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更
“兒子說讓媳婦養他呢?不過媳婦在外頭這么拋頭露面好嗎?都說請了家庭教師,也就是不想讓他們出去了,為什么還要出來賣繡品?還要賣她們穿的衣服?這傳出去,我們安家的面子往哪擺?”安太太看丈夫似看完了,忍不住言道。
她可是一輩子富貴過來的,身上衣裳縱是賞人也是分給誰的,不是說誰都配讓她賞的。他們這樣的人家,特別是他們穿過的衣裳,那是有講頭的。結果兒媳還要拿去賣,她簡直就覺得自己錯了,不該聽婆婆的話,讓兒子娶了個沒底蘊家的女兒,果然處處就透出小家子氣來了。
“子誠當年就是靠著親家母十指供給,他們家的孩子一直自詡就算沒有父母,走到哪也餓不死的。”安元倒沒什么感覺,男子未得功名之前,由妻子供給也不是什么難看的事兒。讓兒子在外頭吃點苦,也能懂點事兒,倒不全是壞事兒。此時看媳婦這么快進入了角色,他倒是放心了,覺得兒子以后真的不用擔心了。
當初他也聽曾凡說起過他們在省城的生活,連年禮他們為了省錢,也要自己做。夫妻兩一起干活,再一塊回家。靠著自己的雙手,不靠兩邊的父母。正是這樣,曾凡這些年,一直從從容容的,再差的日子都過了,他從來就沒有那種窮兇極惡。也沒有豪門公子那種天真浪漫。雖說這些日子他嫉妒曾凡了,但是對他教養子女的方法還是認同的。
看信就知道,兒子是在告訴他們,溪兒已經找到他們生存之法,請父母不用為他們在英的生活擔心。就算沒有朝廷的供給,他們也能過得很好。他相信,兒子也不會閑著,他也不會去找自己能做的事,盡快的像曾凡在書院一樣,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在不耽誤學習的前提下,他會讓自己變得強大。
只是妻子只看到了兒子的那句調侃,當初溪兒帶自己的嫁妝,沒收妻子的黃金,為這事,安元太太跟他說了好幾次。安元都沒作聲,當沒聽見。此時依然固我,并不想接妻子的話,讓這事變得復雜。
“所以曾大人現在對曾太太言聽計從?”安元太太氣呼呼的坐到了下首。想到兒子以后就跟曾凡一樣,對著妻子言聽計從,不當父母是回事兒?她都覺得自己要喘不上氣了,自己這么大歲數還在婆婆前面裝著小心,結果小媳婦現在就不把她放眼里了,將來他們回來了,她就成了功臣,她可是在外頭養活過兒子的人,那自己在兒子心里還算什么?
安元抬眼看了妻子一下,他是男人,當然不能理解妻子的想法,只是挑了一下眉頭,苦笑了一下,“多少寒門士子靠發妻供給飛黃騰達,后來拋妻棄子。你兒子……就算溪兒啥也不做,他也得對她言聽計從,你別氣了。”
安元太太不作聲了,她一下子又氣餒了。丈夫說得也是,反正兒子總會啥事都聽溪兒的,就算溪兒啥也不會做,他也不會覺得有什么問題,所以自己現在氣也白氣。
“所以要想,至少溪兒還肯供給他!”安元看老妻的臉色,點頭再看了一眼信。這只是一封報平安的家書,小溪兒也在信里夾了一張請祖父母安,父母安的小箋。看來她的規矩也還不錯,知道要向兩層的公婆請安問好。
“娘看了信沒?”安元看了兩次后,才看向了妻子。
“嗯,我請公婆先看的,公婆看完后才把信交給我,讓您看。”安元太太忙說道,該有的禮儀她也是懂的,自然不會犯這種低級的錯誤。
“海兒還是傻子一個,這種討巧的事,原該讓媳婦做的。”安元看看溪兒的請安箋,皺了一下眉頭,他突然發現,媳婦的字比兒子寫得好。想想,若是報平安的信由媳婦來寫,該多么的聰明,顯得媳婦的體貼與孝順。
“看出來了?定是媳婦怕海兒不好意思,于是不敢寫。老太太還說,溪兒的字退步了。”安元太太也翻了一個白眼,若是這字都退步了,那么兒子的字真是讓人氣餒了。不過也是,溪兒幾歲就跟李萍練字,字好在京里是出了名的。跟八歲還沒好好讀書的安海還真不是一條線上。
安元的臉又黑了,非要一天之內不斷的提醒他,他政事不如曾凡,教書不如曾凡,連教子都不如曾凡嗎?
“也不知道親家母他們收到信寫的什么?”安元太太沒想這個,只是想到李萍可以收到兩封信,想想都覺得羨慕起來。
“他們定比你收到的晚,孩子們又不知道他們去了福建,信自是先寄京里,再從京里轉福建。”安元把信放回了信封里,交回給妻子,想想,“收好吧,幾個月才有一封。”
這個安元太太倒不用安元提醒,忙拿了一個樟木信匣子出來,把信放進去。收好,還十分殷切的看著安元,“老爺給他們快回信吧。現在有了地址,就能寫信了,以后,我們寫得勤快一點,讓他們能常常收到我們的信,他們寫信也能回得勤快,就算路上要走幾個月,但我們也能隔些日子收到一封的。”
“這信,還真是不好寄。”安元輕嘆了一聲,此時民間寄信有民信局,全國內的寄信已經很方便了。官家有官驛,還有民辦的民信局,幾個大錢,就能寄往全國各地。而面對海外的,有僑辦局由著外國郵輪專門用來給海外寄信的,他們海輪到港口,交給海關,再由海關的分給各地的民信局,寄往各地。但是那是給身在海外的勞工們所辦的。他們遠渡重洋,就是為了給家里寄點錢。各地寄信也是這樣,由海外的勞工寫好信封,然后托人送到民信局,再由民信局送到各地的海關,再寄往海外。效率低下不說,弄不好信就丟了。而安元這種達官貴人就更是如此了,他們寫的信,總要說說家里的事,這些都是隱私,真的讓那些洋鬼子偷看去了,安元覺得大大的不妥。
“那老爺,你要不要跟皇上說說咱們自己建個寄信局?”安元太太皺著眉頭。
“真是想到一出是一出,我們連打仗的船都沒有,拿什么去寄信?就為你幾封信,于是就養一個大船?朝廷的錢可不是這么花的。”安元搖頭,他歇夠了,讓人傳飯,吃了飯,他還有公事,哪有空跟妻子閑扯,“你回信吧,旁的不用多說,說說大家身體都好即可。至于說子誠的調職,由子誠他們自己解釋吧!”
安元太太抿起了嘴,但也無奈,只能低頭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