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唱千年的璀璨血光
傳唱千年的璀璨血光
放箭!快放箭!
沖上去!
嗖、嗖嗖……
啊……
雙方混亂的叫喊著。
廖化的兵卒匆忙登岸,而曹仁的弓箭手也是倉促射擊。
誰都似乎在焦叫喊著,但是大多數人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叫著一些什么。
又是一輪的箭雨潑灑而下。
舉盾!舉盾!
李都大喊著。
這一輪輪的箭矢,即便是殺傷的效果一般,但是總有一些人的運氣會比較差一些。
一名正在李都身邊往上沖的兵卒,剛巧就抬起頭要看上面,頓時面門上中了一箭,慘叫著翻倒下去,落入了江水之中。
別露頭啊!李都大喊著,快!殺!殺上去!
在戰場上,所有的經驗教訓,都是血肉置換出來的。
也許一個不經意的動作,就會要了自家的小命。
李都也顧不上許多,將盾牌擋在面前,扛過了這一輪的箭雨,便是徑直往前沖殺。
他也不敢在原地多做停留調整隊列,指揮兵卒。一方面是因為待在原地就等于是充當靶子,另外一方面則是會堵住后面的人,影響往上攀爬的速度。
趁著曹軍一輪箭雨的空隙,李都快速的攀爬上去,他感覺只要爬上去劈死幾個弓手,亂的就是曹軍。
可是下一刻,碰的一聲響,一具尸首落了下來,砸在了李都身邊。
那尸首,不是曹軍弓箭手的模樣,而是先李都一步沖上去的驃騎兵卒……
李都微微偏頭,在盾牌側面望去,只見到火光晃動之下,在曹軍弓箭手之前,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了一些穿著重甲的曹軍刀盾手,散落在曹軍隊列之中!
穿著重甲的人形很好辨別,那幾乎比一般的兵卒大一圈的存在,就像是半截鐵塔!
忽然之間,李都就覺得心似乎被什么東西往下墜了一下!
曹軍重甲什么時候上來的?
手雷……
李都習慣性的摸了摸腰間,才反應過來,他們都沒帶手雷。
因為他們是乘坐木筏而來,而木筏并不確保穩定,要是手雷沾染到水汽,那么就跟鐵坨坨沒什么分別了。
可是現在已經是騎虎難下!
他是軍校,如果他不沖,還有誰會沖?
殺!李都沖了上去,盾牌護著頭頸,因為相互落差的關系,他揮刀砍向那重甲曹軍刀盾手的下半身。
那曹軍重甲兵抬起一腳讓過了李都的刀,順勢踹在了李都的盾牌上,將李都踹得有些后仰。
曹軍重甲雖然踹中了李都的盾牌,但是李都在那瞬間也將盾牌往上一抬,曹軍重甲的重心被破壞了,往后踉蹌了一下,下一招就沒能施展出來。
曹軍重甲兵卒邊上,也有一些其他的普通曹軍。
一根長槍從旁邊往李都頭臉扎來。
李都歪頭躲過長槍槍頭,將戰刀斜斜從下往上,扎進了曹軍長槍手的小腹,看著那長槍手張大了嘴,眼珠子突了出來……
李都手一擰,血頓時就灑了他滿臉。
下一刻,又有兩個曹軍兵卒沖到了李都面前,一人揚刀,一人挺槍,交錯而下。
小心!
一名驃騎兵卒沖了上來,舉盾撞在了那曹軍長槍上。兩個人都立足不穩,滾下山坡。
更多的驃騎兵卒跟著李都沖了上來,和曹軍相互交錯,搏殺在一處。
搏殺和慘叫聲,越來越多。
過河兵卒,有進無退!
丹水上游。
第二批的兵卒登船。
第一批的兵卒都是乘坐木筏,而第二批的兵卒則是登船。
不是廖化區別對待,而是廖化的船只并不多,有限的船只要負責轉運糧草,還需要運輸傷兵,而這些船只很多都是漁船,還是廖化從很遠的地方村落里面采買而來的,用壞一艘就少了一艘。
廖化推測曹仁有防備,那么就自然不可能一開始就用船只,否則船只一旦損壞,就算是他想要救援,或是做什么其他的舉措,也就做不了了。就拿運輸傷兵來說,是木筏好還是船只好?
所以第一批的兵卒條件差一些,也在所難免。
身為將領,前線指揮,有時候就是必須做出取舍,即便是這樣的安排對于第一批的兵卒來說,有失公允,可是又能奈何?
要不然等大家都有船只?船只又不是說有就能有的,真要等到船只充裕了,恐怕黃花菜都涼了……
報!都準備好了!
兵卒前來稟報。
廖化點頭,往前也準備登船。
校尉……跟在廖化身后的軍校急忙上前拉了一下,校尉在后面坐陣就好,這……要不這還是我去吧?!
廖化搖頭,我下令讓他們去冒險,也要我去將他們接回來……你去執行你的任務!
那軍校也只好領命而去。
當然,這也確實是廖化的想法。但是更為重要的是,只有廖化親自在一線,才有可能根據實際的情況進行調整,具體是加大進攻的投入,還是撤回兵卒,都是需要臨場決斷的,如果讓普通的軍校前去,萬一猶豫不決,或是判斷失誤,那么有可能兩批的兵卒全部都折在這里,那就真的虧大了!
護衛見廖化堅決,也就再去取了一套盔甲來,帶著備用盔甲和廖化一起登船,防備萬一廖化需要上岸作戰的時候,可以外罩備甲,也就相當于是多長了一截血條。
船只比木筏方便快捷,很快船隊就順流而下。
廖化立在船只甲板上,環視四周,突然看著岸邊的蘆葦漸漸稀疏,不由得心中一動。
這些蘆葦,去了何處?
靠近了鷹嘴灣的這一塊區域的蘆葦,像是被狗啃了一樣,驟然少了。
之前沒太注意,但是當廖化第二次乘船而下的時候,就察覺到了。
不像是被什么吃了,而像是被割走了……護衛在一旁,指著一些蘆葦的缺口說道,看,那邊的割口很整齊……
春天的蘆葦水分很多,不易燃燒,但是如果潑上火油,也依舊可以燒得起來,而且還會伴隨大量的黑煙,又燒又熏,很是犀利。
這些蘆葦肯定都是被曹軍割走了,而之前廖化和曹軍作戰的時候,并沒有見到曹軍使用這些蘆葦的痕跡,那么……
這些蘆葦會被用在何處?
還沒等廖化想出一些什么來,遠處驟然而起的廝殺聲便是裂空而至,旋即有火光騰起!
校尉!我們的人交上手了!
曹軍!曹軍有埋伏!
都別慌!檢查裝備!
船只之上,廖化的手下兵卒也開始作戰的準備。
那邊!廖化伸手一指,準備迎戰!前船壓制岸上弓箭手,后船救援落水兵卒!
廖化目光一掃,便是猜測到了大概的情況。
他看到麾下的李都等人提前靠岸,也看到在岸上的曹軍弓箭手在往下射擊。
稍微有麻煩的,就是曹軍陣列當中的那些重甲刀盾手,像是一扇扇的鐵門,又像是一塊塊的礁石,擋住了涌動的兵潮,耽擱了驃騎兵卒往上進軍的速度。
不過,這些曹軍兵卒的布置,并不像是有什么特別之處。
頂多是那些穿了重甲的曹軍刀盾手,表明曹軍略有準備而已。
畢竟這種重甲,并不是想要穿就能穿,一鍵就可以換裝的,穿上和脫下,都是很費工夫。
眼前的戰局,雖然有些焦作,但是既然廖化有了預備,就不可能讓前鋒的三百兵卒白白犧牲。看起來只要能打開一個缺口,攀援上去,擊潰箭手,則此戰必勝,但是曹仁真的就只是如此?
廖化的船只靠近了岸邊,他從船上跳下,結陣!
見得廖化前來,驃騎兵卒頓時士氣大振。
一部分的船只靠岸,廖化跳下了船,站在了岸邊的水里,環視四周。
這里的登岸條件不是很好,但是有一點是值得稱贊的,就是植被不多。這樣一來就算是曹軍想要用火攻也會比較麻煩。
至于弊端么,攀爬巖石陡坡,對于廖化麾下的兵卒來說,也不是特別困難的事情!
只要打開一個缺口,就能逼迫曹軍變陣,進而影響到曹仁在鷹嘴灣的陣型,從而突破此地!
與某備甲!
廖化沉聲說道。
廖化帶著兵卒前來支援,曹軍陣線頓時壓力大增。
消息傳遞到了曹仁之處,曹仁是又驚又喜。
驚的是他沒想到廖化還搞了一波二段跳,喜的是如果真能將廖化斬殺于此……
就算是不能當場斬殺,只是將其擊敗,也能大幅度的延長在鷹嘴灣的堅守時間,給曹軍騰挪出擊敗另外一路驃騎軍的空間來。
李典取了隕關之后,便是暫時休整,并且四周收集木料,打造一些器具。很顯然,這些器具絕對不是為了給曹仁添加一些家庭桌案床榻的,而是為了下一步進攻襄陽做的準備。
畢竟在襄陽周邊二十幾里的區域,都沒有什么像樣子的樹林,即便是偶爾有幾顆歪脖子樹,也往往難逃成為不想要走太遠的樵采的戰利品。
襄陽,也不僅僅是襄陽,很多大漢之中人口規模比較大的地方,都有這樣的問題。
莫要看后世一些城鎮之中,道路兩側樹蔭茂密,還有時候刮到了小車車頂,春天飄花粉秋天掉葉子,不僅是增加環衛工人負擔,還可能引起過敏什么的,讓一部分人煩的要死,但是如果是在古代,尤其是在宋以后,別說大城市了,就算是居住時間長一些的小城鎮,周邊都是光禿禿的!
沒有煤炭,石油,電力等能源來替代木材,在城鎮里面生活的百姓幾百年如一日的砍伐下來,只要人一多,消耗的數量大于生長的時候,什么林子都遭不住!
所以想要到了襄陽再修建攻城器械,顯然是不行的。
同時,李典也開始明白他帶著的那些賨人,打順風仗沒什么問題,但是要說打攻堅戰……
那還不如讓這些賨人砍樹建造器具實在些。
雖然說曹仁排出敢死隊,燒了一波李典的建造器具,但是效果有多少,能夠延緩多長時間,曹仁也不好說,所以如果當下能先挫敗廖化,那么對于防御襄陽荊北,也就有了更多的把握。
不過,在曹仁心中,依舊有些疑慮。
這不是他第一次和廖化進行作戰了。
在前幾天和廖化交手的過程中,曹仁就發現廖化其實是一個非常有想法,并且有著和他年齡完全不相符的豐富經驗的將領,所以當下廖化真的就是這么魯莽,直接送到了眼皮底下來?
曹仁緊走幾步,沒有往下走去迎戰在岸邊準備結陣上岸的廖化,反而是登上了高臺,眺望山頭周邊,其他方向的動靜。
岸邊喧囂,而其他地方卻是靜謐無比,偶有些飛鳥因為人類的狂呼慘叫而驚飛出來,一切似乎都是很正常。
傳令,多派崗哨,查看山路情況!
曹仁下令道。
唯!傳令兵立刻前去山道陣線上傳令。
將主,這驃騎軍,會從山道夜襲?護衛在一旁問道。
有備無患!
曹仁剛準備說一些什么,便是聽到在丹水岸邊突然就是一陣的雜亂喧嘩,轉頭看去,便是臉色一變,就在曹仁還在查看四周有沒有什么其他動靜的時候,在丹水岸邊布置的防御陣線就幾乎要被撕裂開了!
越來越多的驃騎兵卒正在匯集,進攻,突破,也就容不得曹仁他再考慮什么,只能是立刻轉身奔下了高臺,一面朝著廖化迎擊過去,一面下令讓水面上的其余布置,發動進攻!
對于當下來說,勝機就是能不能將廖化永遠的留在這里!
至于山道之處可能的陸地上的偷襲,既然暫時沒看到,也就容不得曹仁多做耽擱了……
傳令!火船出擊!
曹仁將底牌掀開,扔在了牌桌上。
然后他親自帶著人,準備迎戰廖化。
如果他能夠在丹水岸邊斬下廖化首級,那么無疑將會極大的鼓舞曹軍士氣!
丹水之上,曹軍樓船之中。
曹軍李校尉聽到了遠處傳來的嘶吼聲,看著見火光晃動,不由得想起了之前接到了曹仁命令之時的情景……
在荒郊野外,即便是曹仁的帳篷之內,也不免有些土腥氣。李校尉跪拜在曹仁面前的時候,感覺就像是去墓祭之時,拜倒在石碑之前聞到的土腥味一樣……
一雙麂皮戰靴停在他眼前三寸,還沒登李校尉看清楚上面的泥垢,就感覺曹仁的手拍在了他的肩膀上,并且將他拉扯起來。
將軍……李校尉喉頭滾動,有了些不好的預感。
果然,曹仁的聲音,像是九幽之下的回響,讓李校尉感覺到了遍體生寒,你去統領樓船,若是成功,首功就算你一份!
首功……
首功,李校尉當然想要,但是他也知道,這玩意不是那么好拿的。
果然,曹仁的聲音讓他頓時就覺得腦袋后面涼颼颼的,樓船載火油三十甕,斗艦各十五甕……待我令出之時,便是齊頭而進,一舉焚之……
將軍……李校尉聲音沙啞,猶如吞咽鐵銹,卑職不是推脫……而是卑職不擅水戰,這要是耽誤了將軍大計……不如找蔡氏……
我信不過他們!曹仁斬釘截鐵的說道,我能不能信你?!
曹仁的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李校尉還能說什么?
可是……
李校尉低下頭,看著腳下的樓船木板。
木板陳舊,踩踏上去嘎吱作響。
這樓船本來就是要準備燒的,所以也自然不會用什么好船。
李校尉登上這樓船的時候,都感覺這家伙能不能在丹水當中行駛,會不會走到一半就散架……
然而很顯然,即便是甲板到處嘎吱亂響,但是只要不滲水,那么樓船依舊還可以用。
反正只需要用一次就好了。
那么自己呢?
是不是也只用一次?
李校尉不記得他在曹仁面前是怎么承諾的了,反正說那些套話其實都不用動多少腦子,多少年來都是這么說的,下意識就脫口而出。
他應該是拍了胸脯,表示了自己有信心的……
大抵如此。
大概如戲。
李校尉下意識的走進了船艙之內,看見船艙子之內的火油罐子,不由得有些頭皮發麻。
船艙里面的老兵頭正在檢視,見李校尉來了也不行禮,只把手中麻繩往那火油罐子上系。
這些火油可要看好了……
李校尉試圖沒話找話。
放心吧……船艙內的老兵聲調緩慢,都打上了閻王扣……松脫不了……
火油罐子上,粗糲的麻繩在昏暗之中,扭成個一個個詭異的環,像極了絞刑架上的繩套。
李校尉下意識的吞了口唾沫,俯身輕叩,火油罐子發出沉悶的回響。
他見過許多人在這火油當中死去的樣子……
那慘烈的場面,活生生的人體在烈焰當中被燒成焦炭,面容血肉如同黑色的蠟一樣,從骨頭上分離,脫落,焦化……
校尉!
船艙之外的呼喊聲,讓李校尉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將軍傳令!即刻進擊!
李校尉的臉色突然變得煞白,他在船艙里面的陰影之中哆嗦了一下,然后扶著艙門,喘息了幾口,才算是鎮定下來,啊……傳,傳令,出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