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常常發生這種難堪,她才討厭桑節南的!
沉香兩眼冒火,看豹眸美人依在柒小柒身側,想不通柒小柒都讓她整胖成這樣了,為什么還能招人喜歡?柒小柒小時候明明膽小又傻真,不知被她騙了多少回,還死乞白賴跟在她屁股后頭。要不是后來柒珍領了桑節南回來,柒小柒從此改人黏,性子變得和桑節南有幾分像,如同胞姐妹,都一樣讓她憎惡,說不準今日柒小柒還是她的跟屁蟲。
沉香板著臉咬著唇,拇指習慣性剝著指甲。從小心里不舒服,又不能示弱,她就會這么做,好像那樣可以抽絲剝繭,解開尷尬局面。
心里一遍遍告訴自己,眼前是兩只喪家之犬,只要她下下狠心,當場命人殺了這對姐妹,事后娘肯定會怪罪她魯莽,那又怎么樣呢?
神弓門暗潮洶涌也非一兩日了,自柒珍死后,人心渙散,個個看似屈服她娘的威勢,然而既造不出新兵器,也培養不出像樣的弟子,唯一還算運作如常的情報司卻無獨特之處。大今朝廷設有類似的機構,打探能力并不差到哪里。大家都心知肚明,神弓門已經遠不如北燎那會兒,謀略,胄器,醫藥,武技四司人才濟濟,風光無兩。
她娘現在還能拿著浮屠戰甲的煉造法,壓住朝廷里廢神弓的聲音,但能壓住多久?還聽說,大今工造局已能煉出強度接近浮屠的鐵,遲早不再需要她娘手上的秘煉方,所以她娘比從前更加花人力物力去籠絡高官,有點不敢寄望盛親王的意思。
然而,沉香和她娘的想法已經不同。她覺得神弓門廢不廢無妨,自己專長謀術,手下美人如棋布下,早就獨立神弓門之外,又臨駕于大今情報機構之上,能向盛親王證明她多重要。
沉香想到這兒,終于瞥一眼沉默得仿佛不存在的年顏。她命年顏動手,隨后稍稍勾引一下,就能輕松毒殺年顏,回去可以跟娘說一切都是年顏自作主張,她娘也怪不得她了。而這丑男人能死在她親自調制的毒藥下,應該能含笑閉眼。
沉香轉眼看向桑節南,嘴角一點點勾起——
殺吧?!雖然她也更想折磨桑節南,讓這個從小就像她頭頂上一片烏云,擋住她生命中所有可能燦爛的女人,一點點承受她多年的怨念……不過,只要沒有桑節南,她金利沉香就再無敵手,能一路暢通無阻走向國母的話,殺之也痛快!
“年——”她渾然不覺自己平時嬌滴滴的面相此刻殺氣重重。
節南怎能看不出來,右手捉了黑衫男子的手肘,左手放在腰際——
終于到了拍蒼蠅的時刻了?!
然而,沉香連年顏的名字都沒喊全,突然咬著唇就笑開,牙縫里擠出一個個字,“姐姐今晚桃花盛,我不好奪人所愛,再說海煙巷缺什么也不能缺了美人,這三位我就都讓給兩位姐姐了,你們怎么分都成。我和年顏馬上走,小柒可以用隔壁的屋子,我會讓人外面守著,姐姐們玩高興了,咱明早再會!”
慌得像陣亂風,卷裙要走,居然撞上門板,卻似這屋里有惡鬼,頭也不敢回,跑了。
年顏面無表情,跟了出去,
小柒半張著嘴不明所以,更別說腦子時刻轉不停的節南。
她想,蒼蠅難道預見將要被拍死?還是說沉香突然決定洗心革面,今后不再使用這等下三濫的招數,要跟她斗智斗勇?不管怎么說,只是派人門外守著,不打算看她睡誰了,白帕子也沒留——
節南想想就要笑。
門啪啦蹦開,包括瘦猴在內的四大鋪子伙計排成兩列,喊聲柒姐請。赫連驊拽著小柒就走,小柒使不出力說不出話,對節南連連打手勢,讓她把隨身的藥瓶子扔過去。
節南才拋出,小柒才接住,這間屋的門就合上了。
屋里,二男一女,微妙。
“我倆——”白林逐鹿男嗓音深沉,“應該怎么分呢?”
黑衫斗笠的聲音也沉,還悅耳,“這當然要尊重桑姑娘的意愿了。”一抬袖子,順便也抬上了節南捉袖的那只手,“閣下走好,我二人不送。”
節南連忙縮手,撇清關系似的,往身上搓搓,“二位,我說實話吧,我和剛才那位尋歡作樂的妹妹完全不親近,只不過她娘是后媽,我沒法子才來的。二位看著像好人,不如當作什么事也沒有,大家好聚好散,橫豎銀子照付。”
關起門來還是好商量的吧?
“這怎么行呢?”黑衫人自覺坐了,拿起酒壺,大概發現是空的,輕笑一聲,“我雖是海煙巷新人,卻抱著一夜成名的決心才租——下花船,方才你那位妹妹眾目睽睽下一擲萬——金買我三人一夜,要是這么走出去,我今后還如何在此立足?要出去,就請那位看著不差——錢的出去吧,我瞧他富貴得很,那身衣服上的絹繡就值了千兩,而我卻是借資——”
節南聽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也聽出他總在錢上加強語氣,但還沒弄清楚另一位是誰,就不好嘲笑他敗家子。還有那個金利沉香,今晚花了多少神弓門的公賬了?
黒錦人卻也坐了,顯然不會等人趕,“這位是為了成名來的,面子上不好這么出去,可我卻是專為了姑娘而來的。究竟趕誰,聰明的姑娘一看就懂。”
專為她而來?節南眼悄瞇。
“這話一聽就是說謊,誰能知道這姑娘要和今晚的勝出者共度良宵?”黑衫一襲,不慌不忙。
“自然是一直看著這位姑娘的人,知道她今夜會被人為難,特來救她。”黑錦一身,富貴逼人。
節南突然覺得不能這么耗下去了,今晚所遇盡是高手,一個都難弄,更何況一雙。
“二位聽我一言,不如分成上半夜下半夜?”說得出這種話來,她爹要是還在,估計會很欣慰這個女兒終于像老子了。
黑衫人放手上桌,黑錦人張口欲言。
節南補全,“公平起見,咱抓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