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唐錦繡第兩千四九章 重農抑商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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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千四九章 重農抑商


更新時間:2025年03月27日  作者:公子許  分類: 歷史 | 兩晉隋唐 | 公子許 | 天唐錦繡 
歷史小說


在甘州城內轉了一圈,到了傍晚時分,一行人宿于驛館之內。

祿東贊身體素質極佳,沐浴之后又喝了一點酒,整個人容光煥發,路途上的勞累一掃而空,只是坐在那里蹙著眉頭,不知想些什么。

悉多于將父親換下來的衣物送出去交給仆役漿洗,反身回來,沏了一壺茶放在案幾上,與父親相對而坐,斟了兩杯茶,其中一杯恭恭敬敬放在父親面前,自己拈起一杯呷了一口。

回味著茶水回甘,感嘆道:“以往無論在邏些城亦或是伏俟城,如此上品茶葉都要算計著飲用,畢竟太貴了,一斤茶葉幾乎等價于幾百上千斤青稞……可如今淪為階下之囚,這般茶葉卻可隨意飲用,真是造化弄人。”

見父親依舊蹙眉沉思、心情不佳,便又問道:“這甘州城之繁華遠勝邏些城十倍不止,卻不知長安又是何等模樣?”

長安,那是天下人心目之中接近于神祗一般的存在,未見其面、卻久聞其名,無論見或未見,都默認其為天下第一都市,不知多少人以抵達長安為畢生之榮耀。

心向往之。

祿東贊擠出一絲笑容,露出回憶之色:“長安啊……街巷縱橫、橫平豎直,一百零八坊有如棋枰,百萬人居于其中,堆集南北貨殖、匯聚天下財富,城門高聳、殿宇林立,街上鋪著青石板,河水環繞全城,路旁遍植樹木,天下城池、無出其右,堪堪可與其比肩者,大抵唯有洛陽……”

悉多于忍不住問:“父親亦曾去過大馬士革,不知較之長安如何?”

祿東贊不假思索:“螢蟲之光,焉敢與皓月爭輝?”

所謂的西方第一大城,不過是城墻圈起來的集市罷了,

他又想起房俊那番話,為何似長安、洛陽這般傲立于世的大城,唯獨可以出現于漢人地境,而不是出現在吐蕃、高句麗、甚至大食國?

當真是漢人善于建設且智慧高等?

悉多于一臉向往:“真想去長安看一看……”

祿東贊眉頭舒展,看著兒子,笑道:“有何不可?或許有朝一日,我噶爾家族亦能長居于長安城內,子孫后世通過科舉考試,成為大唐官員。甚至于沙場之上建功立業,得賜勛爵,與大唐同休……”“父親,咱們當真要內附于大唐?”

悉多于有些糾結,既向往大唐之繁盛,又不舍祖宗之家業。

祿東贊眼神恍惚了一下,扭頭看向窗外昏暗的天色、干枯的樹木,半響,才緩緩說道:“時至今日,吾等父子在贊普眼中等同叛逆,有家不能歸,在唐人眼中視如牛馬,威逼利誘無所不用其極,可除去這兩地之外,還有何處能夠容身呢?不過是良禽擇木而棲罷了。”

悉多于無言以對。

有些時候他當真羨慕唐人,哪怕戰死疆場,也會有人樹碑立傳、傳頌千古,史書中寫下一行“忠貞不移、為國捐軀”,后世子孫每當念及此等為國征戰而馬革裹尸者,都會致以最為崇高之敬意,哪怕千百年后、滄海桑田,也會被牢牢記在心中。

可吐蕃人呢?

更多的奴隸就好似牲畜一般,即便死去,連撫恤都沒有,更不會有人緬懷。

為贊普而戰嗎?

可贊普既非神明、更非血親,不過是諸多部族推舉出來的一個領袖而已,既然能夠推舉、自然可以更換,不會有人為了贊普而死戰。

為部族而戰嗎?

可所謂的部族也不過是區區幾個貴族而已,更多被奴役的人,對于本部族并無“誓死效忠”之概念,若能活命,沒人在意是否換一個部族、換一個神明……

故而,吐蕃若是有朝一日當真能夠凌駕于大唐之上,無非是大唐自身出現動蕩、施禮削弱,而吐蕃人因生活困苦艱辛養成的剽悍性格,能夠一時占據上風。

僅此而已。

退一步講,即便大唐有朝一日滅亡,可是在大唐這片廢墟之上,會馬上誕生一個新的王朝,無非是換一個國號、換一個皇帝,可漢人始終生生不息、傳承不絕。

可吐蕃若是分崩瓦解,還會有下一個吐蕃嗎?

兩日之后,諸般事務處置妥當,一行人在三千精兵的護送之下,踏上西行之路。

天色依舊陰沉,朔風陣陣、氣溫驟降。

晌午時分。

祿東贊的馬車極為寬敞,房俊與裴行儉都登上馬車,案幾上放置了一個銅火鍋。

裴行儉負責往鍋子里放置肉片、食材,房俊開了一壇子黃酒,一邊給祿東贊斟酒,一邊笑道:“好生吃一頓,等到過了玉門關,不僅路途難行,各項食材也極為匱乏,再想吃好的就得等到交河城或者弓月城才行了。”

祿東贊接過酒,看著熱氣騰騰的鍋子,搖搖頭道:“老夫雖然年邁,但身子骨還算強健,這些年也曾跋山涉水、走南闖北,餐風飲露乃是常事,吃得好一些亦或壞一些,無關緊要。”

“來者是客嘛,總要盡可能的保障大相的日常生活,來來來,喝一口!”

房俊舉杯邀約,祿東贊與裴行儉舉杯應和,各自喝了一口。

黃酒清涼、醇香回甘,乃是上品。

車外有喧囂聲響起,祿東贊隨手撩起車簾,見一輛馬車大抵是車軸斷裂、傾倒在路邊,隨行的商隊仆役正在喊著號子將馬車扶起,周圍匯聚了不少人。

放下車簾,祿東贊道:“大唐之所以富饒豐足,商賈功不可沒,他們周轉南北貨殖、勾連東西商路,使得各種物資得以流通,取長補短、以無充有。聽聞海貿之盛,甚至更在絲路的十倍以上,不知是否夸大其詞?”

裴行儉夾了一筷子肉放在碗中,點頭道:“船運的便利性遠勝于陸運,一艘船的裝載量等同于幾十上百輛馬車,所以海貿的規模更大、也更為便利。”

祿東贊蹙著眉頭,看向房俊:“恕我直言,漢唐以來,中土奉行的是「重農抑商'之策,一以貫之、從無更改。可如今諸多世家門閥全部投身于商賈之事,長此以往,商賈之地位必然飆升,將會動搖大唐之社會結構,不知大唐是否做好應對之策?”

所謂“社會結構”,簡而言之便是“士農工商”的架構,商賈處于最底層,飽受歧視、打壓。可隨著貿易之發展,商賈勢力飆升,攪動甚至顛覆這個架構乃遲早之事。

是否意味著兩漢以來的統治根基發生根本性扭轉?

房俊吃著肉,喝著酒,笑嗬嗬道:“國家是需要商賈的,商業繁榮不僅意味著百姓生活水平之提高,更意味著商稅之豐足、國力之強盛。”

祿東贊頷首,吐蕃也大力鼓勵商業,只不過因為地理條件之限制,收效甚微。

“但如此一來,商人之地位不斷高升、勢力不斷膨脹,要如何應對?”

房俊道:“何須應對?只要秉持“商賈不得參與科舉'這一條便足夠了。

祿東贊不解。

一旁吃得滿頭大汗的裴行儉解釋道:““士農工商'之架構早已深入人心,再加上限制商賈參與科舉,便足以保證最優秀的人才始終身在仕途之內,商賈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做大。

“重農抑商”乃是政治正確。

商賈不事生產,卻可攫取巨額財富,通過財富影響政治……一旦商人階級成為國家的統治階級,或可繁榮一時,但必將國破家亡。

商人逐利,他們眼中既無國家利益、更無家國情懷,一切以利益至上,將一切都標上價格,只要價格合適、利潤足夠,什么都可以出賣。

如果國家由這樣一群人來主導,道德、誠信、仁義皆拋在一旁,言必稱錢、行必逐利,必然導致人心浮躁、社會動蕩,絕非長久之計。

或可因時勢之故而強盛一時,但一個缺乏精神核心的國家、民族,一旦遭遇挫折,必將覆滅。儒家固然有著這樣那樣的缺點,但是在塑造精神核心這一點上,卻是獨斷千古、傲視寰宇。祿東贊喝了口酒,低頭吃菜,沉默不言。

自己當年與贊普為了壯大吐蕃,制定了向大唐求親的策略,威逼利誘大唐能夠用工匠、醫者以及各類書籍作為嫁妝,使得吐蕃一躍而成為當世強國,為此,君臣兩人一度沾沾自喜,自詡偉大之戰略。如今看來,簡直淺薄至極。

雖然求親失敗,得不到漢人千余年積攢之底蘊,可縱然成功,又有何用?

不過是讓吐蕃強盛一時罷了。

沒有核心的國家信仰、民族思想,終究不過是沙灘上的堡壘,平素看似威武雄壯,一旦潮水來襲,一觸即潰,化作一盤散沙。

依仗高原之地利,偏安一隅而已。

本質上,與匈奴、突厥這等胡族并無不同。

而最為可怖之處,則在于若想與漢人爭鋒,便必須全盤漢化,以彼之矛、攻彼之盾,方有取勝之可能。可漢人的同化能力太過于強大,一旦漢化,就意味著本族之根本徹底丟失。

縱然飲馬長江、入主中原,終究成為漢人的一部分……

一切有何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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