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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番“封建天下”“敕立藩國”因取地皆海外、塞北等處,要么荒無人煙、要么貧瘠狹小,形式更大于實質,對于親王們來說是一個前往自家封國、追求自由奢華的好機會,但是各處封國之內的官職卻并不在頂級子弟謀官之范圍內。
只需將子弟塞入軍中跟著大軍伐師滅國,功勛積攢下來或是爵位、或是官職自然水到渠成而來。
可誰知道水師忽然在倭國玩了一手“民選”?
不費一兵一卒,偌大倭國便合理合法的內附于大唐成為一塊海外領地,其國之民更是欣喜若狂,簞食壺漿、以迎王師,皇帝敕封之國主只需前往稱王,便可穩穩當當管制其國……
如此手段,甚至得到朝中絕大多數文官之支持。
可以想見,更多的海外領地都將通過這種方式并入大唐版圖、成為藩國領地。
沒有大軍征討、伐師滅國,軍隊自然無功勛可言,一舉掘斷勛貴、門閥子弟攫取爵位、官職的門路。
事已至此,便只能求取下策,依托人脈各處運作,去謀求一個封國官職。
所幸“科舉取士”是在大唐國境之內施行,海外藩國并不在其中……
但大唐立國至今,開國功臣、貞觀勛臣、世家門閥……各種頂級勢力不計其數,導致二代子弟之數量更是堪稱恐怖,如此之多的子弟都要謀求封國官職,可封國就那么幾個,官職也自有數,哪里能夠兼顧?
再者,若是一股腦的將這些二代子弟全部塞入封國,如今的親王、未來的國主們也不干啊!
即便是最不思進取、耽于享樂的國主,也希望自己的封國之內有幾個才干卓著的官員幫著好好治理國家,如此才能多收稅、過上幸福奢華的生活,而不是弄一群好勇斗狠、一無是處的二代子弟將封國搞得烏煙瘴氣……
如此,可供運作的官員數量銳減,運作難度陡增。
除去朝中掌握實權的數位大臣,其余人等根本無法運作……
劉洎看著兩個兒子,頓時一個頭、兩個大。
原本他不惜忤逆陛下的意愿而私下與李勣結盟,是希望借此將手伸進貞觀勛臣集團內部,進而影響軍隊。可房俊在倭國搞了一手“民選”,徹底將貞觀勛臣的野心掐滅,所謂結盟自然無疾而終。
這兩日又因為封國選官之事受到各方邀約、宴請、人情,心中煩躁、煩不勝煩,自己的兒子又跑來湊熱鬧,豈能不惱?
未等兩個兒子解釋,他便訓斥道:“為父身為宰輔之首,固然權力極大、一人之下,可暗地里也有不知多少雙眼睛在盯著,只等著尋到我的錯處便大舉彈劾、掀翻下臺。你們身為我的兒子,非但不知避人嫌疑、為父分憂,反而摻和這種國家大事之內,簡直豈有此理!”
兩兄弟尷尬至極,垂首立于一旁。
好在劉洎雖然極其自律,但對待兒子并不似傳統儒者那樣要求嚴苛、不茍言笑,訓斥一句,便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坐下說話。”
“喏。”
兩個兒子乖乖入座。
劉洎道:“說說吧,到底收了誰家的人情,要替誰人謀官?”
兄弟兩個對視一眼,老二劉弘業目露哀求,老大劉廣宗雖然不愿卻也不能不勉為其難,率先開口……
“父親素來教導我們持身以正、進退有度,明知父親為難又豈敢在外胡亂應承別人的人情?并無此事。”
“哦?”劉洎奇道:“那又所為何事?”
對于自己兩個兒子,他既是寬慰、又有失落,寬慰于兩個兒子皆品行端正、循規蹈矩,不似別家子弟那般膏梁紈袴、無事生非。當然也有失落之處,那便是天賦一般、秉性愚鈍,難有大作為。
劉廣宗道:“這些時日,朝野上下皆喧囂于封國選官之事,陛下冷眼旁觀、并未降旨喝止,可見封國選官的確可以運作……既然如此,父親何不為二郎運作一番?”
“嗯?”
劉洎眼睛一瞪,神情嚴肅:“老子尚未死掉,你便迫不及待要接管家業,甚至連手足都容不下欲逐去海外嗎?”
噗通!
劉廣宗跪了,一臉無辜:“兒子豈敢有此等大逆不道之想法?退一萬步講,若父親當真……那個啥,我也不會驅逐二弟啊!父親留下這家業、爵位自然由我這個嫡長子繼承,但也絕不會苛待二弟,除了爵位不能讓,其余皆可與二弟分享!”
一旁也跟著跪下的劉弘業無奈的捂住了臉……
“好哇!你還真想過?”
劉洎勃然大怒:“你這個不孝子,老子好好的你就開始惦記家業爵位,甚至怎么分家都想好了?!今日便斃了你個畜生!”
扭頭抓起書案上的銅鎮紙,便要給長子來上那么一下。
“父親息怒!”
老二劉弘業趕緊膝行上前將暴怒的老父親攔住,解釋道:“兄長素來孝悌如一、內外皆贊,絕無不敬父親之意!”
劉洎依舊怒氣沖沖:“那你們兩個混賬倒是說說,今日到底想要干什么?”
劉廣宗道:“父親明鑒,我將來可繼承父親之爵位、家業,必然會照顧二弟……可正所謂‘遠香近臭’,兩兄弟一并居于家中,即便手足和睦、兄友弟恭,卻也難免其余家人有些齷蹉,到時候還是要分家……”
“呵呵,老子沒死了,你就開始想著分家了?”
劉廣宗:“……”
這老父親平素最是個明白人,有事很好溝通,今日卻怎地這般無理取鬧?
這些事難道我嘴上不說,就不存在嗎?
劉弘業忙道:“是我央求兄長來與父親說的!我是這么想的,既然遲早都要分家,與其等到鬧得不可開交之時再分,何如早早謀算?我在長安得父親蔭庇也不過區區七品官兒,若是能夠運作至封國,起碼升上幾級,到時候長安有兄長看顧家業,我在外有一席之地,咱們兄弟內外如一、守望相助,豈不更好?固然比不得房家一門兩國公,較之旁人卻也不差了。”
聽到此處,劉洎怒氣頓消,丟開銅鎮紙,擺擺手:“都起來吧,好好說話。”
“喏。”
父子三人重新入座。
劉洎看著兩個兒子,面露慚愧,嗟嘆道:“是父親耽擱了你們,為了怕旁人說三道四有損清譽,便將你們一直壓制著,否則以你們兄弟的能力固然難為一堂之主官,可輔弼主官卻也輕而易舉,何至于一直在六七品的官職上徘徊不前?”
“父親不必如此!正因有您蔭庇,咱們兄弟平素無人打壓,即便衙中上官也禮遇有加,不知多么逍遙自在。”
“咱們只是覺得應當未雨綢繆,該當謀算一番。”
劉洎想了想,覺得兩個兒子的想法未嘗沒有道理。
再親的兄弟,終歸也是兩家人,整日里圍繞著家業、爵位、錢帛,豈能不生齷蹉?
早早分開也是好事。
“既然如此,那為父便舍卻這張老臉,去陛下面前給老二求一個封國官職。”
話雖如此,卻是唉聲嘆氣。
這些時日他已經婉拒了諸多托請,結果拒絕別人之后自己卻還要運作封國官職,一旦傳出去,聲譽何存?
但面對兩個兒子的兄友弟恭、相互幫襯,又著實不忍放棄這個機會。
只可惜這兩個兒子天賦差了一些,未能在科舉取中,否則何須他這個老父親舍卻面皮去綢繆運作?
“不過也不要急,當下雖然確定封建天下之國策,但對于封國之各項制度尚在研判之中,具體各項政策出臺還需一些時日,莫要提前泄露口風平生波折。”
“喏!”
劉弘業有些興奮,大聲應諾。
翌日清晨,劉洎剛到中書省官廨,便被內侍傳旨叫入御書房面圣。
御書房內,李勣、李孝恭、馬周、等人皆在座……
待劉洎施禮之后入座,李承乾開門見山:“關于封建天下,朕心意已決,無需再做討論。但關于諸位親王各自封建何方,以及封國之中所施行之各項政策,卻需要與諸位愛卿一并商議。”
諸位大臣互視一眼,略感意外。
親王們封建何方其實并不太重要,既然封國于海外,那便沒有過于富庶的地方,都是一些貧瘠海島、窮鄉僻壤,人也沒幾個,并不存在尾大不掉、反客為主的情況,威脅大大降低。
既然如此,全憑陛下心意便好。
但封國之內施行的各項政策卻是一件大事,卻在房俊離京未歸之際召集大臣予以討論……
其中意味,深邃難明。
諸位大臣也被陛下與房俊之間如今微妙的關系弄得很是頭疼。
若說疏遠房俊,但無論何時都可感受到陛下對于房俊近乎于毫無保留之信任;可若說倚重,卻又無時無刻都能感知陛下對房俊之提防、斗爭……
劉洎見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臉上,開口道:“周公兼制天下,立七十一國,姬姓獨居五十三,是為‘封建’之始,故而‘封建’之意即‘封邦建國’,諸侯于封國之內高度自治、其權勢幾與周王無異,并不適合當下。故而,微臣建議不妨效仿西漢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