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橙姐姐的攤子就擺在了蔣二爺茶樓的門口,之前周二娘的那個地方。
宋其云和梅林到的時候,一眼就可以看到,攤子前面冷冷清清的,除了寧橙和齊志峰、蕭鳳歧之外,一個客人都沒有。
不僅他們的這個攤子跟前沒有客人,甚至往日門庭若市的茶樓,也是空無一人,小六子清閑的坐在茶樓的臺階上嗑瓜子。
宋其云和梅林相互對望了一眼,兩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疑惑,現在這個情況是完全不正常的。
他們兩個并排走到茶樓門口,跟百無聊賴的幾個人打了招呼。
“喲,來了!”齊志峰有氣無力的朝著宋其云招招手,“什么時候回來的?”
“一個時辰之前。”宋其云拍拍齊志峰的肩膀,上了臺階,又拍了拍要行禮的小六子的肩膀,走進茶樓看了看,轉回身坐在小六子身邊,“這怎么回事?一個客人都沒有?”
“不僅一個客人都沒有,老板都跑了。”小六子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兒的說道,“一大早就留下一張字條,說去戲園子捧柯大家的場,茶樓開門不開門都可以,我來做主。”
“嗯!”齊志峰拉著蕭鳳歧和寧橙也上來了,坐在宋其云的邊上,“一樣的,一大早上,叔爺和老夫人就打扮的神采奕奕的,拉著姐姐就走了,說要帶姐姐去見見世面。我們跟薛大哥打聽了一下才知道,好像柯大家第一次來邊關,城里的人都瘋了,紛紛爭搶戲園子的票,一個視野不怎么樣的位子,都要十兩銀子了。”
“是啊!”寧橙也跟著點頭,“之前湯大哥跟我們說,可能這兩天的生意不太好做,我還不以為意,沒想到居然是真的。”
“十兩銀子?”小六子朝著齊志峰擺擺手,“小齊公子,您的消息已經過時了。最新的行情是,邊邊角角這種視野不太行的位子已經炒到五十兩了,應該還有上升的空間。”
“怎么回事?五十兩?”宋其云一皺眉,“這場戲有這么重要嗎?五十兩都夠普通的一家五口富富裕裕的過一整年了,誰這么冤大頭要花五十兩聽什么戲?”他表情非常嚴肅的看著蕭鳳歧和齊志峰,“不會是世伯和老夫人吧?”
“不是,叔爺和老夫人這一次是受二爺邀請,二爺在戲園子有常年的包廂,這才沒有受到影響。”
“這樣啊!”宋其云松了口氣,“這五十兩是什么炒起來的?”
“還能有什么人啊!”梅林冷笑了一聲,“戲園子和戲班子唄!高價炒出來的銀子,由戲班子和戲園子平分或者按照他們之間約定好的分銀子,這都已經是他們不成文的行規了,不只是咱們這里,就是京城里也是如此。一旦有什么有名的大家、戲班子偶爾駐場,那戲園子的茶位費就是水漲船高。”
“別說大夏了,我們那兒也是如此。早些年,柯大家剛剛聲名鵲起的那會兒,大概也得二三十年前了吧,那會兒我還沒出生,都是聽家中長輩說的。那個時候的柯大家還是少年,他是第一次在臨潢府登臺,就吸引了很多的人想要親眼一睹他的風采。”
“這么有名?”
“柯大家年少成名,記得他成名的時候,也不過十二三歲的樣子。”小六子看了看宋其云,“他最有名的時候,還進過宮給先皇表演過。只是娘娘不喜歡他,后來就沒再召過。”
“沒聽過。”宋其云輕輕搖搖頭,“但母親不是不喜歡他,母親是不喜歡聽戲,我也不喜歡,咿咿呀呀的,磨磨唧唧的,簡直不知所云。我跟著其他長輩聽過幾次,中途去茅廁,等我再回來,一個啊字還沒結束,但其他的人看著都非常的投入,也不知道他們在投入個什么勁兒。”
“你看這不是巧了嗎?”蕭鳳歧和齊志峰朝著宋其云伸出手,三個人擊了個掌,“我們也不喜歡,壓根沒覺得有多好聽。”
“是不是?”宋其云輕輕搖搖頭,“我們肯定是欣賞不了,但尊重那些欣賞這些的人,但是如果花高價錢去聽這么個玩意兒,我覺得腦子一定被驢踢了。”
“我也不喜歡。”寧橙苦著一張臉,哼哼了兩聲,“每次跟著長輩聽戲,真的就是純受罪,不睡著都對不住請戲班子的錢。”
“最重要的是,請戲班子的錢還很多,是個極大的花費。”
“何止啊!”寧橙擺擺手,“我家里的長輩特別愛看這個東西,逢年過節、家里來了什么重要的客人,都要請個戲班子的。除了明面上給戲班子的銀子,也就是他們的報酬,還有他們在家里這段時間的衣食住行,都是由本家負責的。我記得家里請的那幾個戲班子,名氣根本不怎么大,就是在我們當地有點名聲,但譜兒可大的很呢!一日三餐這些就不用說了,還有隨時都要供應的茶點,晚上的夜宵,都是他們指定的,如果不按照他們指定的,就說他們的角兒吃壞了肚子,所以沒辦法上臺,要么就是嗓子不出聲,也上不了臺,這樣的例子簡直不勝枚舉。”
“對!”齊志峰很贊同的點頭,“我家里請過的那幾個也是這個德行,什么茶要用什么水,然后點心要什么樣的,菜的酸甜苦辣咸應該是到什么程度等等,要求可多了。所以,我一直對他們沒什么好印象,真的有點蹬鼻子上臉的感覺。”
“我也是。”寧橙一攤手,“可架不住長輩們就是喜歡,覺得他們的要求很合理。”
“這還不是最痛苦的,最痛苦的是”齊志峰同樣垮著一張臉,“堂會開始之后,你不想聽,還不能走,還會被長輩問這段唱的怎么樣,對吧?”
“對對對!”宋其云和寧橙異口同聲的說道,蕭鳳歧在旁邊也止不住的點頭。
“這個是最煩的,他們愛唱的怎么樣就怎么樣,管我什么事兒?”宋其云翻了個碩大的白眼,“他們拿了那么多的銀子,還有珠寶什么的,唱的好是應該的。”
“說起這個,我想起一個更氣人的事兒。”齊志峰拍拍蕭鳳歧,“南哥請的那個戲班子出的那個事兒,你還記得吧?”
“記得。”蕭鳳歧點點頭,“那個班子之前蕭家也請過的,出了同樣的事兒,但丟的東西不是很重要的,所以,也沒什么人在意,沒想到他們膽大包天,在攝政王府偷東西。”
“偷東西?”看到兩個人同時點頭,宋其云拍了拍手,說道,“我以為我們這個是特例,沒想到居然還有跟我們同樣遭遇的。”
“你們也遇到過?”蕭鳳歧跟齊志峰對望一眼,“在皇宮偷竊?誰膽子這么大?”
“膽子大的挺多的,不過,偷的不是什么值錢的,不過就是他們住的地方的一些小玩意兒。”宋其云一攤手,“偷著放在裝戲服的箱子里面,可出宮之前,都是要搜查的,就是怕有人偷東西。況且,那些東西上面都打著皇家的印記,他們即便是成功帶出去,也找不到地方出手,沒有人敢收的。”
“這些人真的是貪心不足蛇吞象,收了那么多的賞賜還不夠,還要偷主家的東西。”齊志峰哼哼了兩聲,“他們的名聲都這樣了,居然還會受到追捧。”
“這樣的人畢竟是少數,總不能以偏概全,大部分的戲班子還是守規矩的。”蕭鳳歧擺擺手,“扯遠了,繼續說剛才的那個事,很久很久以前,柯大家來臨潢府登臺,臨潢府的人大概一個多月前就知道了,所以,很多人都等著戲園子賣票呢!可就有人呢,想要利用這個賺錢,為了自己的暴利,有人直接包場,柯大家演多少天,他就包多少天。”
“這”梅林很不解,“包場可是不便宜,他都花了這么多錢,怎么要暴利?”
“梅大人,包場才是最便宜的。”蕭鳳歧嘆了口氣,“他包場不表示他要看戲,而是要把這里面的位子,一個一個拿出來加價賣,而且還不是明碼標價,而是價高得者,誰出的銀子最多,誰能得到這個位置,最重要的是,這個位子到底花落誰家,直到開演前的一個時辰,才能出結果。”
“你的意思是說.”梅林微微一皺眉,“如果我要買一個位子,還要看運氣,如果在柯大家登臺之前,有人出的比我價高,我就沒機會了,是吧?”
“對,登臺前的一個時辰截止,如果到了這個截止時間,你的價格是最高的,你可以進園子,但如果有人比你高,那你就沒有機會了。”
“那可真是暴利了。”
“確實是。”蕭鳳歧點點頭,“最離譜的是,一個位置最巔峰的時候,賣掉到了千兩黃金。”
“千兩黃金?”宋其云無法理解,“直接搶錢算了,你們就沒有人管嗎?”
“當然有人管了,因為這個位置,那段時間引發了不少的矛盾,天天街上都有打架斗毆的,甚至耶律家的人都有打架的,聽說蕭家的人也有因為這個鬧得非常不愉快的。”
“這么嚴重嗎?”
“對,但真正犯了眾怒的,就是那個人放話說,有錢的來,沒錢的窮鬼別來,還有那些有勢力的,別背地里找他,沒用的。這一下子就犯了眾怒,甭管是重臣勛貴,還是普通百姓,都恨他們入骨,那次算是整個臨潢府絕無僅有的所有人都去各個衙門狀告戲園子老板和包場的這人。”
“包場的這人口氣挺狂的,什么來頭?”
“還能有什么來頭?戲班子的人唄。”蕭鳳歧冷笑了一聲,“放出話去,假裝自己是外地客商,包場了所有的登臺天數,然后再搞這么一出。”
“結果呢?”宋其云眨巴眨巴眼睛,“人抓起來了嗎?”
“抓起來了,如果不抓起來,真的是難以平眾怒。”蕭鳳歧嘆了口氣,“柯大家和他的戲班子也因此受到了影響,那個時候,太后娘娘還在,直接下旨,不許他們在遼國任何一個地方登臺。那個時候,柯大家也只是初出茅廬的小孩,在戲班子里做不了主,所以,當年的這個事兒,基本上跟他的關系不大。但這一次.”蕭鳳歧輕輕搖搖頭,“我不確定跟他沒關系。”
“有關肯定是有關的,他都這么大年紀了,梨園也是新人輩出,他雖然被人稱之為大家,但也快要日落西山了。雖然追捧者依然還有,但大多都是跟他同一代的人,年輕一點的,應該都沒怎么聽過他,所以,估計是想要造點聲勢,讓自己重回巔峰。”
“有這個可能。”蕭鳳歧嘆了口氣,看看梅林,說道,“柯大家來邊關,國公府沒收到消息,不應該吧?”
“沒有國公爺和老大的準許,他和他的戲班子都不可能到邊關來,怎么可能不知道。”
“我想也是。”蕭鳳歧點點頭,看向宋其云,“但看你們剛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怎么感覺你們都很意外?”
“確實是挺意外的,這事兒應該很早就訂下了,大概是姐姐回京那陣子吧,只是.”宋其云摸摸下巴,戳了戳小六子,“我們都不喜歡聽戲,也不喜歡聽曲兒,所以不是很清楚到底什么時候來,就算知道了,可能也不在意。但唯獨有一點,我們沒想過他能讓整個城都空了,街上都沒有人了。”
“柯大家的影響力還挺大的。”小六子冷笑了一聲,看看宋其云,“不過,小王爺過來,是不是有什么事兒?”
小六子雖然問的是宋其云,看最后目光落在了梅林的身上,他多少能猜到一點點,但還是不敢確定。
“嗯!”宋其云看看蕭鳳歧,又看看齊志峰,“兩位應該很清楚,我回來了,他也就到了。他說想要跟兩位道個歉,為了當初在臨潢府那些荒唐的行為。”
“他想見我們?”看到蕭鳳歧和梅林點頭,蕭鳳歧和齊志峰對望一眼,“沒有問題,確實是應該見一面,正好我們這兒也沒什么客人,干脆收攤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