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伯平一行是武人裝扮,實不與尋常百姓相同,這一入村子自然是引人側目。
村民不認識這三人,卻是認識桂重陽與梅小八,知曉是桂家的客,不免心生揣測。
張大娘正好出來放鴨,聽到人提及桂家長房來外客了,連忙去二房報信,倒不是存心看熱鬧,而是怕來者不善,桂家長房都是婦孺,應對不便。
桂二奶奶一聽,立時將心提到嗓子眼兒。
桂重陽小小年歲,平素又不出村的,哪里會得罪人?倒是桂五那邊,與鐵家人關系親密,保不齊惹來什么對手仇人,在外頭惹出麻煩,讓人尋到長房去。
桂二爺爺與桂春又去翻地,不在家里,桂二奶奶就招呼楊氏跟上,婆媳兩個往老宅去。張大娘見了,不免好奇,跟家里打了聲招呼,也跟著同去。
等到桂家老宅門口,眼見三匹健馬在院子里,還有個武士裝扮的健碩青年站在旁邊刷馬,桂二奶奶就繃起了臉。
院子里站著的正是徐伯平的長隨,在院子里照看馬匹,并沒有隨著徐伯平、張林進屋子。
眼見來了幾個農婦,那長隨也望過來,心中揣測來者何人。
桂二奶奶卻是直接推門進來,揚聲道:“重陽,家里來客了?”
桂重陽在上房聽到,起身對兩人道:“是我叔祖母過來,估摸是得了消息,曉得有人過來,不放心過來瞧瞧。”
說完,桂重陽出去相迎,道:“二奶奶,是我爹在金陵的故交徐師兄,特意過來看孫兒的。”
方才梅氏聽到徐伯平是桂遠學生時神色詫異,桂重陽看在眼中,此刻就沒有拿什么師生名分說話。
桂二奶奶依舊狐疑不定,望向桂重陽身后。
原來徐伯平與張林也從屋子里出來,正站在桂重陽身后。
“老人家好!”徐伯平客氣道:“早就當來探望重陽,他年歲小,初回故鄉,還要多賴你們這些做長輩的費心看護。”
桂二奶奶一噎,這話是好心不假,可聽著恁不順耳,重陽是桂家子弟,還輪不到別人操心。之前桂重陽一個人孤苦伶仃回鄉時怎么不露面,如今日子剛起來就找上門來?
桂二奶奶心中有了防備,皮笑肉不笑道:“原來他爹在南邊還有朋友啊,還真是沒想到!當初這孩子一個人進京,又是水路又是陸路的,聽得我們這些長輩都后怕,這萬一遇到拐子可沒地方哭去。”
徐伯平只覺得面上火辣辣,道:“是晚輩疏忽了,安排不周。”
桂重陽忙道:“二奶奶,我父病故時,徐師兄不在南京,不過相應后事還有孫兒進京的一路安排,都是徐師兄家里幫忙。”
桂二奶奶聞言,不由動容。
不管是料理喪事,還是安排桂重陽進京,都是繁瑣費心費錢之事,既是眼前這青年出力,那桂家自然要領這份情。
桂二奶奶忙道:“不想竟是恩人到了,快屋子里坐去!”
老太太滿臉感激,態度與方才大不相同。
徐伯平身份高貴,素來都是別人巴結的,向今天這樣上來被一個村里老嫗上來就譏諷的,還是頭一遭。
不過徐伯平也看出來了,這老太太嘴巴不會說話,關心桂重陽的心卻是不假。
剛才聽了“九丁之難”的原由,曉得桂重陽的叔祖父家也經了喪子之痛,徐伯平還擔心桂家堂親遷怒到桂重陽身上,如今看來老太太真心相護,自己倒是杞人憂天。
到了午飯口,梅二奶奶自然直接替桂重陽留客。
徐伯平也有心想看看桂重陽平素吃食,就客氣了兩句,留下了。
過來與桂二奶奶壯膽的楊氏與好奇跟著過來的張大娘都去了廚房,梅氏帶著梅朵,已經在預備上了。
“嘖嘖!殺雞了!”張大娘看見地上還沒有收拾出來的雞,也不外道,直接卷了袖子道:“我來收拾雞毛!”
中秋節后,張家的長媳進門,張大娘將廚房的事就交出來,才有空閑在外頭。
梅氏也沒有客氣,謝過了張大娘,就讓出了灶臺給楊氏:“勞煩二嫂了,我實是不行。”
楊氏在廚房看了一圈,道:“有雞有魚,大菜夠了,加一道炒雞雜、一道魚籽豆腐,醋溜白菜、花生拌芹菜,六道菜。”
梅氏自是無異議,張大娘手中拔雞毛,卻支棱著耳朵,將妯娌兩個的對話都聽到耳里。
這桂家日子真的起來了,隨手待客的菜都是這般體面。不說桂家二房有桂五,就是桂家長房這里,也不是沒有靠山的。
屋子里那幾位客,瞅著可不是一般人。
張大娘不無遺憾,自己只有一個閨女還是早嫁了,要是再有個閨女,倒是正好可以與桂家長房做親。
桂家長房有地有房,上面只有個表姑姑,不是正經婆母,誰家的閨女嫁進來,都能直接當家主事,倒是真的享福了。
張大娘想到這里,心中不由一動,自己沒有未出閣的閨女,小叔家卻有未議親的侄女,大的與桂重陽同年,小的比桂重陽小兩歲,等桂重陽出了孝,或許可以一提。
正房東屋里,桂二奶奶在炕桌一側坐了,徐伯平坐在炕桌另一側,桂重陽、張林在地上做了凳子陪坐。
“重陽是個能干的孩子,能支撐門戶。回來四個月,屋子也重起了,地也置了,只等著出了孝,說一門妥當親事,就能將長房香火傳下去了。”桂二奶奶眼見來人穿著氣派,錦緞上身,腰間掛著玉佩,怕他們勢力眼,瞧不起桂重陽,就不住嘴的夸桂重陽。
徐伯平好奇,忍不住問道:“聽說最近一段日子通州的地不好買,重陽買到地了?買了多少畝?”
桂二奶奶得意道:“八畝呢,四畝中田,四畝下田,加上之前長房剩下的兩畝,就是十畝地了,口糧嚼用夠了。”
瞧著桂二奶奶的樣子,是真的覺得買下八畝地是得意之事。
桂重陽想要遮臉,不忍去看徐伯平與張林的表情。
徐伯平與張林都露出幾分古怪。
徐伯平問張林道:“不是說表弟妹家在三河買地?要是有便宜的,也順便幫重陽看看!”
張林既任了三河縣令,張家就不好直接在這里置地,反倒是張林岳家沒有什么顧忌,正打發管事在看三河這邊的地。
張林痛快點頭道:“沒問題,只是從去年開始來通州買地的權貴多,整地難碰到,零散的價格也不低。”
桂二奶奶拍著大腿,帶了興奮道:“只要能買到地,銀錢這里不怕,重陽自己有些,不夠的還有他五叔呢。十畝地確實有些少,重陽是想要念書的,這筆墨紙硯哪里不用錢呢,要是家里再有個十畝二十畝地,以后上學也踏實了。”
張林想起一件事,立時道:“幫重陽小哥買地之事,就交給晚輩吧。昨日晚輩岳家管事才來報,有人要帶田來投,到時候勻出來幾頃地給重陽不是難事。”
桂二奶奶笑笑,只當眼前這小子是吹牛,并不當真。幾頃地就是幾百畝,哪里是能說有就有的,就算真有也不是桂家能買得起的。
徐伯平卻在旁提醒道:“就算有人帶田投靠,你也要留心些,別什么人都收,三河縣令品級不高,可盯著的人卻多,別讓人抓了小尾巴,沒有為了幾畝地給自家找麻煩的道理!”
張林站起身來聽了,方認真道:“表哥放心,表哥既尋了這官職給我,我不會給表哥丟臉的。”
桂重陽心中訝然,張林的縣令是徐伯平安排的?徐伯平弱冠之年,這樣大的能力?莫非是徐國公府的嗣侯?
桂二奶奶卻是直了眼,這三河縣令不就是本地的父母官?眼前這個站在地上,嘴上都沒長毛的小子就是本地父母?
這不會是這兩人不存好心,聽說桂家日子起來了,過來“仙人跳”的吧?
中午飯口到了,炊煙裊裊。
木家村平靜祥和,因為“皇恩浩蕩”免了今年農稅,家家戶戶的米糧都寬裕了,村民面上也帶了笑。
這邊,幾個村民正好奇議論桂家的來客,就見村口又過來幾匹高頭大馬。
為首那人在村口勒住馬,毫不客氣地招呼旁邊的人:“喂,那邊的人,過來一個!”
這般不客氣,誰愿意過去呢。
可是瞧著馬上人穿著綾羅綢緞,又是來勢洶洶,眾村民也不敢得罪,一個年長的老漢上前道:“老爺是問路?”
原本以為這人也是同之前的客人是一伙兒的,來找桂家的,這老漢剛要指桂家方向,就見那人點頭道:“這是木家村吧?杜忠家怎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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