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大家的這句話,并沒有讓沈昊林、沈茶他們感覺到驚訝,反而覺得是意料之中。
教坊司是一個很特別的地方,它看著像是個風化場所,但跟別青樓楚館是完全不一樣的。
這里直屬于內廷管轄,里面的歌姬、舞姬、樂姬以及樂師眾人,賣藝不賣身,且不能贖身,除非是大赦天下,除非是有專門的旨意,否則進入了教坊司,這輩子就只能留在這里了。
教坊司的這些人,大多是犯官的家眷,還有一部分在宮里犯了錯、被罰出來的宮人,還有少一部分就是生來樂籍的,由地方上的官署樂坊選出優秀的,選送過來,補充教坊司的。
可以說,教坊司并不是單純尋歡作樂的地方,西京城里的皇家子弟、官宦子弟,就算是對教坊司的歌姬、舞姬、樂姬著迷,可一旦在教坊司那爭風吃醋、大打出手,就會被教坊司懲罰,輕則當場逐出,重則這輩子不能踏入教坊司一步。
再說那些犯官親眷、宮人犯了錯的宮人,他們在進入教坊司的時候,必須要驗明正身,而且審核非常嚴格,一旦發現有冒名頂替的,就直接扭送大理寺或者刑部。
“他之所以能冒名頂替,無非就是在驗明正身的時候做了手腳。”白萌摸摸下巴,想了想,說道,“因為太皇太后喜歡看戲、聽曲兒,教坊司的掌事跟太皇太后的來往比較密切,想要放一兩個人,應該沒什么問題吧?畢竟當初他們這一批人,是因為得罪了先皇而被送去教坊司的,那會兒,太皇太后已經過世了。”
“說起來,教坊司的人在太皇太后過世之后,也是被審查的對象吧?因為平日里交往密切,所以,他們也沒能撇清關系。你們都知道,負責審查的是舅舅和白爺爺,還有”薛瑞天輕輕嘆了口氣,“長公主,他們和太皇太后什么關系,就不用我說了,肯定事無巨細,都查了個清清楚楚。但確實是沒查出教坊司的任何問題。教坊司從上到下,不信青蓮教,也沒有跟太皇太后以及她的娘家有什么私相授受的關系,之所以平日里走的近,也是因為太皇太后很喜歡聽戲、聽曲兒,在這方面的造詣很高,能給他們一些很中肯的建議。”
“我聽祖父說過。”白萌輕輕點點頭,“因為什么都沒有查到,教坊司的人就被放過了,沒有人受到牽連。”
“我記得這個樂師是太皇太后過世一年多之后,才被送去教坊司的,所以.”宋其云摸摸下巴,“應該沒有關系吧?何況,驗明正身這個事兒,跟教坊司的關系不大,是內廷司管的。”他看看沈昊林、薛瑞天,又看看沈茶,“難不成,是內廷司的問題?”
“不太可能。”沈昊林擺擺手,“內廷司一直都是陛下直屬管轄,想要進這里,審核堪比內衛、禁軍,不應該有問題的。”
“對,內廷司最核心的職位,都是由禁軍統領、暗影統領和陛下親自審查的。”白萌看向沈茶,“是吧?”
“嗯!”沈茶點點頭,“先帝在時,因為暗影還不存在,所以是由皇伯父和代王叔以及寧王叔輪流負責審核,實在拿不定主意的人,會被送到皇伯父那里,他老人家的手段,就是鐵嘴鋼牙也會被撬開的。所以,內廷司出問題的可能是不太大的。”
“沒錯。”沈昊林點點頭,“咱們忽略了一點,其實樂師本身就隸屬教坊司,他犯了錯,無非是被遣回,不能說是被罰回去的。”
“誒,這個說的對。”薛瑞天朝著沈昊林點點頭,“宮里的這些人,無論是歌姬還是樂師,都是歸教坊司管的,哪怕就是陛下或者太皇太后、太后身邊的樂師、樂人也是屬于教坊司的,雖然他們平日里不住在教坊司,住在各宮里,他們也是教坊司的人。”
“也就是說,根本就不存在被放逐去教坊司,所以,也根本不用驗明正身。”沈茶嘆了口氣,說道,“查,查他的來歷,看看是不是在先皇駕崩之后,大赦天下的名單里面有他。”
“你的意思是說.”
“他應該本身就是樂籍,并不屬于犯官親眷這種不能被赦的情況。”沈茶冷著一張臉,“而且,還有一點,他作為宮廷樂師,犯錯被罰,除了遣回教坊司之外,還有另外一個懲戒,就是”她看看沈昊林,又看看薛瑞天和白萌,“對吧?”
“嗯!”沈昊林一下子就明白了沈茶說的是什么,一般來說,宮廷樂師、畫師如果不是犯了不可饒恕的錯,是不會被遣回教坊司的,而這種不可饒恕的錯,十有八九就跟后妃有關系。他認真的回憶了一下,并沒有想到跟這個有關系的事情。“可”
“我知道是怎么回事,等一下再說。”宋其云嘆了口氣,朝著他們擺擺手,又轉頭看著柯大家,“所以,你為什么替他扯謊?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他的手上?還有,這一身的傷,為什么不報官?如果報官的話,你和你的小徒弟,也不至于受這么多年的罪。”
“因為.”柯大家低下頭,深深的嘆了口氣,像是做了一個什么重大的決定似的,說道,“因為我失手傷了一個人,這個人重傷不治,死了,這件事情被他知道了,所以.”
“哦?人命案。”金菁一挑眉,“說來聽聽,這樁人命案是什么時候發生的,又是怎么被他撞見的。”
“就是那次宮宴,我是真的喝多了,就跑到外面去醒酒,結果碰到了跟我一樣喝多的人,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上來就對我.”柯大家嘆了口氣,“草民雖然是個戲子,但也是克己復禮的人,遇到這樣的登徒子,自然是要憤然反抗的,結果一個失手就把人打傷了,正好班主經過,把事情處理了。后來才知道,并不是什么公子,也是外面進來獻藝的,他們班主理虧,并沒有敢聲張,所以,很多人都不知道。”
“這就成為了你捏在他手里的把柄,每次你不按照他的要求去做,他就用這個威脅你,對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