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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恢復默認
作者:馬月猴年
更新時間:25041921:39
三日之內……
時間一下子就被縮短了。
這種感覺讓張遼覺得很是不舒服。
大多數人都還是喜歡秩序的,而不是混亂。
這種突然的變化,雖然是在戰爭狀態下難免的情況,但是對于張遼來說,他卻在這變化當中比王耘多聞到了一些危險的氣味。
這來源于講武堂的他人教訓,也源自于張遼的謹慎。
時間短,也就自然無法準備足夠的泥頭車,擁堵填塞類似于雒陽城這般的護城河,就自然有些困難。連帶著導致暗渠里面的水可能就會排不干,也就給進攻帶來更多的困難。
這種超出了掌控之外的突變,就像是后世下班之后上司突然說要開會。下班之后的開會,未必真就急切到了生死關頭,晚一點到明天就會公司破產的程度,但是可以展現出對于下屬的剝削和控制權,這恰恰是下班臨時通知開會的關鍵所在。
因此,對于這種戰場上的變故,其本質就是雙方將領之間的拉扯,節奏的控制權的爭奪。
來人!張遼沉聲下令,明日炮轟雒陽城西門!
火炮的火藥和炮彈并不是無限量,但是張遼覺得,現在就是到了關鍵時間點。
即便是不能直接用火炮轟破城墻,也可以用來打亂守軍的節奏。
次日清晨,在雒陽城外的陣地上呈現出熱火朝天的情景。
工匠在前線奔忙,和前線的軍校一一確定射界,劃出攻擊范圍,確定標尺。這些事情都必須先說好,防止萬一有什么人糊涂的擋住了自己這一方的火炮射界,然后如果遇到守軍出擊的時候不能有效的交叉掩護,那就失去了火炮配合作戰的意義。
城頭上的守軍很快就發現了張遼排列出來的火炮陣地,開始在城頭上奔走起來。也有一些守軍試圖用弩車和投石車來干擾炮兵陣地的建設,但是弩車弩槍并不能扎透炮兵陣地的土墻,而投石車的準頭實在是糟糕,想要準確命中火炮,在沒有數量達到一定程度的情況下,基本不太可能。
而且在火炮的左右,還有兩個攻擊陣列,分別準備了一些沖車和云梯車,前排是大盾,后面跟進的是弓箭手,隨時可能抵近城下進行進攻。
經過前幾天的磨合,如今驃騎軍對于攻城戰更加熟練了一些,尤其是面對雒陽城這種相對堅固的城池。僅憑突破外城的城門,抑或是少數人登上城頭就想要獲勝,顯然不太現實。同樣的,僅憑火炮就想要攻陷雒陽城,也同樣有難度。
張遼知道,之所以曹軍死命都堅守雒陽城,就是為了消耗驃騎軍的火藥火炮,而一旦火炮的炮彈打完,就基本上是廢鐵廢銅一塊,再無半點震懾力量。
不過么,就算是節省,在需要用的時候,也應該用。
火炮陣地架設完畢,軍校吹響了銅哨,喝令士兵歸隊避開火炮射界。
工匠忙碌的檢查火藥,炮彈,以及用來清理內膛的器具。
步卒陣列護住火炮兩翼,騎兵則是分成了四個小陣,遠近皆有,防止對方突襲。
隨著短促的銅哨聲作為警示,旗幟揮動,一聲轟鳴響徹云霄,火炮陣地上一股濃厚的灰白色煙塵騰起,一發炮彈劃過一道弧線,撲向了雒陽城頭!
炮彈砸在了城墻上,并沒有直接命中城門樓,但是炮彈撞擊在城墻上的時候,依舊帶起了大片的煙塵和磚石。
碎裂的磚塊噼啪往下掉,城頭上的曹軍兵卒也在震動當中驚慌的叫喊著,旗幟和刀槍一陣歪斜。
曹軍軍校大聲吼叫著,好不容易恢復了陣列,第二聲的炮響又是響起,然后重復著方才的慌亂。
炮彈轟擊在城墻上,晃動著夯土的墻體。
雖然說大部分的動能都會被夯土城墻吸收,但是劇烈的晃動依舊是無法避免。
炮擊給曹軍帶來了恐慌,卻讓驃騎軍的兵卒興奮非常,尤其是那些羌人兵卒,幾乎每一聲的轟鳴,都伴隨著他們的歡呼。
炮聲和歡呼聲,似乎是形成了層層疊疊的洶涌波濤,讓雒陽城中的守軍站立不穩,人心浮動……
張遼忽然發動了雷霆萬鈞的攻勢,讓滿寵有些措手不及。
安置在西門之處的曹軍守軍,不管是在城墻上的,還是駐守城門的,自然都是最為忠心,至少是表面上看起來比其他的人更讓滿寵等放心一些的兵卒,但是忠心并不能代表一切,面對火炮這種令人恐懼的武器,忠心并不能成為有效的盾牌,豁免一切的傷害。
在炮轟當中,直接死亡的曹軍兵卒并不多,但是帶來的間接傷害卻不小。
尤其是之前在潼關之戰當中存留下來的兵卒,宛如驚弓之鳥一般蜷縮在城垛之下瑟瑟發抖,直至灋吏軍法官當場斬殺了數人之后,才算是勉強控制了局面。
而被轟塌了一角的城門樓則是成為了縈繞在曹軍兵卒心中的陰影,即便是在張遼停止了進攻之后,依舊持續影響著所有的曹軍兵卒。
這一切讓滿寵很是憂慮,沖淡了原先以為能趁機搞張遼一波的歡喜,也同時給滿寵帶來了更多的問題。
西門承受了巨大的壓力,而現在不但是不能將西門的守軍調走,還必須從其他城門之處補充進新的守軍,來加強對于西門的防守。
現在不管是調動還是不調動王耘,都成為了一個難題。
滿寵思索再三,決定抽調北門南門的一部分兵卒到西門加強防守,而留著東門的兵卒不動。
因為滿寵并不清楚在東門之處究竟有多少和王耘一樣,準備叛變的人……
同時,滿寵心中隱約覺得,這可能是張遼和王耘之間的某個約定。
傳徐灋吏來!
滿寵覺得自己必須冒一次險,不能繼續這樣被動挨打下去,否則今天張遼在西門來一輪炮擊,明天又是在北門,或是其他那個門轟擊,曹軍守城兵卒的士氣遲早會崩潰!
他必須想點辦法!
徐灋吏很快就來了,像是一只狗一樣,露出了笑臉,低下頭,使君有何吩咐?
你給我盯緊了東門王軍侯……滿寵低聲說道,聲音透著一股兇狠,現在就去!其他事情都不用管,只要盯緊了他!
明白了!徐灋吏應答道,若是有什么發現……
別驚動他……滿寵囑咐著,一定要小心,有什么情況,立刻上報與我……不許輕舉妄動!明白了么?
明白!小得明白!
再大的聲響,依舊會走向沉寂。
黑暗是光明的背影。
在張遼轟擊雒陽城西門之后,表面上看起來,曹軍守軍被迫挨打,城門樓垮塌一角,實在是凄慘無比,但是實際上,在炮擊的過程當中,張遼也同樣遇到了問題。
最直接的,就是炮擊效果不理想。
原本張遼的計劃是要直接轟塌西門的城門樓,但是很遺憾,最終只是轟塌了一個角。
火炮看起來似乎依舊和潼關之時沒什么變化,但是根據工匠解釋,其實火炮內膛因為火藥的多次灼燒,反復冷卻,已經出現了一些問題,而正是因為這些問題,導致了火炮精度的下降,就連有經驗的工匠也無法準確的射擊某個位置了,導致這一輪的轟擊效果出現了較大的偏差。
根據工匠事后總結,這些經過了潼關之戰后的火炮,精度會隨著使用的次數,再一次的下降,直至完全報廢,而這個過程他們也沒有什么好辦法去扭轉。
而不論是火炮,還是炮彈,所費都是不菲……
張遼聽了工匠的匯報,也是比較的無奈。
畢竟就剩下一絲血皮,依舊會保持完整的攻擊力和準確度的情況,也就僅僅只有在游戲里面才有可能出現,而現在的冶金技術,顯然不足以支撐火炮的長時間,多次數的使用。
火炮在制造出來的初期,還能比較精準,但是隨著使用次數的增加,不確定性也就在逐漸增加,到了后期,出膛的炮彈究竟是會往哪邊飛,都未必是工匠所能判斷的了。
這種現象,也就是后來膛線出現的重要原因,但是想要有膛線,那么就需要更高級的冶金和加工技術作為前提……
斐潛可以讓工匠少走彎路,但是不能替代工匠去走路。
張遼詢問了工匠這些火炮的壽命,工匠也不能確保,只是表示說如果出現炮口不均的現象之后就肯定不能用了,但是具體還能繼續用幾次,他們也說不準。
驃騎大將軍回長安,也會重新調送一些火炮來,但是數量也不可能很多,所以在某種程度上來說,火炮不能濫用,只能用在關鍵的時間點,用來處理一些關鍵的防御工事,或是敵軍陣列。
當然,工匠說如果能將火炮推進到中近距離,那么準確率就會上升很多。
但是同樣的,中近距離也就意味著火炮陣地承受的危險也就更多。
只不過火炮的事情,還是后續的煩惱,而在張遼發動了對于西門的攻擊之后,也連帶著王耘焦灼起來……
王耘同樣也被張遼的火炮轟擊嚇住了。
不僅是王耘,其他經歷過了潼關之戰的曹軍老兵,都不想要再次面對火炮的轟鳴。
尤其是在得知了滿寵抽調了南門和北門的兵卒支援西門,補充和替換那些在炮火轟擊之下損傷死亡的守城兵卒之后,王耘更是覺得一刻都不能再等下去了。
王耘用指甲摳著在掌心結痂的舊傷。
潼關之戰當中,那些火炮轟擊的余震,似乎還在他的骨縫里上下流竄。
他扶著東門的女墻,喘了口氣。
日間的硝煙已然散去,可是王耘卻覺得那些硝煙已經滲進東門女墻磚縫之中,刺激著他的神經,讓他忍不住有些戰栗。
在潼關之戰當中,他親眼看見同鄉被炮彈掀起的石板攔腰截斷,上半身拖著腸子爬著,哀嚎著死去……
他寧愿被刀槍所斬殺,都不愿意被火炮轟炸得死無全尸。
王軍侯,我們要調去西門么?
忽然之間,一旁兵卒的提問,嚇得王耘差點撞翻了箭囊。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箭囊,伸手扶了一下,咳嗽了兩聲,這要看滿使君安排……
能不能不去西門啊!
去那個門也不是王軍侯能說的算……
而且誰知道明天驃騎軍會攻打哪個門?萬一來……
呸!呸!閉上你他娘的烏鴉嘴!
這年頭,能多活一天就算一天了……
兵卒嘰嘰喳喳的議論著,似乎是用這種方式來抒發自身的壓力。
可是王耘身上的壓力,卻一句話都不敢多說。
他低著頭,扶著箭囊,手指下意識的摸索著箭囊里面的狼牙箭矢。
忽然之間他心中猛的一跳!
他臉色一下子就變得有些發白,然后手指急速的扒拉了一下箭矢,讓那些箭矢有些散亂,交錯。
想要綁上書信之后依舊能射得遠,不至于半途掉進護城河里面,當然要有好弓箭。
弓是他自己的,但是狼牙箭矢是配發的……
壞了!
王耘迅速的左右瞄了一下,似乎周邊的兵卒都在議論著白天的西門攻勢,沒人注意他的箭囊。
王耘站起身,左手掩蓋著箭囊,走出了臨時的歇腳地,轉了兩圈,便是到了屯放備用兵器之處。
這里沒有軍校所用的狼牙箭,但是有一些普通的扁頭箭矢。
王耘抽了幾根扁頭箭矢,插到了箭囊之中,然后發現扁頭箭矢和狼牙箭矢不僅是長度不一致,而且連尾羽都不一樣,插在箭囊里面反而更加有明顯的差異……
該死……
王耘無奈之下,又只能將那些扁頭箭矢重新拿出來。
你在干什么?
一個聲音在屯積處響起,嚇得王耘一個哆嗦,箭囊散落一地。
是我,是我……伙頭軍校連忙說道。
王耘吐出一口大氣,媽蛋,你要嚇死我?!
伙頭軍校走了過來,明天就可能要調走了……怎么辦?
王耘站著,身體一半在陰影之中,沉默了半晌,我……我剛才找了個機會去看了一眼暗渠……暗渠之中的鐵柵欄……被鋸了一半……
什么?!伙頭軍校哈了一聲,然后眉飛色舞起來,你的意思是……
王耘沉默了一會,我在那鐵柵欄那邊,綁了個繩子,留了點東西……
東西?伙頭軍校問道。
王耘點了點頭,對……那東西……
伙頭軍校左右看了看,低聲說道:定下來了?
王耘嘆息一聲,等不了……就今夜……
伙頭軍校長長吐出一口氣,好,我去準備一下……
王耘一把拉住了伙頭軍校,不,什么都別準備!
伙頭軍校愣了一下,然后明白過來,行,明白了……那么……幾時?
王耘抬頭看了看天色,三更。
二更的梆子聲里,王耘躲在譙樓陰影中,抱著戰刀,似乎這樣才能給他帶來一點安全感。
冰冷的墻角,宛如墳墓之中。
這讓王耘想起了當初他剛剛投軍的時候,就在士族裨將的逼迫下著活埋那些黃巾賊兵……
那些從浮土里面伸出的手,露出的臉,哭喊和嚎叫,似乎此時此刻縈繞在他的身邊,似乎要將他一起拖進九泉之下。
那些黃巾降兵控訴著,說那士族裨將答應給他們活路卻說話不算數……
那裨將笑著,吾諾惟良善之民,非予爾等賊子。圣賢曰:除惡務盡,乃為大善!
王耘嘆了口氣。
他發現這幾天,他嘆氣的數量明顯變得更多了。
逃兵連坐……
他就算是能逃走,恐怕整個東門之中大部分不明就里的兵卒,也會被他所連累。
王軍侯好興致。徐灋吏的聲音如毒蛇游進耳蝸,倒是叫我一陣好找……
王耘的脊背瞬間繃直,轉身時卻換上諂笑:灋吏明鑒,在下正在檢查……
話音未落,他便是看見了在徐灋吏身后的滿寵。
以及滿寵身后的兵卒……
滿寵頭上的獬豸冠在月光下淌著黏液般的光:昨夜城中有鼠,啃壞了某半卷案牘……軍侯可知那鼠……洞通何處?
王耘強笑著,小的,小的……小的怎能知曉……
滿寵指了指在譙樓不遠處的暗渠洞口,便是通此處。
幾乎是在滿寵指向暗渠的瞬間,王耘身體便是一僵,旋即就像是被誰捏住了心臟一樣,幾乎無法呼吸,連帶著話也說不完整了,小,小的……
給我拿下!
滿寵冷哼一聲,伸手一指。
王耘下意識的就要抽刀,可是看到滿寵身邊全副武裝的護衛,便是長長的嘆了口氣,小的……小的冤枉啊……
如狼似虎的護衛沖上來,將王耘按倒在地。
冤枉?徐灋吏冷笑道,那你白天沒事去暗渠干什么?使君三令五申,任何人不許擅離職守!莫要說那暗渠也是你城頭上的值守范圍?!
王耘愕然,然后強笑著,我就是好奇……好奇……看看,就看看……
徐灋吏嘿嘿笑著,然后將背在身后的手舉了起來,那你看看,這是什么?
那是王耘留在暗渠中,表示自己今夜要舉事的書信。
王耘抬眼一看,頓時面如死灰。
滿寵低下頭,盯著王耘,如何?王軍侯……你是想死,還是想活?說,你的同伙是誰?
王耘緩緩的低下頭,沒……我沒同伙……就我一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