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唱千年的璀璨血光
傳唱千年的璀璨血光
將計就計,但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
真就這么簡單?
當夜,殘月。
墨汁般的黑暗籠罩著荊北大地。
漢水泛著微弱的粼光。
廖化親率本部精銳,在夜色的完美掩護下,悄然向石頭堡正面集結。
士兵們緊握兵器,呼吸刻意放輕,鎧甲容易碰撞發聲之處,都用布條纏繞,減免聲響。
遠處石頭堡在夜色里,只有一個模糊的輪廓。
幾點微弱的火光在堡墻上搖曳。
而在遠離石頭堡正面的另一側,一支由驃騎軍中精銳斥候組成的突擊隊,在王涑的指引下,正艱難地跋涉。
王涑腿腳有傷,所以時不時需要被兩名身強力壯的斥候左右架著走。
他那條傷腿雖然經過了驃騎軍救治,但是并不代表就能立刻痊愈。
偶爾在石頭上磕碰,都帶來鉆心的劇痛。
然而他仿佛完全感覺不到痛苦一般,反而是充滿了如同餓狼嗅到血腥味的興奮與急切。
復仇的多巴胺,支撐著他的身體。
仇恨成為了他的鎮痛劑。
下半夜,萬籟俱寂之時,石頭堡上值守的曹軍兵卒,終于發現了廖化部隊展開的隊列,發出了凄厲的警報聲——
敵襲!敵襲!
快起來!驃騎軍來了!
剎那間,石頭堡如同被驚醒的蟲穴,火把紛亂的被燃起,將堡墻上下,尤其是緩坡一面,照得通明。
石頭堡上的人影,在火光下慌亂地跑動,隱約傳來軍官聲嘶力竭的呼喝。
銅鑼被瘋狂地敲響,鐺鐺之聲在夜空中傳得極遠!
而當驃騎軍主力在廖化沉穩有力的號令下,開始向緩坡推進之時,在洼地的蘆葦叢中,影影綽綽的,也有一些曹軍,如同鉆出地穴的蟲蟻,在曹軍軍校口令聲下列隊集結。
刀槍在微弱的星光下偶爾閃爍,映照出一張張有些緊張的臉龐。
很快的,這些曹軍無聲地分開蘆葦,準備按計劃包抄上去,給正在全力攻坡的驃騎軍以致命一擊!
就是現在!趴在洼地一側的土坡上的王涑,眼中閃爍著瘋狂而興奮的光芒,他壓低聲音對身邊的斥候隊長說,放火!快放火!燒!燒死下面這些狗崽子!
叛逆者狂熱。
然而,趴伏在他身旁的驃騎軍精銳斥候隊長卻沒有下令點火,反而輕輕按住了王涑因激動而顫抖的手臂,低聲道:不!等等!別急!
什么?!王涑猛地扭過頭,布滿血絲的眼睛瞪得溜圓,為什么?!他們全出來了!就在下面!一把火就能燒死他們!
斥候隊長指了指下方的人影,聲音壓得極低,你沒看清嗎?仔細看!下面洼地里的人……數量不對!太少了!頂多三四百人……人數太少了!
啊?王涑愣住了,如同被潑了一盆冰水,瘋狂的情緒瞬間冷卻了大半。
那些移動的人影確實顯得稀稀拉拉,遠非他記憶中那支藏在洼地里的精銳主力規模,怎么會……我明明……
洼地中的曹軍伏兵按照原定計劃,從側翼殺向了正在攻坡的廖化部隊。
然而,這些曹軍伏兵預想中驃騎軍措手不及,陣腳大亂的場面并未出現。
廖化軍陣型穩固,側翼早有防備,面對這支人數遠遜預期的伏兵,不僅沒慌亂,反而迅速分出一部,對其迎頭痛擊!
這一部分曹軍伏兵的人數既少,又缺乏突然性,沖擊的勢頭幾乎瞬間就被遏制,反而被驃騎軍反推了回來,根本無法達成包抄合圍的效果,很快就被分割壓制,顯露出潰敗的跡象。
一部分被殺死,另外一部分則是往石頭堡的方向敗逃。
驃騎軍順勢往石頭堡上推進!
突然,一陣低沉雄渾的戰鼓聲,如同悶雷般滾過戰場!
緊接著,西南側有火把如繁星般點亮!
曹真帶著曹軍精銳,山林之中沖出,目標直指廖化主力的側后方!
這些兵卒才是原本石頭堡伏兵的部隊,但是已經從洼地轉移到了山林之內……
好了!一直冷靜觀察的斥候隊長低喝一聲,現在!點火!
現在?!王涑再次懵了,他看著遠處正在猛撲向戰場的曹真主力,急道:這里洼地里都沒什么人了!點火燒誰?!
斥候隊長笑了笑,他指不遠處火光通明,喊殺聲震天的石頭堡,燒那里!
王涑順著他的手指望去,恍然,但隨即他低頭看向自己那條傷腿,臉上露出絕望的苦笑,可是……我這腿……那懸崖……
精銳斥候隊長拍了拍王涑的肩膀,廖校尉有令,你帶路至此,便是一功!你留在此處,安心等候!我留三人護著你。此間事了,這條腿……自有醫官為你悉心診治!
說完,不再多言,他便是如融入黑暗的貓科動物,悄無聲息地帶著幾人,向著石頭堡后方懸崖潛行而去。
戰場正面,曹真率領著養精蓄銳已久的精銳伏兵,氣勢如虹地撞上了廖化部隊的側翼!
殺——!
震天的喊殺聲撕裂夜空。
曹真出現之后,石頭堡上的曹軍也試圖沖出來,對廖化部隊兩面夾擊。
廖化沉穩的號令聲穿透嘈雜,穩住!結陣!
驃騎軍的兵卒并未因此就退縮,而是依托地形和同伴,收縮陣型,硬生生頂住了曹軍這蓄謀已久的猛烈沖擊!
曹真麾下的曹軍士兵,也算是百戰余生的精銳,自然也是勇悍,但論起結陣而戰,令行禁止,配合無間的話,與廖化手下這些常年接受嚴苛訓練,后勤保障充足的職業兵卒相比,還是有些差距的……
尤其是在這種硬碰硬的絞殺戰中,配合的默契度和士兵的耐力體力,成了決定性的因素。
曹真部隊沖擊的動能,如同巨浪拍擊礁石,看起來氣勢洶洶,但是很快就在廖化軍穩固的陣線上消耗殆盡。
礁石屹立不倒,海浪卻已漸漸力竭。
站穩了腳跟的驃騎軍,在廖化反擊的怒吼聲中,如同被壓緊的彈簧猛然釋放,爆發出驚人的力量!
陣列如同磨盤般整體前推,刀光劍影,殺聲震天,開始對曹真的陣列進行兇猛的反壓!
曹真大呼酣戰,而就在此時,石頭堡后方忽然有火焰升騰,如紅蓮在夜空之中綻放!
那石頭堡后方的小懸崖,對于驃騎軍精銳斥候而言,雖說險峻卻并非不可逾越……
原本石頭堡后崖高處,是設有專門的瞭望哨位的,以防萬一的,但此刻堡內所有曹軍守軍的注意力,都已被正面緩坡下廖化與曹真兩軍慘烈的搏殺完全吸引。
火光、喊殺、戰鼓、瀕死的慘叫……
哪里還顧得上去照看值守后方那片,理論上屬于己方洼地伏兵區域的安全之地?
火!著火了!
糧草!糧草燒著了!
干燥的草料、木質的棚屋、士兵的衣物、甚至涂抹了油脂的兵器架……
在火油和夜風的助力下,火焰如同貪婪的巨獸,以驚人的速度蔓延開來!
石頭堡后方區域,瞬間化作一片翻騰的火海!
這突如其來的烈焰,如同重錘狠狠砸在堡內守軍和正在鏖戰的曹真部隊心頭!
后面!后面起火了!起火了!
曹真軍中有人驚恐地回頭,發出撕心裂肺的喊叫。
陣線肉眼可見地劇烈動搖起來,士兵們開始下意識地回頭張望,腳步變得遲疑混亂。
廖化在正面看得真切,心中大定,一股豪氣油然而生,曹軍伏兵已潰!石頭堡火起!破敵在此一舉!將士們,隨我殺!!
殺!殺!殺!
驃騎軍兵卒目睹敵軍后方火起,又聽到主將的怒吼,士氣瞬間攀升至頂點,如山崩海嘯般的吶喊聲席卷戰場!
他們如同出閘的猛虎,攻勢陡然變得更加狂暴兇猛,排山倒海般壓向已經陣腳大亂的曹真軍!
勝利的天平,似乎已向驃騎軍傾斜……
在戰場偏后方一處視野開闊的高地上,諸葛亮密切關注著整個戰局。當看到石頭堡方向那沖天而起的烈焰映紅夜空時,他緊繃的神經微微一松,輕輕呼出一口氣,石頭堡火起……元儉之計成矣。
但諸葛亮并沒有因此就表示輕松,他雖料定曹仁有詐,也支持了廖化將計就計拔除石頭堡,挫敗曹真伏兵的行動,但內心深處始終縈繞著強烈的不安。
因為曹操那支擊破樊城外圍營寨的前鋒部隊,現如今消失無蹤……
他們去了哪里?
是隱藏在附近伺機而動,還是另有圖謀?
如果僅僅對上的是曹真一部,那么廖化部署沒什么問題,但是如果說……
應該……不在這里……
眼瞅著曹真軍被廖化壓制得節節敗退,似乎大局已定。
是他多慮了?
諸葛亮的目光掃視著戰場四周的沉沉黑暗。
石頭堡的大火照亮了戰場核心區域,但更遠處的山巒、河流,依舊沉浸在無邊的墨色之中。
突然,諸葛亮的目光一凝!
在石頭堡東北方向,那片連綿起伏的山丘輪廓線上,似乎……
有極其微弱、極其短暫的反光閃動了一下!
諸葛亮的心猛地一沉!
他立刻凝神,調動全部目力,死死盯住那個方向。
幾個呼吸之后,又是幾點微弱的光芒,在不同的位置極其短暫地閃現出來,然后又消失了!
那絕非石頭堡火光的反射,更像是……
一支在黑暗中潛行的部隊,為了保持聯絡而偶爾暴露的微弱燈火!
不好!諸葛亮失聲低呼,那支失去蹤跡的曹操前鋒精銳他們果然就在附近!
而且此刻正在黑暗中快速移動,目標直指……
石頭堡戰場側翼!
還沒等諸葛亮向身邊傳令兵發出指令,另一個方向,異變再生!
咚咚咚!咚咚咚!
一陣沉悶而極具穿透力的戰鼓聲,驟然從波光粼粼的漢水方向傳來!
只見漢水之上,數艘巨大的黑影破開水面,在星月微光下顯露出猙獰的輪廓!
當先三艘樓船一字排開,似乎是擁塞了整個的江面,而在樓船左右,還有數艘斗艦護衛。
這支龐大的水軍船隊,氣勢洶洶,船頭甲板上,隱約可見密集的人影和閃動的寒光!
雖然距離尚遠,火光搖曳,難以看清樓船上具體的旗號,但諸葛亮幾乎是瞬間就斷定了……
這必然是曹仁親自率領的,來自襄陽的水軍!
曹仁本人極可能就在其中一艘樓船之上!
確鑿無疑了,石頭堡就是拋出來的誘餌!
洼地中的伏兵,以及曹真的出擊,都是為了確保廖化不退連環鉤鎖!
而這支從黑暗中撲出的曹操前鋒和此刻漢水上洶涌而來的曹仁水軍主力,才是曹仁布下的、水陸并進、漫天鋪開的絕殺大網!
目標就是要將廖化這支出擊的驃騎精銳,徹底圍殲在石頭堡之下!
快!諸葛亮猛地轉身對傳令兵吼道,鳴金!快!通知廖校尉,立刻撤兵!全軍向預設退路方向撤退!快!遲則不及!
他語速極快,思路卻異常清晰,迅速對身邊將校下令,立刻傳令后軍預備隊!以最快速度搶占山道兩側高地!多備弓弩!將攜帶的鐵蒺藜全部布撒在通道兩側,做好標注!務必為廖校尉撤退打開通路,遲滯追兵!快!快!快!
另外一邊,也在同樣的高聲呼喝。
快!快!穿過前面那片洼地!截斷敵軍后路!
夏侯威揮動手臂,聲音因激動和急迫而顯得有些尖銳,心中也不由得有些激蕩。
這盤棋下得太大了!
太精妙了!
驅趕傷兵,不僅是甩掉包袱,更是精準投放的毒餌!
石頭堡則是精心布置的誘捕之地!
曹真和洼地疑兵是吸引獵物深入的鉤子!
自己和曹仁的水陸大軍則是最后收網的巨鉗!
如此一來,不僅免去了照料傷兵的巨大麻煩,更將這群廢物變成了埋葬強敵的致命陷阱!
只要他能快速穿過前面那片開闊的洼地,搶占山道的高地,就能徹底封死驃騎軍向山中營寨撤退的通路!
屆時,正面有曹真和石頭堡牽制,側翼有自己堵截,后方還有曹仁水軍登陸包抄……
驃騎軍這支精銳,便是插翅也難逃!
快!快快!夏侯威再次厲聲催促著,命令前隊,加速!!給我以最快的速度沖過洼地,搶占高地!攔住敵軍!
在夏侯威看來,之前作為障眼法的洼地伏兵既然并未受到攻擊,這片區域理應暢通無阻,是最安全的捷徑。
他根本沒有再派遣斥候去仔細搜索洼地深處那片茂密的蘆葦蕩……
那里黑黢黢一片,寂靜無聲,能有什么危險?
現在每一分每一秒都關乎整個戰役的勝敗!
必須以雷霆萬鈞之勢,完成最后的合圍!
曹軍!是曹軍!好多人!他們沖著洼地這邊來了!
趴在洼地后方土坡上的王涑,發現了遠處如同潮水般涌來的黑影。
借著石頭堡方向的火光和微弱的星光,他們能看到那片洼地的入口處,曹軍兵卒正在沖進洼地,目標直指他們所在的這片高地側后方!
那是驃騎軍預設的退路方向!
一旦被搶占,后果不堪設想!
怎么辦?隊長他們還在石頭堡那邊!
一名年輕的斥候聲音帶著一絲慌亂。
不能讓他們過去!另一名年長些的斥候眼神銳利如刀,瞬間做出了決斷,燒!放火燒這片蘆葦蕩!拖住他們!
我也要放一把火!王涑猛地伸出手,死死抓住了年長斥候的手臂,給我……給我引火的東西!讓我也放一把火!燒死這些狗日的!
年長的斥候看著王涑流露著瘋狂眼眸,略微猶豫,便是點了點頭,他迅速從背囊里掏出幾個小巧的皮囊,分出一個來塞到王涑手里,保重!
時間緊迫,容不得半分溫情。
快!分頭行動!點著了就立刻往山上跑!
年長斥候低吼一聲,便是分頭撲向洼地蘆葦蕩的邊緣。
幾點微弱的火苗,如同毒蛇的信子,猛地從干燥的蘆葦根部竄起!
仲夏的蘆葦,莖葉皆長,又積累了夏季的燥熱,簡直就是上天賜予的最完美的助燃物!
那幾點微弱的火苗,在夜風的吹拂下,瞬間爆燃起來!
火舌貪婪地舔舐著干燥的蘆葦,發出噼啪的歡快爆鳴,火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瘋狂蔓延、升高!
一條條火蛇迅速連接成片,轉眼之間就形成了一條橫亙在曹軍前進方向上的巨大火墻!
然后,這火墻如同擁有生命般,在風勢的推動下,咆哮著向兩側和洼地深處席卷而去!
火!火啊!!
天殺的!哪來的火!
退!快退出去!
前面也起火了!我們被火圍住了!
驚恐絕望的慘嚎聲瞬間沖天而起!
烈焰如同巨大的怪獸,一口吞噬了曹軍前鋒!
赤紅的火舌瘋狂舞動,舔舐著軀體,點燃了衣甲!
灼熱的氣浪撲面而來,濃煙滾滾,熏得人睜不開眼,呼吸困難!
兵卒在極度的恐懼和痛苦中瘋狂的嘶吼亂撞!
夏侯威精心布置的沖鋒陣型,在突如其來的大火面前,土崩瓦解!
成了!哈哈哈!燒!燒得好!燒死你們!燒死你們這些披著人皮的豺狼!燒啊——!
王涑狀若瘋魔,他半跪在地上,沖著下方那片煉獄般的景象,發出了凄厲而狂喜至極的大笑。
那笑聲在夜空中回蕩,充滿了血腥的瘋狂和無盡的快意。
他親手點燃了復仇之火,這火焰映紅了他的雙眼,也點燃了他殘存的生命。
快走!快走!火要燒過來了!
放完火從另一側撤回來的年長斥候,一把抓住陷入癲狂狀態的王涑,想要將他拖離這危險之地。
夜風雖然主要吹向洼地,但大火燃燒產生的熱浪和回旋氣流,正卷挾著灼人的火星和濃密的黑煙,向著他們藏身的土坡方向蔓延過來,周圍的空氣溫度急劇升高。
王涑被拉扯著,努力試圖跟上,但那條早已油盡燈枯的傷腿徹底背叛了他。
之前極度的亢奮,現在耗盡了他最后一絲氣力。
他剛被半拖半架著跑了幾步,又重重地摔倒在地,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出帶著濃重鐵銹味的血沫,煙嗆得他幾乎窒息。
別……別管我了……咳咳咳……
王涑掙扎著推開斥候的手,臉上瘋狂的笑意漸漸褪去,只剩下無盡的疲憊和一種近乎空洞的解脫。他看著越來越近的火焰和濃煙,反而露出了一個平靜而詭異的笑容,你們……快走!快……快走!我……走不動了……
這一次,他的聲音里沒有怨恨,只有催促和一絲滿足。
年長斥候還想回頭再拉,但一股帶著火星的灼熱氣浪猛地撲來,將他逼退數步。
斥候無奈,只是匆匆向他行了一禮,便是踉蹌而奔逃。
火焰如同貪婪的巨蟒,已經舔上了王涑的衣角,迅速蔓延開來!
火焰之中,王涑不再掙扎,他癱坐在滾燙的地上,沖著驃騎斥候擺手,然后回頭看了一眼下方火海中如同無頭蒼蠅般亂撞,在烈焰中翻滾哀嚎的曹軍兵卒,看著這由他親手點燃的人間煉獄。
他臉上最后一絲表情也消失了,只剩下麻木的平靜和一種生命燃盡的虛無感。
夠本了……這操蛋的……
他喃喃自語,聲音輕得如同夢囈,只有他自己能聽見。
王涑疲憊地閉上了眼睛,任憑那橘紅色的火焰如同情人般溫柔而殘酷地擁抱上來,吞噬了他殘破不堪的軀體,以及那張布滿污垢與仇恨的臉龐。
他完成了他的獻祭。
用自己殘破的生命和滔天的恨意,作為最后的薪柴,點燃了當下復仇的烈火,也將他自己,連同舊日那無盡的痛苦與屈辱,在這焚盡一切的烈焰中,徹底燃盡,化為灰燼。
那沖天而起的火光和黑煙,似乎證明著他曾經存在過,并最終以最慘烈的方式,向這個拋棄他的曹軍,以及這個腐朽的大漢,發出了最后的控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