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幾天，韓軒都沒有見到劉大人，也不見劉大人來找。遲鈍如他，發現了異常。
一天，他直接闖進戶部，劉大人正寫奏疏呢。
韓軒行禮，單刀直入：“敢問劉尚書，羽林軍新兵甲胄劍戟什么時候到？”
劉尚書捻捻八字須：“這個不歸我管，來人，傳金部郎中鄭孝友。”
“尚書大人，喚下官所謂何事？”
“你掌管天下庫藏出納，權衡度量之數。韓將軍問你，他羽林軍新兵的裝置什么時候到位？”
鄭孝友抹了把虛汗，開啟訴苦模式：“年前結清修建行宮的材料人工費，三萬兩多；正月慶新年，皇上大宴群臣，犒賞三軍，嘉獎有功之能臣，用銀十六萬兩余；二月份皇上下召，放成年的皇子皇孫們出宮建府，預算三十萬兩整；太后娘娘令皇上修繕避暑行宮，預算二萬兩……資費緊張，暫時委屈兄弟們則個。”
韓軒冷哼：“邊防軍保家衛國，禁衛軍管京師安全。修繕行宮，各宮采買可以暫緩，軍情萬萬耽誤不得。”
劉尚書：“天下姓華，整個天下都是服務皇上的，皇家人的事當屬第一要緊。軍資次要也重要，你回去，等三五個月自然有了。”
韓軒氣極，擼起袖子就要進宮找皇上。陪他來的魏參軍忙拉住他：“你啊，先前得罪了他尚且不知，又要鬧一回克扣我們軍餉才罷？”
“我和他不熟，幾時得罪了他？”
魏參軍笑道：“您貴人多忘事，二月他生辰事您府上送的‘麻姑獻壽’面點，忘啦？”
韓軒驚訝：“就為這點子雞毛蒜皮的小事記恨一個月？他貪污受賄，我還沒來得及參他呢，他倒找起我的茬來了。你等著，我見見皇上去。”
“哎喲，我叫你祖宗。”魏參軍苦著臉：“他原是太后娘家兄弟，又掌管天下庫房，皇上也要給他三分顏面，你算哪門子蔥，別參他不成自己落了獄。”
“聽我一句勸，您呀，預備厚禮，登門謝罪去，新兵們的裝備自然有了。他雖小氣記仇，為人還算圓滑。”
“我不去。”韓軒憤憤，甩袖離開，到底沒有沖進皇宮找皇上。
一夜輾轉難眠。
羅綺年問他：“你有煩心事？”
“嗯。”
“劉大人為難你了？”
“你咋知道？”韓軒詫異，他被劉大人冷了好幾天才察覺，不想他只字未提劉大人，羅綺年就以猜出。
“我早料想有這么一天，”羅綺年披衣起床，翻了個檀木匣子：“喏，明兒負荊請罪去。”
“綺年。”他一般喊她媳婦兒，只有生氣了或者認真的時候才稱她名字。羅綺年微微一笑，打開匣子，里面裝的是一尊白玉雕成的麻姑獻壽：“水至清則無魚，人至清則無徒。我翻過咱們華國律令條規，三品大員互贈禮品，不超一百金不算賄賂。此物雖是白玉雕成，卻不是極品美玉。你拿它送給劉大人賠罪，于你仕途無礙。”
“綺年。”
羅綺年捂住他的嘴：“你別說話，我知道你不喜歡。”說著滾下淚來，“你仔細觀察他的表情，若嫌棄或不耐，你只說偶得一寶，不敢私藏，特獻與他把玩。我們家底薄，他全了面子，自然不在為難你。”
“媳婦兒，為夫無用，讓你操心了。”
羅綺年笑道：“你是忠勇大將軍，是大英雄，我和團團還有很多很多老百姓崇拜你。只是官場不如戰場。戰場硝煙彌漫，危險重重，卻能運籌帷幄；官場爾虞我詐，防不勝防，唯自保爾。”
“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羅綺年主動偎進他懷里：“此生嫁你，婦無他求。”
“呵呵。”簾落掩春光。
韓軒沒有給劉大人送禮賠罪。他找了二皇子華衎，也就是當初清河縣“緣來”成衣鋪的幕后東家，邀韓軒入伍的“中年”男子。
“你夫人大才，何不照做？”卸下偽裝的他面如白玉，鬢若刀裁，長眉入鬢，目如寒星，身量頎長，氣度清貴。
“男子漢大丈夫豈能汲汲營營。他日如何服眾。”
華衎薄唇微勾，不愧是他的人，有氣節。
“你先回，本王自有度量。”
“大嫂，韓杰說原本供給染料的商人臨時變卦，不再賣染料給我們，下一季的布料，恐不能幾時送來。你放心，韓杰說他已經在找新的合伙人，務必及時送來。”張小鳳很焦急。
羅綺年沉吟，嗅到一絲陰謀的味道。
一會兒，春燕進來說：“大夫人，三夫人，悅己掌柜求見。”
“請他進來。”
祝掌柜矮胖矮胖的身子像球一樣滾進來，“大東家，了不得，出大事啦！”
羅綺年示意春燕給他倒杯茶：“不著急，你慢慢說。”
“大東家，”祝掌柜額頭汗珠大顆大顆滾落，背后的衣襟濕透了，汗津津貼在他的背后。穿堂風一吹，他忍不住打寒顫。羅綺年搖搖頭，叫胡來帶他去換衣裳。
祝掌柜拒絕：“大東家，安園林毀約，把這一茬鮮花悉數賣給別人。我讓他按合約賠銀子，他二話不說結清了，還說以后都不跟我們合作。我原想京都不止他一家園林，同意了。哪知后來訪遍京都，沒有一家愿意同我們合作的。沒有原材料，制不成胭脂啊。虧本倒無所謂，京中的貴夫人們不好惹啊。”
“夫人，袁掌柜求見。”
“讓進來。”
“東家，”袁掌柜比祝掌柜沉穩，他先恭恭敬敬行了個禮，在慢慢把事情道來，卻是有客人吃了鄉味居的飯菜中毒，如今躺在醫館人事不知。官府封店，他特來請示下。
羅綺年揉揉額頭，閉眼梳理京都的人際關系，她得罪過的人只有一個，戶部尚書劉大人。可是，劉大人雖然小氣，卻不知睚眥必報的陰毒之輩。
一時間陷入迷茫。
“羅妹妹，悅己和鄉味居的事情你聽說了嗎？”衛風風風火火闖進來，看見邊兒立著的祝掌柜和袁掌柜，笑道：“妹妹最近得罪了什么人？”
羅綺年兩手一攤，頗有些無賴架勢：“妹妹我謹慎做人，沒有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