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狐:
酒杯剛走入那扇散發溫暖光芒的大門,便看到一個金發少年正用驚奇的眼神,打量著自己。
這位應該就是凱亞了。
酒杯先是向泥爵和妠輕輕點頭,然后才看向凱亞:“這次我能回醒,多虧了先生的酒。”
酒杯向凱亞鄭重道謝。
凱亞一開始還有些疑惑,直到酒杯靠近,聞到她身上那淡淡的卻又熟悉的酒味,這才確認。
她真的是因為自己的酒而蘇醒。
正常人都是縱酒昏迷,這個奇怪的茶杯頭居然是借酒清醒?
凱亞有些感慨:果然,老師說的沒錯,儀世界的族群太多,只有你想不到的,遇到什么都不奇怪。
想到老師,凱亞的眼神微微有些黯淡。
斂眉低首片刻,凱亞輕聲回道:“……我平時也不太喝酒,它能幫到你們,也算是有價值了。”
停頓了兩秒,凱亞的聲音驀地拔高:“說起來,既然你們的同伴已經蘇醒,那我們不如來談談凈化儀式的事情。”
“你們如果不趕緊凈化,到時候印記出現了可就晚了。”
凱亞一邊說著,一邊走到一盞壁燈下方,得意的敲了敲木石混筑的墻面。
伴隨著有節奏的敲擊,墻面上開始蔓生出一道道綠色的發光紋路,這些紋路最終構成了一道五芒星儀陣。
每一個“星角”處,都有代表生命的元素意象,譬如:葉片上的晨露、熊熊燃燒的燭火、抽枝發芽的枝條、陶土構成的雕像,還有散發金屬光澤的蟬蛻翅膀。
自然元素俱全,生命元素完備。
“這就是凈化儀陣!”
“云港城的凈化儀陣,要么被商會把持,要么被生命神殿把持。”
“前者需要花費每人一百靈魂硬幣的高價,后者的話,雖然不用付錢,但卻有可能遭遇一些……未知的風險。”
說到“未知風險”時,凱亞的眼神中閃過一絲厭惡之色。
不過很快,他便略過內心的不適,用高昂的語氣再次道。
“但沒關系,除開他們外,我這里也有凈化儀陣。而且,在我這里不需要冒著被人發現的風險,也不會收你們的錢幣,就能幫你們把血子氣息清除干凈!”
凱亞說完后,眼睛眨巴眨巴的看著眾人,似乎在等待他們的反應。
但沒人吭聲。
倒不是故意為難凱亞,而是聽完凱亞對血子氣息的講述,他們心中都在權衡著一件事:血子氣息是該清除,還是留下?
對其他人來說,這可能需要清除,避免被縱血派盯上。
但對他們而言,被縱血派盯上不一定是壞事……
他們思慮的時候,空氣慢慢凝滯,凱亞的笑容也干巴巴的定格住。
好在這時,酒杯開口緩解了尷尬。
“那我們需要付出什么代價呢?”
凱亞長長舒了一口氣,感激的看了眼酒杯,說道:“很簡單,你們只需要幫我做一件事,就能免費使用我的凈化儀陣。”
“而且,我會親自幫你們主持儀陣。”
只有儀貴來主持儀陣,才能發揮最大的效果。而從之前趕路時的表現,凱亞就能看出來,他們都不是儀貴。
所以,凱亞這么說,也是為了體現自己的善意。
酒杯想了想,道:“你先說要我們做什么事,我們看看能不能做到。”
不管最后要不要使用凈化儀陣,對方既然拿出昂貴的酒液來“救”自己,酒杯便需要做出回報。
不過前提是,對方要求的事不太為難。
凱亞:“你們只需要幫我傳遞一封信就行。”
“傳信?”酒杯一愣,疑惑道:“你不能自己傳嗎?”
凱亞眼神低垂:“他不會見我的,而且……那地方我也進不去。”
“那地方是哪里?你進不去,難道我們就能進去?”酒杯表示不解。
凱亞:“不一樣的,對你們來說,這件事非常簡單。因為你們是受害者,只要實話實話,就一定會被帶進去的!”
在眾人疑惑的目光中,凱亞簡單的說起了事情的原委。
他原本是云港城內城的一個貴族家族的子弟,但某一天,他的家族不知為什么,遭遇到了一群歹徒的襲擊。
整個家族所有人都死了,只有他被老師救下。
之后的幾年里。
他一直跟著老師生活,在這段期間中,他多次詢問老師,關于家族被滅的真相;但老師都以他還小,搪塞了過去。
只說,等他十五歲,能夠獨當一面的時候就告訴他。
好不容易,凱亞滿十五歲了。
就在他興沖沖的想要去尋找老師,得知滅族真相時,老師卻突然消失了。
凱亞不知道老師去了哪里,找了他很久也沒找到。
直到一年后,凱亞在云港城的一次撥亂祭奠中,看到了老師的身影。
老師站在滅神司的隊伍中。
云港城有兩個官方的儀貴組織,一個是執法隊,負責維持云港防線,處理日常事務;另一個就是滅神司,專門處理異端信仰的部門。
滅神司是一個所有人都聽說過,但誰都不知道他們總部位于何處的神秘部門。
只有遭遇異端事件時,他們才會現身。
而何謂異端事件?
比如縱血派所干的各種殘忍事跡,奉神派的群體靜默,還有一些異神事件……總之,只要涉及到了這類邪神野祭的事,都歸滅神司管。
“為了見到老師,也為了得知父母死亡的真相,我做了一件事。”凱亞:“我去了血祭大樓。”
凱亞故意沾染了血子氣息,然后裝作自己是被縱血派抓來的受害者,借此去找執法隊。
執法隊得知他的情況后,果然聯系了滅神司。
也是那時,凱亞終于和老師重逢了。
他激動不已,想要和老師相認,但老師的態度卻很冷淡。
哪怕凱亞多次到老師面前,想和他交流,老師縱然聽到了,也擺出一副不合作的態度。
甚至,老師還輕易的判斷出,他是自己主動去血祭大樓的,并不是縱血派的人抓他。
之后,滅神司清理了他身上的血子氣息后,就把他趕走了。
“后來,我多次變裝去血祭大樓,沾染血子氣息,試圖去找老師。但一開始還能奏效,后來連執法隊的人都能看出我的變裝,直接把我趕走……”
也是在那段時間,凱亞在家里布置了這個凈化儀陣,就是為了清除時不時去沾染的血子氣息。
“距離我得知老師在滅神司,已經過去一年了。”
“前半年,因為沾染血子氣息,還能見到老師;但后半年,老師完全不再出現,甚至我連滅神司的人都見不到了。”
凱亞說到這,語氣雖平靜,卻能聽出濃濃的委屈。
他明明什么都沒有做錯,只是為了見到老師,詢問當年的真相,以及詢問老師為何不告而別……
結果,反倒得到冷淡對待。
這讓凱亞心中極其郁悶。
“明明老師答應過我,十五歲就告訴我真相。我現在都已經十七歲了,結果還被蒙在鼓里,甚至老師都不愿意見我。”
凱亞實在沒辦法了。
只能一次次去執法隊,一次次的碰運氣。
為此,前幾天還被執法隊的人給揍了。
他的崴腳,就是當時傷的。
但就算如此,他還是沒放棄這條路,今天他準備再去血祭大樓,想要故技重施,然后就遇到了酒杯一行人。
“你們不是縱血派的人,卻又出現在血祭大樓,那么只有一種可能。”
“你們是被縱血派故意放入大樓中,培養血神印記的血奴!”
凱亞對于自己的判斷很有自信。
但眾人卻是互覷了一眼,眼神里全是:“……”
“總之,你們去執法隊,稟明情況后,就一定能見到滅神司!”凱亞眼里閃過希望:“到時候,你們幫我轉交這一封信就行了!”
凱亞從抽屜里取出了一張還未裝封的信紙,里面密密麻麻寫滿了字。
“這封信我很早就寫好了,就是想要交給老師,詢問到底發生了什么。”
“但一直沒送出去。”
“你們只需要幫我送出這封信,我就會幫你們凈化身上的血子氣息。”
以上。
就是凱亞的全部發言。
對于凱亞的自信判斷,酒杯已經不想說什么了。她最想吐槽的反而是凱亞的“執”,倒不是對真相的“執著”,而是他認準“血祭大樓”這一條路,死命的往這上面去撞。
一次不行就來兩次。
變裝不行,還要再試。
這簡直執拗到極致了。
“你就沒想過其他的方法嗎?”酒杯忍不住詢問。
凱亞:“沒有其他方法,滅神司只會處理異端事件,但云港城除了血祭大樓外,幾乎不存在其他的異端事件。”
異端神明很強,但執法隊和滅神司更強!
血祭大樓還是因為實實在在召喚過血神,“尾”大去不掉,才被迫留下來的。
其他異端事件,根本不存在。
看著凱亞一本正經的解釋,酒杯都有點想告訴他,不是沒有異端事件,而是你不知道……
就在昨天,云港城某處工廠內部,還發生了亂神儀式,主角就是柯爾曼、撒旦和冰女。
只能說,凱亞已經陷入到了思維誤區,一直在血祭大樓打轉,反倒看不到外面的世界。
不過,拋開這些所謂的“異端事件”,酒杯還是不覺得單靠一封信,就能改變凱亞老師的想法。
別人已經把態度都擺的如此明顯了,真要告訴你真相,早就說了。
多一封信,少一封信,也沒屁用。
凱亞低下頭,輕聲道:“我知道老師可能是為了保護我,不愿意告訴我真相。但我現在已經成為儀貴了,我已經有自保能力了。”
“如果老師得知這件事,說不定就愿意告訴我真相了。”
酒杯扶額:“若是你老師還是不愿意告訴你真相呢?”
凱亞抬起頭,一臉鄭重:“說明我還不夠強。”
酒杯被這答案給震住了……這是強不強的原因嗎?人怎么能執拗成這樣?
這時,妠輕啟薄唇:“那如果,當初你們家的滅族之事,若與你老師有關呢?”
凱亞楞了一瞬,立刻厲聲反駁:“不可能!老師不可能做這件事!”
“你不用這么激動,我不認識你老師,也不了解你們的相處。我只是隨意的假想,小說話劇里不都這么演么?什么養父是殺父仇人,施恩者是施暴者,救助者也是加害者。”
“我只是假設,畢竟你老師不可能莫名其妙不見你。”
凱亞沉默了片刻,說道:“你說的這些,絕對不可能。但如果真是老師做的,我更要和老師對證!”
所以,無論如何,凱亞就是想和老師相談,哪怕只是送一封信都行。
但是——
“我們沒辦法幫你傳信。”
“為什么?”
酒杯心中無奈,嘆氣道:“有沒有可能,我們并不是血奴?我們不是縱血派抓來的,而是主動去到大樓中的。”
凱亞眼里閃過疑惑,但很快就被他拋之腦后:“……就算不是血奴,你們身上有血子氣息,也一樣可以……”
酒杯卻是直接搖頭:“不行的。”
在凱亞不解的眼神中,酒杯看了眼其他人,交換了一下眼神后,妠緩緩開口:“還是我來給小帥哥解釋吧。”
“我們不能幫你的原因,不僅僅是因為我們不是血奴。”
“你剛才也猜出來了,我們是外鄉人。”
“我們是通過一些不太光彩的手段,進入到了云港城。”妠說到這,向凱亞眨了眨眼:“在這種情況下,我們是不可能主動去接觸官方組織的。”
酒杯這時也開口:“如果是其他事情,我們或許能幫忙,但這件事我們實在幫不了。”
凱亞想說什么,但最終還是沒有開口,只是眼神黯淡的低下頭。
“那就算了……開始吧。”
“開始?”酒杯疑惑。
“雖然你們拒絕了我,但無妨。或許是我的時機沒到。”凱亞偏過頭,指了指墻上的凈化儀陣:“但凈化儀式,我還是會幫你們主持的。”
不過,酒杯這時卻是搖頭:“不用,我們并不需要凈化。”
凱亞皺眉:“你們不用有負擔,我這次凈化不要求你們付出什么。我只是……只是單純想幫你們。”
酒杯依舊搖搖頭:“血子氣息對我們有用。”
凱亞不信:“血子氣息怎么可能對你們有用?到時候若是化為了血子印記,不僅僅縱血派的人會不擇手段的抓捕你們,甚至一些其他邪神的信徒,比如異神、亂神,他們也會對你們生出興趣。”
“因為血神祭物,同樣也能取悅他們的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