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點。
天才剛亮不久，空氣還微涼。
江南是個慢節奏的小城，這會兒街上還沒多少人，只有幾個清潔工，慢悠悠的掃著街。
周安回到小區，正好碰上父親出門，一身運動服裝束，是準備去晨練。
父親因病退休，在老媽的監督下，嚴格按照醫囑，不抽煙不喝酒，多鍛煉。
每到早晨，就會被老媽強行叫起來。
“忙了一夜？”
看到周安眼中有血絲，周爸爸關切問道。
只是，那語氣也沒有很關切，就像是在說著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通宵？
警察經常這樣。
對于警察的當警察的兒子，這當然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在周爸爸這一代人的眼中，公事大過天。
畢竟，他們是從那個集體主義的年代過來的，接受的是，最正統的革命主義精神教育。
周安點點頭，然后開口說道：“爸，我陪你走，有些事兒，想問你一下。”
父子倆并排，走在清晨的馬路上，朝不遠處一個公園而去。
周爸爸也不能做太過劇烈的運動，只是慢走而已。
邊走邊聊天。
周安道：“爸，我跟你說個案子，不過，你得答應我一件事，這案子，你不能插手。”
本來，周安昨晚就想給父親打電話，詢問關于緝毒方面的一些經驗。
但，那會兒已經是凌晨，想到父親已經睡了，周安還是放棄了。
周安可沒有那種大無畏的奉獻精神。
父親的健康，大于一切。
這會兒，說這話，也是提前打預防針。
周爸爸瞪了他一眼，沒好氣道：“說！”
“那你答應了啊。”
周安不放心重申一遍。
“好，我答應了，快說。”
周爸爸很清楚，既然周安能問出這話，至少代表著，這個案子，很棘手。
他想幫一點忙。
周安心中組織著語言，將這個案子的來龍去脈，詳細講述了一遍。
聽完。
周爸爸沉默下來。
然后，他的眉頭，頓時緊緊皺起。
他繼續朝前走著，只是沒有說話，心思也有些恍惚，大概是在推敲著案情。
周安不由道：“爸，你別想那么多，就把你知道的，之前工作中的一些經驗，給我講講。”
周爸爸看了他一眼，依舊沉默。
當兩人走到公園時……
周爸爸忽然開口了。
“這個案子，有些不符合常理，不像是販毒組織的行徑。”
“喪尸藥我是知道的，這種東西，華夏很少有人賣過，不是因為賣不出去，而是因為，得不償失。”
“你要知道，任何販毒組織，生存的第一要義，都是賺錢，其次，就是低調，尤其是在華夏。”
周爸爸停下腳步，很是嚴肅的說道。
周安點頭。
想了想，周安開口道：“這也是我最想不明白的一點。”
“尤其是，那兩個犧牲的同事。”
“確實，緝毒案是犧牲率最高的，但，他們的收益在哪里？”
周爸爸深深吸了口氣。
“我提供一種思路吧，或許，甲卡西酮的出現，和兩人被殺，根本不是販毒組織干的。”
“如果，是販毒組織的敵人出于報復，或者是，有人想借警方的刀，殺想殺的人呢？”
“當然具體是不是這樣，還得你去查證。”
進入案情討論模式，周爸爸語氣平靜，眼神也是平靜到極點。
頗有些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樣子。
幾十年工作經驗，到了他這個程度，已然能做到，面對任何案子，都心如止水。
不是不在意。
只是，越在意，越平靜，越冷靜。
將自己的心，從案子里摘出來，站在一個純局外人的角度來分析。
聽到這話……
周安心臟快速跳動了幾下。
周安驀然感覺，腦海中一個思維誤區，被打破了。
這點，他還真是沒想到。
平心而論，父親的這個想法，有些天馬行空。
但，也未必是不可能的。
姜還是老的辣啊……
周安心思飛速轉動，腦海中進行著邏輯推演，閃現出許多可能性。
販毒組織的敵人？
販毒組織的敵人，除警察外，還可能是什么人？
“兩個組織火并？”
“或者，私仇？”
“誰會做這樣的事情？誰有膽量和實力，做這樣的事情？”
周安忍不住喃喃自語。
他陷入沉思。
毒品也是商品，只不過是特殊的商品，但，也要按照商業社會的基本運行規律來做。
市場容量，決定供應商數量。
對于吸毒者來說，吸毒行為本身，只是違法行為，不構成犯罪，一般是按照《治安處罰法》來處理。
違法和犯罪，是兩個不同的概念。
普通吸毒違法，也就處十五天以下拘留，兩千以下的罰款。
這個違法成本，其實是比較低的。
除非，是持有一定數量的毒品，才會觸犯到刑法，構成犯罪。
這也導致，在這城市的每個角落，可能都生活著吸毒者，無處不在。
對于一個城市的吸毒人數，公安系統是有大數據分析的。
每個城市，公安機關登記在冊的吸毒人數，大概要占到城市人口的百分之一左右。
這已經是一個相當可怕的比例了。
縱然，公安機關從來沒有斷絕過，對毒品的打擊，而且力度逐年增強。
但，在利益的誘惑下，還是會有人源源不斷的鋌而走險。
而且，部分販毒者，最初可能都是吸毒者，為了籌集毒資，走上了以販養吸這條路。
這種行為，及具體人數，根本沒法量化。
如果說，按照這個思路來，就重點就是，這些人之間的恩怨糾葛……
這，查起來，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但周安隱隱覺得，這個方向，是對的。
就在這時。
周安的電話鈴聲，忽然急促響了起來。
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是連龍山的電話。
接通。
“周安，要辛苦你一趟。”
“白雨來了，你先和她去一趟殯儀館吧，去幫那兩位犧牲的同志，料理一下后事。”
周安很快道：“好。”
本來。
今天連龍山該去市局報道。
白雨則是來龍泉分局報道。
發生這樣的事情，連龍山肯定暫時走不開。
白雨，一時半會兒，也沒法插手工作。
幫忙處理兩位烈士的后事，這個活兒，倒是比較適合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