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狐:
泥爵的聲音帶著低沉與沙啞,但他的話卻像是炸彈一般,猛地炸開。
“血腥味?”酒杯下意識深深嗅了嗅空氣,但并沒有感覺到任何異常,空氣雖然并不算清新,但也沒有到有血腥味的地步。
泥爵看了眼酒杯,輕輕點點頭:“是的,無處不在的腥味。不過,這些味道并沒有浮盈在空氣中,而是沉入到了墻壁里,地板下……”
一邊說著,泥爵一邊閉上眼,嗅著周圍空氣。
他的嗅法,看上去和酒杯差不多。但呼吸之間,卻沒有氣息通過泥爵的鼻腔,反倒是大地中的某些不安的粒子,借由濕潤的空氣,以及裸露在外的皮膚,滲入到了泥爵的思緒深處。
換言之,泥爵嘴上說著“感知到了氣息”,但實際上卻是一種大地之力的共鳴。
承載了血色的大地,容納著哀嚎與恐懼,而泥爵作為土系的生命,恰好經過,也恰好聽到了它的悲鳴。
這就是原因。
也是除他之外,其他人都沒聞到血腥味的真相。
不對,也不是所有人都聞不到血腥味,妠……也聞到了。
但妠并不是通過自身的嗅覺聞到的,在聽到泥爵的感慨后,妠將自己的感知器官插入到了泥爵的皮膚之下。
她的感知與泥爵進入到了同協狀態,借此,她也感知到了泥爵所謂的血腥味。
“的確有血腥味。”
妠用自己的語言描述著那種味道。
“在泥爵的感知中,周圍所有與大地相連的系統,比如腳下的地板,周圍的墻壁,都被一種深深的血氣所覆蓋。”
“就彷佛,這棟建筑被……腌入味了。”
妠以往從未用過類似的比擬,但是,感知了泥爵的感知后,這種奇怪的比擬下意識就涌出來了。
整棟大樓就像是被風干的血腥臘肉,充滿著某種異常但普遍的味道。
在其他人看來,這就是一個大兇之地。
妠現在有點理解,為何之前在二樓窗口時看到的小巷路人,對于這棟大樓都有一種畏懼感。
她借了泥爵的感知后,她也產生了一種畏懼,源自對這個建筑本身的害怕。
妠的表達,填補了泥爵的沉默,讓酒杯、奶龍以及直播間的觀眾,側面感知到了這棟大樓的異常。
看上去平平無奇,但卻暗藏詭譎。
“血腥味代表著這里過去存在某種危險,唔唔,雖然不知道現在這種危險是否還存在,但為了以防萬一,我們趕緊離開吧!”帶著某種模糊腔調的聲音,從奶龍口中傳出,它借由旁邊的房屋窗口往外看去。
外面是濃霧籠罩的小巷,并未有任何封鎖。
奶龍的提議,得到了眾人一致的同意。
尤其是酒杯,她一直覺得這棟大樓古怪,隱隱有不好的直覺。
作為特盧人,她最相信的東西除了蒲公英就是自身的直覺,既然直覺在警醒,還是不要對抗為好。
眾人一邊朝著一樓的出口走出,一邊低聲討論起了接下來的目的地。
你一言我一語,彷佛暫時忘卻了泥爵所提到的“血腥味”。
“先確定這里是哪里,唔唔唔,若這里是云港城,我們就去云鯨碼頭的倉庫,看看紅衣人是否還在附近。”奶龍建議。
“我倒是覺得可以先去調查一下血腥味的源頭。”這時,泥爵開口。
他雖然也覺得這里的血腥味有點不對勁,隱隱有種危險之機繚繞,但是,他感知著大地殘留的悲鳴,又隱隱有些不忍。
為那些逝去的生命,而感到悲憫。
是的,他除了感知到血腥味外,還發現了這里殘留著大量逝者的哀嚎。
那種悲鳴,讓他不安,也為之可憐。
聽著泥爵那悲天憫人的回答,眾人都不意外。
就連直播間的觀眾,也表示正常。
路易吉還在安格爾旁邊低聲道:“泥爵的性格就是如此,別看他外表五大三粗,渾身都是濕漉漉的爛泥。就覺得他可能帶著陰暗與潮濕。”
“但實際上,泥爵極其同情弱者。”
“若遇到了弱者的求助,泥爵基本不會拒絕。”
安格爾:“所以,他這算是圣母?噢,不對,是圣父?”
在安格爾的解釋下,路易吉大致理解了圣母圣父的意思,他點點頭,又搖搖頭:“有點類似,但又有些區別。”
泥爵縱然同情弱者,也愿意幫助弱者,但這一切的前提是——不影響大勢。
或者說,他內心的原則很靈活,雖然有同情心,但如果幫助弱者影響了大勢,影響了他們接下來的計劃,他一定會以計劃為優先。
而目前的大勢,就是這四人小隊一起做的決定。
若大家都認為不探索大樓血腥味源頭,他也會無視那些聽到的悲鳴。
安格爾大致明白了,泥爵的性格就是善良但也有自己的原則。
泥爵和奶龍都開口說出了各自的想法,這時,妠也懶洋洋的開口:“我個人是想,看看這里有沒有云鯨站臺。然后,我們找機會登上云鯨巴士,去找艾德華。”
“艾德華?”大家都有些驚訝。
艾德華那邊雖然安全,但卻完全沾不了主線。
尤其是,那里是縱血派的地盤,而巧克力工廠這個秘地,屬于奉神派的地盤,去那里也沒用啊。
妠自然也知道這些道理,但是她也有自己的想法。
“你們難道忘記了,當初柯爾曼他們是如何被奉神派的紅衣老者盯上的?”
“正是感知到了他們身上揣著的云鯨巴士的車票,有縱血派的氣息,這才有了后文。”
“雖然縱血派和巧克力工廠搭不上關系,但是縱血派能引起奉神派的注意啊。”
只要他們身上沾染了縱血派的氣息,或許就能引起奉神派的關注,這樣,他們才能順勢被“抓”,然后潛入秘地。
不得不說,妠的這個提議讓眾人都陷入了思索。
一開始他們還覺得從城市往郊區走,有點自找苦吃的感覺。但仔細一想,好像也有點道理。
想要吸引奉神派的注意力,單純的“稀有族群”或許還不夠,若是疊上縱血派的氣息,把握應該更大一些。
而且,有艾德華的幫助,或許能讓他們接下來在尋找奉神派的過程中,更加方便。
“酒杯,唔唔,你有什么想法呢?”
這時,奶龍看向酒杯,她是現場唯一一個還沒說話的人。
“縱血派……”酒杯剛想說什么,突然身體開始晃蕩起來。而酒杯作為直播間的指定主播,也導致整個直播間的畫面開始搖晃。
“怎么回事?”安格爾看著那突然搖晃的畫面,有些疑惑的看向旁邊的路易吉與水分身。
他們倆似乎也對這突然出現的情況,感覺到了驚訝。
不過,很快他們似乎想到了什么。
“難道說……”
就在他們即將開口時,那搖晃的畫面倏地停止了。
直播光屏猛地一定,陷入了無聲的狀態。
看上去像是酒杯陷入了某種昏迷狀態。
不過因為酒杯的直播間源于她的光滑瓷面,所以就算她自己昏迷了,可直播間的信號卻并沒有斷。
只是此時的直播畫面,卻是沒有了配音。
只能看到奶龍和泥爵,眼神里流露出關切。然后泥爵對著奶龍說了幾句,似乎在讓奶龍照料酒杯,他和妠出去找醫生;但奶龍搖搖頭,抱起了酒杯,示意要和他們一起離開。
泥爵想了想,最終點點頭,三人抱著昏迷的酒杯,飛快的朝著外面奔去……
這個過程中,安格爾注意到,無論是奶龍還是泥爵與妠,似乎都沒有因為酒杯的昏迷而感到驚訝。
或者說,有驚訝,但也只是一瞬的驚訝,很快就被關切取代。
這讓安格爾有種感覺:他們或許知道酒杯遇到了什么?
“她的心癮犯了。”這時,一道幽幽的聲音從旁邊傳了過來。
說話的是水分身,一邊開口,一邊輕輕嘆氣。
心癮?
安格爾似乎想到了什么:“酒杯是個癮君子?”
水分身和路易吉對視了一眼,似乎在思考怎么回答,片刻后,他們搖搖頭:“她不沉迷任何上癮的東西,所以,應該不算是癮君子。”
安格爾:“那她的心癮是指……”
“酒。”水分身開口道:“她的心癮源于酒。”
安格爾:“酒癮也算是癮。”
路易吉卻是在旁補充:“她對酒的癮,并不是說要喝酒,她甚至自己從不喝酒,而是要沾酒。”
在路易吉和水分身的解釋下,安格爾逐漸明白了為何酒杯有癮,但不是癮君子的原因。
答案其實就在她的名字上。
酒杯是一個茶杯頭,其他茶杯頭的“茶杯”中,一般都是空蕩蕩的,或者偶爾當做儲物空間,裝點自用的小東西。
但酒杯不一樣,她喜歡在自己的瓷杯里裝酒液。
她自己不喝,但就是喜歡讓酒液充盈自己“腦袋”的感覺。
一旦茶杯里沒有了酒液,她就感覺渾身刺撓,身體開始顫抖,甚至嚴重時可能會眼前發黑昏迷。
所以,當看到酒杯的直播畫面搖晃,她自己又陷入昏迷時,所有人立刻意識到了問題出在“酒”上。
因此,他們現在抱著酒杯離開,如無意外就是去找“酒”了。
聽完這個解釋后,安格爾只感覺有些懵。雖然之前第一次聽路易吉介紹酒杯的時候,他就說過,酒杯喜歡在自己的頭杯里冰鎮酒液,但沒想到這種“冰酒”已經到了一種心癮的地步。
而且,一想到特盧人的腦袋就是茶杯,從某種意義上,茶杯內部就是腦內。
腦內裝著晃蕩的酒液,光是想想就覺得有點……微妙。
這才是真正的“酒精上腦”啊。
路易吉在介紹為酒杯的心癮后,最后還默默補充了一點,準時身之所以是準時身,一定是因為有某些或大或小的問題存在。
酒杯的問題,就在于她對于“酒液入腦”的執念。
倒是水分身聽完后,毫不猶豫的反駁道:“別聽路易吉亂說,準時身沒有成為時身,有很多原因,不一定是身上有問題。”
“你看看路易吉就知道了,他身上的問題也不比那些準時身小……”
路易吉想要反駁,但卻見安格爾摸著下巴,一臉深以為然的點點頭,他立刻感覺眼前一黑。
安格爾看到路易吉顫抖著指著自己,似乎在說“你背叛了我”。
安格爾咳嗽一聲,“其實,路易吉也沒什么問題,就詩寫的差一點。比起酒杯的心癮,這其實很正常……”
路易吉雖然依舊覺得有些刺耳,但好歹比之前要強。
水分身卻是繼續吐槽:“重點不是詩寫的好不好。”
“酒杯對酒的執念,和路易吉對藝術的執念,不也差不多么。”
“總之,準時身和時身的確立,與單一的問題沒有確切的聯系。”
安格爾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在水分身和路易吉的選擇中,他還是更傾向于水分身的話……
不過,安格爾從他們的話語中,也聽出了一些弦外之音——無論水分身還是路易吉,都沒有否認準時身的身上,或多或少存在問題。
安格爾大致回想了拉普拉斯的這些準時身:
冰女太過沉默木訥、撒旦的嘴又毒又臭、柯爾曼從表面看沒什么太大問題,但他和撒旦是一體,這就是最大的問題。
之前四人組,各有各的問題。
那么這次的四人組,該不會也是每人都有問題吧?
目前酒杯已經暴露出了對酒的心癮,那其他人呢?會不會也有一些不為人知的貓膩?
安格爾將自己的疑惑問了出來。
水分身沉默,她不是太喜歡揭人傷疤;倒是路易吉,眼睛一亮,毫無顧忌道:“酒杯有心癮,奶龍說話含糊而且思維幼稚,泥爵心地過于善良……”
安格爾:“泥爵這個不算問題吧?”
路易吉想了想,改口道:“那……泥爵是受虐狂。”
安格爾:“???”
路易吉:“要不然誰會喜歡讓別人不斷的侵入自己的身體啊?看看妠那尖銳的尾巴,這東西刺入身體,泥爵能不聲不響,這不算受虐狂么?”
安格爾:“……”可你剛才說,他們這是互助。
路易吉不以為然,互助歸互助,但反正路易吉帶入自己,他是接受不了被人時時刻刻的用尖銳物品接觸自己的臟器。
安格爾:“那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