現在還在下,但……班大師不相信可以下一個月以上,也許,也可能打破自己的不相信。
城中現在已經有很多很多缺糧少食之人,值此之際,那些豪富之人,應該分出一些于他們。
對豪富之人而言,也許不公平。
在性命生死之前,那只是微不足道的不公平。
秦國!
希望秦國可以將這場災情盡快的撫平吧。
“公子高!”
“嬴政的小兒子。”
“從他前來中原的些許動作來看,還不足以將這場災情很好的處理。”
班大師的言外之意,自己明白。
時過境遷,諸事多有不同。
今歲以來,那些人已經遭受不小的損失,河西之地的消息早早就傳來了,那些人想要攔阻秦國不成,白白將許多人手丟在那里。
箕子朝鮮、辰國之地,也是一樣,損失更甚河西烏孫之地。
前不久的齊魯,因那位武真郡侯處理宮觀之事,結果,牽連出許多的生死之事。
現在。
再讓他們出手?
難為。
尤其,出手之后,也很難有成。
通武侯王賁的兒子王離率領大軍,巡視災情之地,穩定各地災情的安平秩序是其一,未必沒有防范那些人的心思。
面對秦國數萬精銳大軍,諸力難擋!
公子高!
咸陽城近些年來新崛起的一位公子,是麗夫人的另一個孩子,看得出嬴政很喜歡他。
只是,眼下的這場中原之地災情,以他的能力,怕是不足夠。
也可能是這場雨勢超出嬴政所想。
若然提前派遣得力之人,中原水災的情形或許會好一些。
“那些事,我等現在多無力。”
如今,他們能做的事情很少很少,縱然心中萬千事,只手可做的僅僅其中一二。
班大師的聲音,復歸平靜。
“你個小丫頭都多大了,做事還是毛毛躁躁的。”
“就算要助力中原之力快速穩定災情,也不要太沖動,以免影響朝廷正常的治災。”
“高兒!”
“誰能想到中原之地的災情會這般大,到現在還沒有停下,否則,你父皇也不一定會派遣高兒前往。”
“如今馮去疾他們應該到了,有他們在身邊,那里的一應諸事,會很快好轉的。”
瞧著自己那多不令人省心的女兒,公孫麗只想要抬手在小丫頭的屁股上好好打幾下,也好讓她好好老實。
想著小丫頭要做的心意之事,真要打她的話,又似乎有些打擊她的一顆心了。
調動少府的人,盤點她的財貨,也難得這樣的心思。
這些年來,許多事情都是自己在做的,做的不為細膩,大體都只是籠統的盤點一下。
具體的數目為何,不清楚。
也沒有意義。
除了一些珍貴之物外,別的什么珠寶美玉、金兩財貨之物多尋常,陽滋也基本上用不到那些。
縱如此。
小丫頭麾下的封地每一歲卻是源源不斷的送來那些好物。
還有每一歲王族以及咸陽的世勛貴戚之人所送,一歲歲下來,積小成多,已然一堆堆了。
相對小丫頭,高兒和月裳、泰兒她們的小庫房,就太空虛了,幾乎沒啥東西。
就算有一些東西,咸陽宮內也用不到,他們也難以出宮,更是用不到。
這一次,貌似可以用到。
用在中原災情身上。
難為小丫頭的一片心了。
中原災情,也是出乎自己所料,對于那里的災情,多日之前,就從文書所知,那里連日下雨,以至于大河泛濫,侵襲沿岸的城池鄉里村落。
以至成災!
也是為此,陛下旨意落下,讓高兒從齊魯前往中原,將災情之事處理,為此,自己心中多喜。
陛下對高兒還是很有心的,愿意給他機會多多歷練。
高兒,不算驚世之才,這一點……身為母親的自己心中還是有數的,其實,扶蘇公子的才學……也非驚艷。
高兒同扶蘇的差距,有一些。
是可以彌補的一些差距。
扶蘇公子歷練多年,才有如今的處事干練,只要給高兒同樣的機會,高兒也不會差的。
齊魯的事情,自己知道的,高兒做的那些事還是出乎自己所料的,想來陛下也是滿意的。
這一次的中原水災。
小丫頭還訓斥了高兒一頓,這……,固然高兒對于中原災情有些手忙腳亂,也完全非高兒之過。
高兒已經盡力了。
奈何那里的雨勢還在繼續。
奈何大河還在泛濫。
如之奈何?
“母親,我知道的。”
“我明白的!”
“前來之前,我曾問詢過馮去疾他們,按照帝國對于災情的正常處理,都是下撥糧草給于賑災。”
“首要那些人餓不死,也免得生亂。”
“其次,便是各地官府自救外加朝廷援助之力,還有外在的一些力量,多方合力,讓災情之地快速恢復。”
“今歲,國朝的府庫已經有些空虛了,河西烏孫的事情,箕子朝鮮的事情,還有諸地的一些大大小小之事。”
“眼下,能夠落于中原之地的力量其實不多。”
“賑災之要,錢糧二字!”
“糧草之物,叔父總督江南,那里才夏收過去不久,還是有足夠糧食的。”
“其余諸物就艱難了。”
“母親,你沒有去中原瞧過,你不知道那里的災情,站在鴻鵠它們的背上,下面的那些人太慘了。”
“尤其大河兩岸的住民很多很多,淹死的、病死的、砸死的……,還有許多受傷之人。”
“那些人的家都被沖散了,身上連一件像樣的衣裳都沒有,也太慘了,太可憐了。”
“還有那么大的小孩子,本該吃奶的,她母親卻是……,我發現那孩子的時候,他正在吃泥沙飽腹。”
“實在是……。”
“唉,這一次的水災也太大了。”
“今歲,昊天好像有些針對帝國了!”
“今歲,帝國的喜事不少,偏偏又有接連不斷地災難之事,母親,你去瞧瞧就知道了,那些人真的很可憐。”
“更有一些人在吃人,我……,我在江南一些蠻荒的密林深處,有見過類似的蠻荒不足。”
“那里可是中原啊。”
“還是帝國的中原,高兒去了那里多日,一點點有效的法子都沒有,就該好好的罵一頓。”
“不打他都算給他面子!”
“你們一個個的,趕緊統計,待會本公主還要去見咸陽城的那些行當百業之人呢。”
“帝國這等關頭,本公主都出力了,他們一個都別想跑,也得出力。”
“有什么出什么。”
瞧著少府之人,在自己的一個個庫房內進進出出盤點著、統計著、計算著、書錄著……。
一身淺藍色攢絲錦鳥花紋勁裝的陽滋不住催促著。
二三十個人,在這里一個多時辰了,還沒有弄好?這么笨的?這么慢的?就不能快些?
自己都等不及了。
想著腦海中不住浮現的一些畫面,一顆心更是不住焦急,和母親說的那些還只是一隅。
易子而食?
入鍋熬煮?
一個人撐不住了,剛有倒地,不到一炷香,就會在鍋里了?在火架上了?在肚子里了?
想要下河撈魚吃,結果……再也回不來了。
想要吃一些樹皮和花花草草之物,也是被一些人早早清空了,只剩下空蕩蕩的枝干根莖之物。
想起那些,心間深處便是不住有些小小的翻滾,一些事情在蠻荒密林深處發生,不算什么。
只不過。
那里是中原。
還是諸夏數千年來最為繁華的地方,還是禮儀風華最盛的地方,災情如此,慘狀連連。
高兒就該罵。
父皇也是的,那么大的事情怎么交給高兒了,固然有母親說的緣故,也是父皇考慮不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