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狐:
柯爾曼快步上前,正準備出聲打招呼,但這幾個流彩斗篷人卻絲毫不理會他,直接側身掠過他,沿著蜿蜒的白貝殼路,向著東南方的一間沙漏樣建筑快步走去。
柯爾曼在后面揚聲呼喊了幾句,但對方就像是沒聽見一般,根本不加回頭,更別說回話。
“連看都不看我們一眼,這里的員工都這么冷漠的嗎?”柯爾曼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眼里泛起探究,“還是說……”
柯爾曼話音未落,一道漆黑鎧甲的身影突然竄出——撒旦鐵塔般的身軀轟然掠過,震得貝殼路咔咔作響。
“狗娘養的!沒聽見你爹叫你們?”撒旦那破鑼嗓子撕裂空氣,鎧甲縫隙里還漏著未散盡的焦煙,“給老子站住!再跑信不信我燒死你們!”
撒旦的咒罵,倒是讓那群人停頓了一下,但也僅此而已,他們腳步依舊未停,甚至還加快了步伐頻率,似乎被撒旦嚇到了。
撒旦見對方不僅不聽,還加速遠離,內心焰火更氣了。
他微微蹲下身,開始蓄力。
僅僅一秒,他頭盔中已經開始冒出灰白色的煙氣,腿鎧更是膨脹了一圈。
下一秒,他就像是開了助推器一般,化為殘影,追上那群人,直接擋住他們的去路。
雙手鎧甲縫隙里冒出熊熊火焰,誰敢上來,他就燒誰。
那群人依舊不出聲,似乎也沒想過和撒旦對抗,只是準備快步繞過撒旦。
但白貝殼小路太窄,旁邊又全是無法踩踏的粉色草坪,撒旦塊頭又魁梧,一個人直接堵了所有人的路。
就這么僵持了好幾秒,帶頭的那位流彩斗篷人才道:“讓!開!”
咬牙切齒,聲嘶力竭,似在威脅。
這讓撒旦更冒火了,不僅雙手火焰熊熊,就連肩甲縫隙里都開始生出烈焰火苗。
“你們這群狗雜種,既然不聽話,我就燒到你們聽話。”
話畢,撒旦化為鎧甲火人,雙臂展開,朝著斗篷人沖過去。
斗篷人見狀,有些人驚惶后退,有些人則矮下身,想要從他腋下鉆過去。
但撒旦的戰斗經驗很豐富,說攔路就絕對不讓任何一個人穿行,連續幾個側身火腳踢,就把那幾個想要鉆空子的斗篷人給踢到后側。
他們墜落的瞬間,又把原本后退的人給撞翻在地。
再加上寥寥火星在斗篷上燃燒,他們好不容易起身后,還不能逃跑,要先滅火。
幾乎所有火星燃起的斗篷人,都趕緊脫下斗篷,瘋狂的撲砸,生怕火星蔓延,燒毀了他們的工作服。
也因為沒有了斗篷遮掩,終于看到了他們的形貌。
看上去像是人類,但長著深褐色樹皮,皮膚褶皺處還長著樹葉。
有點像是樹人,但比常規樹人要矮很多,卻又靈活很多。
不過,看他們對火焰懼怕的樣子,他們應該還是繼承了樹人的弱火特性。
數分鐘后。
所有斗篷的燃火點終于滅了。
這時,那群疑似樹人的小群體終于抬起頭,有時間怒目瞪著撒旦。
撒旦對此毫不愧疚,反倒是昂起頭:“現在愿意正眼看你爹了?果然都是賤骨頭,不把你們燒成碳,你們是不知道疼!”
“樹人”小隊怨毒的目光瞪著撒旦,但片刻后,他們的目光突然改成了驚懼。
撒旦還以為自己的威懾生效了。
然而下一秒。
粉色天空一陣雷云盤旋,大量雷電瞬間劈下,目標直指那群小樹人。
轟轟轟——
一陣連環雷劈后,小樹人團隊躺倒一地,渾身焦痕冒煙。
可就算如此,他們還是死死的保護著懷里的斗篷,彷佛斗篷比他們生命還重要。
或許也因為這里的連環雷罰,導致規則信息也匯聚于此,讓在場他人,也明白了樹人受罰的緣故。
——沒有按時抵達無序沙漏,所有遲到者均被處于“灼痕”雷罰!
這時,柯爾曼走到撒旦身邊,默默地將之前那句沒有說完的話,道出:“或許不是冷漠,也有可能是工廠機制限制了他們的人身自由。”
柯爾曼看著躺了一地的樹人,默默開口:“現在看來,應該是后者。”
“馬后炮!”
撒旦看到樹人被雷罰,自然也明白,他們剛才是想要趕到旁邊的沙漏建筑里,超時就會受罰。
所以,不是他們不吭聲,而是沒有時間吭聲。
撒旦也知道,是自己導致了他們受罰,他內心剛升起一絲愧疚,但聽到柯爾曼的聲音,又下意識的反駁。
可剛剛反駁過后,撒旦就感覺內心一陣驚悚感。
他回過頭發現,柯爾曼此前還在身邊,此時居然遠離了他十米遠,并抬起頭看向天空。
撒旦也抬頭看去。
粉色天空中此時又出現了雷電云團,比之前的云團更大,電光之蛇出沒其中,嘶嘶作響——
最重要的是,這個雷電云團就在撒旦的頭頂!
撒旦此時也已經心中有感:這不是“灼痕”級的雷罰,而是“崩裂”級雷罰!
雷罰有三級,灼痕、崩裂、湮滅。
灼痕只是皮膚留痕,軀殼焦黑;而崩裂則意味著重傷,骨碎如酥!
而之所以自己會招來“崩裂”級的雷罰,是因為妨礙別人工作。
正常來說,妨礙別人工作,只會引發灼痕級的雷罰。但誰讓撒旦一次性阻攔了六個小樹人,六道灼痕雷罰疊加起來,懲罰力度直接來到了崩裂級!
雷罰已經鎖定,撒旦想跑也跑不了!
撒旦只能對著天空的雷云比了個中指,嘴里臭罵一句“狗雜種”!
話音還未落,雷云便毫無征兆地凝成猙獰的巨爪狀紫電,五指電弧“噗嗤”貫穿他的肩甲。
鎧甲下的皮肉如被無形齒輪絞碎,右臂在爆鳴聲中碎成齏粉!
撒旦慘叫一聲,直接跪倒在地上。
在地上躺了足足兩分鐘,撒旦才回過神。
“就……這?”
單純從痛感來說,撒旦覺得這個崩裂級雷罰還沒有灼痕級雷罰痛,忍過了也就那樣。
思及此,撒旦準備伸出手對著天穹再比一次中指。
但片刻后,他突然意識到了什么,從地上做起來,呆愣地看向自己空蕩蕩的右臂。
他的右臂……沒了?!
就在撒旦怔楞時,一道枯涸般的聲音從后方響起:“別以為崩裂級雷罰不死人。”
“崩裂級的雷罰,必然會崩解一肢。”
“頭,雙手,雙腳。一共五肢,五選一隨機雷罰,你沒有被崩裂頭顱,算是你幸運。”
眾人回頭看去,發現說話的人,是從不遠處那座沙漏建筑中走出來的一位老者。
看上去也是一個樹人,但看上去更加的蒼老,佝僂的像是黑褐地里亂長的無序虬枝。
老樹人持著新芽拐杖,慢慢走了過來,掠過撒旦,來到那六個小樹人身邊,似乎在檢查他們的身體情況。
撒旦此時回過神,看著近處的老樹人,下意識的開口道:“老不死的,你吖……”
話音還沒落下。
一道灼痕級雷罰從天而降,直接將撒旦劈成焦黑。
上一秒才遭遇崩裂雷罰,下一秒又來了灼痕雷罰,哪怕撒旦再抗雷劈,也受不住這種連續攻勢。
直接一個暈眩,頭盔里冒著焦煙,暈了過去。
就在撒旦遭遇灼痕雷劈的時候,近處的柯爾曼已經心有所感。
為何撒旦再遭雷劈?
因為……以下犯上。
他的那句“老不死”屬于臟話,對同級別員工說,不會遭遇懲罰。但如果對上司不敬,那就違反了工廠的規矩。
而這個老者,顯然身份不一般,至少比他們的級別要高……
“你也是這里的員工嗎?”柯爾曼悄然回到撒旦身邊,將撒旦慢慢拖到一邊,遠離老樹人。
老樹人似乎注意到了柯爾曼的小動作,輕笑一聲:“放心,我不會對工廠的員工動手,畢竟,你們都是工廠發展壯大的原料。”
原料?
柯爾曼總感覺老樹人的話語有些刺耳,但對方似乎是唯一愿意和他們交流的人,所以柯爾曼忍住內心的暗涌,依舊保持著溫和的態度。
“這位老先生,我的朋友性格粗俗,有些無禮。我代他,向老先生道歉。”柯爾曼鞠躬過后,繼續道:“我們是剛剛來的新人,還沒找到工作區域,所以剛才想問問他們……但卻忘記了,他們也有工作。”
“我的朋友并不知曉這件事,為此也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柯爾曼陳述了一下過程,用恭敬的態度,再次詢問起對方的身份。
老樹人深深看了柯爾曼一眼,“我是誰,你們之后會知道的。”
“不過現在嘛,你們的時間不多了,還是趕緊回去上工吧……我可不希望,工廠的原料不斷流失……”
顯然,這里的“原料”,指的還是他們。
柯爾曼忽略了刺耳的詞匯,問道:“那老先生能否為我們指點一下路,我們也希望為工廠鞠躬盡瘁。”
老樹人笑呵呵的站起身:“你倒是滑頭。”
“不過,你說的也對,工廠的發展離不開各位,少任何一位,我都會心疼。”
“而且你們三人,兩個是火工,一個是凝霜工,都是稀少工種。”老樹人:“的確不該在上工路上出意外。”
話畢,老樹人指著遠處的粉色小火山:“火山內部,就是蒸蜜車間了。”
“至于塑形工坊,就在那火山旁邊的白色蠟燭屋里。”
老樹人的話,倒是證明了他們之前的猜測沒有錯。
柯爾曼心下一喜,便想要繼續詢問一些關于夢幻巧克力工廠的情報,只是那老樹人揮揮手,帶著那幾個剛剛蘇醒的小樹人,朝著沙漏建筑走去。
“我只是過來看看員工為何遲到,其他的問題,你們自己探索吧……”
一眾樹人離開了。
現場只剩下柯爾曼、冰女,以及昏迷中的撒旦。
看著撒旦那空蕩蕩的右臂,柯爾曼莫名有種幻肢疼……
畢竟,之前他和撒旦是一體的。
柯爾曼將昏迷的撒旦背在身上:“走吧,只有不到二十分鐘時間了,這次要加速了。”
冰女點點頭,跟了上去。
接下來十分鐘的直播畫面,直接被水分身跳過。
顯然趕路時沒有再發生什么意外。
當畫面重新清晰時,柯爾曼和冰女恰好走到岔道分別處。
一條通往粉色小火山,另一條路通往白色蠟燭屋。
“我們就先在這里分別,之后我們了解完這里的規則,想辦法再聚……”柯爾曼看向冰女。
冰女點點頭,準備轉身離開。
不過就在這時,柯爾曼背后的撒旦,發出疼痛的呻吟。
片刻后,撒旦蘇醒。
冰女對于撒旦蘇醒,也沒有太在意,對撒旦揮揮手,就當告別。
不過這時,撒旦突然開口。
“雜種一樣的規則……”撒旦喘著粗氣,鎧甲縫隙里噴出焦煙,斷肢處還有流火化為星星火點,垂落到柯爾曼的鎧甲上。
“雖然被劈了十次——”
撒旦抬起頭,看著粉色的天空,還有那惡心的云朵,語氣莫名亢奮起來:“但老子……也得到了好處!”
撒旦奇怪的話語,讓冰女下意識的止步,轉頭看向撒旦。
柯爾曼也適時的將撒旦放到地上,用疑惑的語氣道:“你這話是什么意思?而且,什么十次?你不是只被劈了五次嗎?”
見撒旦躺在地上喘氣不吭聲,柯爾曼沒好氣道:“腦海里的嘀嗒聲你應該能聽到吧?只有不到十分鐘了,你趕緊說,要不然等會冰女走了,直播間的觀眾會罵你謎語人的!”
“我也想說,但我喉嚨里全是煙!”撒旦一邊吐著嘴里的焦煙,一邊反駁道,“等等不行啊?”
雖然嘴里說著讓眾人等等,但撒旦還是一邊吐著灰白色的焦煙,一邊將自己發現的“情況”說了出來。
為什么說被劈了十次?
這其實不是他說的,而是他昏過去后,冥冥中的“規則”告訴他的。
這種冥感很神異,就像是某種信息直接灌入了撒旦的意識中。
如果用文字的表達的話,大概是——
「未入職前卻連續觸發十次雷罰,你的逆天反骨讓你解鎖了新身份:“反抗者”。」
新身份的問題暫且放一邊。
那十次雷罰,根據撒旦的計算,應該是把那次“崩裂”級的雷罰給拆分成了六道灼痕級的雷罰。
這樣就恰好滿足了十次雷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