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唐錦繡第二一零二章 做個奸臣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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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零二章 做個奸臣


更新時間:2025年08月01日  作者:公子許  分類: 歷史 | 兩晉隋唐 | 公子許 | 天唐錦繡 

李勣此言出口,殿上武將并未隨聲附和,卻俱是目光灼灼、仰頭看向李承乾,態度不言自明。

對于武勛集團來說,戰死殉國已經是極致光榮之事,絕對不允許死后名聲遭受玷污,李勣之言代表了大家的利益與立場。

或許太宗皇帝在時,大家受迫于威壓不敢反抗,這也是郭孝恪之死被擱置多年未曾定性之主因。

但現在,絕對不行。

李承乾端坐御座之后,自是清晰感受到這一股朝堂之上彌漫開來的威壓,若是放在以往他定然怒不可遏,這意味著他沒有足夠的威望壓住這群悍將,現在雖然心中依然不爽,卻輕松的多。

因為他要走一條與太宗皇帝截然不同之路。

他明白任憑自己再是努力,也休想在威望之上有所提升,意欲壓過這些貞觀勛臣幾無可能……

但他不能服軟,他可以做出妥協,卻不能是在遭受臣子威壓之下。

所以他默然端坐,緘默不語。

李勣發言之后,朝堂之上陷入一陣詭異的沉默,氣氛緊張肅穆。

許敬宗瞅了劉洎一眼,見后者眼觀鼻、鼻觀心,絲毫沒有站出來說話的意思,心中有些不解,文武殊途、利益對立,這是當下朝局之表象,也是劉洎立身之本,按理來說無論郭孝恪是功是過,既然代表軍方的李勣站出來力挺郭孝恪之身后名,那么劉洎就該表示反對。

可為何劉洎默聲不語、置身事外呢?

既然不理解,就意味著肯定有一些他尚未掌握的事情發生于朝堂之外,貿然摻和說不定就要吃虧……

所以他忍耐住蠢蠢欲動的心,打算老老實實閉上嘴巴,不聞不問。

卻又感覺有一道目光注視自己……

眼珠轉動之間,正好見到對面的房俊正盯著自己,似乎眨了下眼睛。

許敬宗:“……”

你是想用眼神示意我嗎?

可我領會不到你這個眼神的用意啊!

雖然看不明白房俊向他示意個什么,但不出意外肯定是讓他站出來說話。

可是說什么呢?

贊同還是反對?

如果是贊同李勣,又何須自己出來說話呢?

那必然是反對吧……

“陛下明鑒,微臣以為英國公之言有些不妥!”

既然收到房俊之暗示,許敬宗自然要有做出回應,即便未能領會房俊眼神之意,也要按照自己的理解說上幾句。

“郭孝恪戰死西域、喪師辱國,乃是鐵打之事實,朝廷未予認定其有罪,卻不能說明其無罪。所謂一將無能、累死三軍,正是郭孝恪之寫照,若非其后太尉率軍支援西域,怕是整個西域都已淪陷于突厥鐵蹄之下,自隋朝開始數代人、十余萬軍卒埋骨西域辛苦經營之局面一朝盡喪,如此大罪,其族人有何資格銓選、授官?”

說著說著,許敬宗逐漸領悟了房俊的意思,也明了當前之局面,越說越是順暢。

為何劉洎、房俊都不說話?

陛下在等什么?

事情已經很明白了!

郭孝恪無論功過是非都已經過去許久,不可能對朝局造成半分影響,如何決斷只在陛下一念之間。如此簡單清楚之事實,只需在御書房內簽署一道詔書、明示天下即可,何必放到太極殿上來討論?

多此一舉。

可既然事情到了這一步,就說明其中肯定有人有著其余訴求。

是誰呢?

只能是陛下!

首先,既然是房俊出面為其連襟謀官,在無關大局的情況下陛下不會駁回,那就意味著陛下并不想將郭孝恪定罪。

其次,既然陛下不想將郭孝恪定罪,為何李勣出言之后卻并未予以認可?說明陛下也不想簡簡單單饒恕郭孝恪。

那么答案就清晰明了——陛下欲借此或是賣李勣一個大人情,或是彰顯其寬仁之秉性。

而無論是賣人情或彰顯寬仁,想要做到極致,這個時候就需要一個反派來襯托一下……

不就是做“奸臣”嗎?

許敬宗毫無負擔!

武班末尾,程咬金面色不豫:“許尚書此言差矣,說到底郭孝恪一事并未有朝廷定論,那么剝奪其家族子弟銓選資格便是違規之行為。”

許敬宗看都不看他一眼:“那現在就給郭孝恪定罪,喪師辱國、大敗虧輸,險些使西域淪陷于突厥之手,損毀帝國煌煌天威,多少兵卒因他埋骨西域,當褫奪其爵位、罷黜其官職,抄沒家產充公,三代之內不得入仕!”

太極殿上響起一陣倒吸涼氣之聲,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在許敬宗身上。

太狠!

太毒!

說到底郭孝恪也是為國征戰,固然決策失誤導致兵敗身死,但華夏自古便有著“人死為大”傳統,畢竟人都死了,即便降罪也可隨意申飭一句、降爵一等意思意思就行了。

褫奪爵位、罷黜官職、抄沒家產、三代之內不得入仕……如若這般,陽翟郭氏這一支就算是徹底沉淪、泯然于眾,除非后代子孫能出一個驚才絕艷之人,否則再無崛起之望。

程咬金大怒:“何至于此?若今日治郭孝恪之罪,他日還有誰能拼死征戰疆場、抵御外辱?”

許敬宗毫不客氣:“怕死就回家種田養娃,你們軍人都是慫貨,那就咱們文官頂上!怎地,你以為咱們這些文官就騎不得馬、拎不動刀、殺不得敵?”

對程咬金,他全無半分忌憚,言語很是激烈。

“秦王府十八學士”豈是浪得虛名?

雖然“十八學士”之中居于末座,可排在他前頭的老死的老死、致仕的致仕,硬生生將他給熬了出來。

雖然能力不如排在前列那些人,可只要活得久,早晚能成為碩果僅存的那一個!

滿殿文武,論及資歷還有幾人比得過他?

此言一出,文官序列頓時炸窩,紛紛梗著脖子出言附和,群情洶洶、壯懷激烈。

隋朝以及唐朝初期,絕大部分官員都是從戰亂之中走出,講究的是“出將入相”,無論朝堂之上的文官亦或軍隊之中的武將,大多允文允武,上馬提刀定乾坤,下馬執筆安天下。

當真讓這些文官披掛上陣、馳騁疆場,半點問題都沒有!

程咬金氣得不輕,大怒道:“旁人或許能提刀上陣,可你許敬宗素來貪生怕死、毫無勇力,一旦上陣怕是挽不得弓、殺不得人,一個沖鋒便被敵人生擒活捉,丟盡帝國顏面!”

許敬宗一點兒不生氣,淡然道:“那我也死在沖鋒路上,雖死猶榮!而不是如郭孝恪那般剛愎自用、毫無謀略,慘死于亂軍之中喪師辱國!”

“娘咧!你這老賊著實可惡,老子要打碎你這滿口牙,看看還能否顛倒黑白、口出惡言!”

說著,擼胳膊挽袖子,就待沖上去拳打許敬宗。

左右鄭仁泰、梁建方等人急忙將他拉住……

面對其如此猖獗,太極殿上公然叫囂,文官們同仇敵愾,紛紛出言斥責喝罵,大殿之上亂成一團。

等到負責殿中秩序的御史連連呵斥、將場面穩定下來,文官們已經全盤勝利,噴得武將們面色漲紅、說不出話。

李承乾坐在御座之上,用鎮紙敲了敲桌面,殿中瞬間安靜下來。

他面色唏噓,喟然嘆氣:“郭孝恪喪師辱國、兵敗西域,其罪難恕。但其力戰而死、壯烈殉國,并未在敵人刀箭加身之時畏死求饒、茍且偷生,無論如何都是一條好漢!”

繼而神色感慨:“其以一死洗刷其罪責恥辱,如今事過境遷,朕又怎忍心與之加罪?朕連長孫家都能赦免,又怎忍讓郭孝恪之族人、子弟永無入仕之望?為君之道,在于賞罰分明,但為人之道,在于寬恕仁愛……朕不僅是大唐皇帝,也是一個有血有肉之人,縱使郭孝恪千萬罪名,可朕每每思之那些為了帝國慷慨赴死之英烈,皆潸然而淚下……治郭孝恪之罪,朕不忍也。”

言及此,面色慨然、淚光盈盈、悲怮不已。

群臣皆受陛下情緒所感染,一時間唏噓之聲不絕……

劉洎正欲起身,忽然對面房俊矯健彈起,一大步來到殿中,面對陛下一揖及地,大聲道:“陛下寬恕仁愛,實乃千古未有之仁君!許敬宗心思歹毒,欲置陛下于苛虐之境地、損仁君之威名,當予以嚴懲!”

劉洎:“……”

我預謀半天的詞兒,都讓你說了?

許敬宗:“……”

是你暗示我當一個“奸臣”啊!

我聽你的話當了“奸臣”,你又喊打喊殺?

不當人子!

“誒,太尉不必苛責!”

李承乾擺擺手,笑著道:“許愛卿之初衷亦是為了維護朝廷綱紀,與御史臺之彈劾異曲同工,豈能因此見責?正所謂‘武死戰、文死諫’,此帝國之所以興盛之根基也。”

房俊再次一揖及地,恭聲道:“陛下寬宏大量、胸懷仁恕,此江山之福,萬民之福!”

不少終于弄明白今日朝堂狀況的大臣紛紛暗罵房俊無恥,如此歌功頌德、讒言媚上,還有沒有一點操守?

繼而,便紛紛出言變著花樣的贊美,硬生生將李承乾夸得好似一朵花一般。

自是君臣相得、一片和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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