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酋長到球長第八十九章 國(十一)_宙斯小說網
當前位置:宙斯小說網 >>歷史>> 從酋長到球長 >>從酋長到球長最新章節列表 >> 第八十九章 國(十一)

第八十九章 國(十一)


更新時間:2017年02月13日  作者:茅屋秋雨  分類: 歷史 | 架空歷史 | 茅屋秋雨 | 從酋長到球長 

作者:茅屋秋雨分類:

地里的冰雪全部融化尚需時日,但冰凌花已經在殘余的冰雪中盛出黃色的花朵,春天的腳步已然近了。

春天將來,二月已至,也就意味著一些人將要迎來生命的最后時光。

那些被關押的叛亂者們很清楚現在的局勢,既然陳健接納了那些新國人和隸農成為夏城的一部分,也就意味著這一切沒有了回轉的余地,只有用他們的血來維系夏城今后的穩定。

這種漫長的明知必死的情形是讓人崩潰的,陳健沒有用肉刑,只是將其中的幾個分開,單獨關押到當初用于儲存糧食而挖掘的洞穴中。

十天的時間,已有七八個人徹底崩潰,剩余的則將當初密謀的種種源源不斷地吐露出來。從想要趁陳健出征斷絕糧食后勤到和放棄夏城利益密謀尋求各方的支持,全都吐了個干凈。

這些罪名用不用都可以,陳健根本沒當個事,一個挑撥氏族爭斗以致數百死傷的罪名就足夠弄死這群人。新夏城人恨之入骨、老夏城人渴望有人背鍋,夏國的規矩律法需要一批人頭以確立權威。

在那些基層官吏的學習結束后,陳健終于有時間來處理這些背叛者的問題了。

很多密謀者都希望見見陳健,以期能夠為自己解釋一些行為,但陳健沒有見密謀者中的領頭人,而是見了一個年輕人。

一個在那些密謀者的自我認罪中經常提到的一個名字,一個參與了夏城內亂、提出了尊姬夏為首領但榆夏各行其政、氏族壓迫其余氏族口號的年輕人。

這是陳健很熟悉的一個人,是第一批學堂里的孩子,跟隨陳健學過很長時間。

許多手段用的雖然粗糙卻有了一些技巧,懂得取舍,本來這算是陳健的嫡系,卻沒想到會和密謀者走的如此之近。

之所以見,是因為這個年輕人讓看守傳出的話是:他知道自己有罪將死,但不希望自己的罪名是背叛夏城,只求姬夏解答他心中的一個疑惑。

這是和那些哭喊著認為自己無罪、認為自己有功、認為陳健是在殺老夏城老兄弟以討好新人之類的各種聲音不同。

屋內有酒有菜,年輕人沒有害怕也沒有顫抖,似乎早就知道自己必死。

陳健也沒有直接問他為什么說自己不是背叛了夏城,而是斟上一碗酒遞過去道:“我記得你是最早一批開始學習文字算數的人吧?”

“姬夏記得沒錯。當年紅魚姐在夏城墻壁上用石灰刷字的時候,我就開始學習認字了。后來跟著姬松去了大河諸部游歷,再后來姬夏去榆城的時候我正好有病,便沒有去。”

陳健呼了口氣,回味道:“在墻上刷字……真是好多年了啊。”

許久,陳健搖頭道:“他們反叛我覺得可以理解,他們可以得到土地財產以及想要的一切。”

“你反叛我不能理解,你是跟著我學習的人,你不是氏族的親貴甚至沒有封地奴隸,你想要權利在這個夏城里一樣可以擁有。我不能理解也不是因為信任你,而是你得到的并不多,也沒有為自己要求什么,所以我不能理解。”

年輕人笑了笑,說道:“姬夏,你總以為人們吃飯是因為餓了。這話很對,但也不是絕對,也許我不餓也會去吃點什么。就像牛有四條腿,這是天地間的規則。但是也有牛天生就有三條腿,總有些不一樣的東西……我就是那個三條腿的牛。”

“姬夏認為為了土地財富權利可以反叛,這么說是對的,但不能說反叛一定是為了土地財富奴隸”

陳健被年輕人逗得笑了,不是因為說的有趣,而是很熟練地用了算數科的一些東西:譬如簡單的邏輯來反駁了陳健。

這可能是數年來教育體系之下結出的讓他最為欣慰的果子,即便這果子是建立了反叛之上的。

年輕人看著陳健,半仰著頭看著天空,緩緩說道:“姬夏,被關押的這幾天,我一直在回憶我為什么會反對你。想了許久,我終于想起了一句很久之前你和我們說過的話。”

他嘆了口氣,回憶道:“那是三十二年的秋天,你和我們去山上采果子。有一支很大很大的松鼠忽然從咱們腳下跑過去,我和幾個人便追了過去。就在幾天前,你和我們講故事,你說人和動物有個區別就是人知道明天、后天甚至下個月會餓而會積攢食物,但動物不會,讓我們要考慮的更遠一些,不要只看到眼前的一切,否則與動物沒有區別。”

“結果我們后來找到那只大松鼠的時候,發現了一個樹洞。里面有松子、榛子、橡子。顯然,不是那些果子自己跑進去的,而是被松鼠帶進去的。我當時嚇壞了,因為我覺得你一定是對的,于是我拿著石頭把樹洞砸了個粉碎。”

陳健愣在那里,奇道:“就因為一只松鼠?”

“不是,后來我逐漸明白了你的意思,也就漸漸把這件事忘了,或者心中其實也明白你說的和我見的并不是一件事。只是被白馬抓回來后的這些天,我總是夢到這件事,我才明白或許就是因為那件事開始,我才有了想要反叛的心思。”

“姬夏,你知道嗎?是你帶我們走出了山林。就像是之前我們的眼前只有黑色的迷霧,是你讓我們睜開了眼睛發現蠻荒迷霧之外還有別的色彩。正是因為看到了這些色彩,才會有我這樣的人。”

“倘若我還是那個只想著明天捕獵后天抓鳥的人,我從不會想這么多。如果只是學習認字算數,或許我還是不會想這么多,但是你還讓我們學到了別的東西,讓我們學會了思考,讓我們試著看的更遠,讓我們明白很多不該明白的事,所以才有了我的反叛。”

年輕人并沒有責怪或是求饒的懊惱,而是很淡然很淡然地說道:“后來姬夏去和大河諸部會盟,再之后去了榆城,我因為生病不能去。躺著的那些天,照看我的是個女奴,就是咱們在附近山林里抓的。”

“有一天我忽然想到,姬夏和大河諸部會盟的時候,說親族一體,可是大河諸部里還是有其余部族的奴隸;如果要算親族,實際上附近山林里的人和咱們更親更近,但她們一樣被抓做奴隸。”

陳健更加不解,奇道:“你既然這樣想,應該覺得我將她們不再視為奴隸而接納為國人是對的啊?”

年輕人也奇道:“難道不是應該覺得親族就是屎,不是同姓的就可以抓來當奴隸嗎?除了自己和自己氏族的人,誰也不能相信才對!”

“那時候我在病中,不需要勞作,每天腦子里想的都是這些事。我就在想,當初隕星部族或許和咱們更近,甚至可能在幾百年前真的有同一個母親,但是隕星部族依舊抓了附近的部族當奴隸,咱們又把隕星部族消滅了。”

“所以我就想,姬夏一定是錯了,一定是冒充祖先的人在指引你。姬夏說咱們人少看不過來那么多奴隸,咱們可以殺啊!殺掉那些管不過來的,只留下能管過來的,殺絕那些其余氏族的人不就行了嗎?”

陳健木然地看著這個年輕人,有些苦惱地說道:“你說的不是不對,你能這么想證明你的眼睛看的真的比別人稍遠……就好比你本該是一株可以造船的大樹,卻偏偏變為了柴禾。你當初有這樣的疑問,為什么不問問我呢?”

年輕人搖搖頭道:“我害怕,因為我知道姬夏你能說服我,所以我不會去問。我相信我想的那些才是對的,才是祖先的指引。”

陳健嘆了口氣,又給年輕人斟了一碗酒,年輕人接過喝下,也是長長地吐了口氣。

“等到榆城變革的消息傳來的時候,我更害怕了。不只是擔心姬夏把那些逃奴變為了國人,更害怕計劃統計司。”

“那有什么可怕的?難道不是建起了作坊,讓大家過得越發好了嗎?”陳健更加不解,不知道這個年輕人到底在想什么。

“姬夏,我跟著姬松去過大河諸部。他們沒有鐵、很少有銅,可是他們氏族過的生活和咱們不一樣。他們可以用精美的玉,那是奴隸花了很久雕刻出來的;他們沒有鐵,但卻可以靠人堆砌出精美的房屋石像……”

“可是姬夏,你和計劃統計司會讓一個奴隸花上幾年的時間去雕刻一座石像、去打磨一塊美玉嗎?他們沒有銅鐵也可以做到,咱們弄出銅鐵的意義又是什么呢?只要有足夠的奴隸,難道有什么做不到的嗎?一耕牛一鐵器,可以種出糧食;三十個奴隸拿著石頭難道就種不出嗎?”

“況且,大家都想吃一個梨,于是計劃統計司安排人去摘梨;大家想吃魚,于是安排人去捉魚。”

“可是……假如我想要一首不一樣的笛曲,我想要一件不一樣的、華貴的絲綢衣服,這些計劃統計司能做到嗎?又比如我想要個棗子,計劃統計司說棗林太遠摘起來麻煩,附近有梨,其實梨子和棗子都是果子,都是甜的,你吃個梨子代替吧……”

“在大河諸部的時候,某個氏族的親貴喜歡絲弦,有奴隸供他吃喝,他苦思了數年,終于彈出了一曲悅耳的曲子。放在咱們城邑可能嗎?計劃統計司能計劃出一萬張麥餅或是饃饃,但卻計劃不出這么一首曲子啊!”

“如果姬夏要說計劃統計司讓大家過好了,但我想說倘若沒有計劃統計司,把那些人都抓為奴隸,管不過來就殺掉,咱們一樣可以過得很好啊,而起姬夏也不需要這么疲憊。”

“我想吃棗子,我只需要告訴奴隸,他就會去給我摘,而不是告訴我吃個梨子吧……”

陳健無奈地笑道:“那你干什么呢?只是躺在炕上?”

年輕人急忙擺擺手道:“不不不,不是的,可以做我喜歡的事啊!我想去地里勞作就去勞作,但不是因為我要吃飯所以勞作,這是不一樣的啊!”

“我喜歡的……比如思考,比如想一些事,每天每天的想,從早到晚。想人是什么,氏族是什么,城邑是什么,人從哪來到哪去……”

“可是不行啊,沒有奴隸,我只能去干我不喜歡干的事。我喜歡干的事又變不出麥餅,所以我特別害怕計劃統計司。

“因為這東西讓人覺得只有弄出糧食銅鐵才是勞作,而音律思考這些都不是勞作,但我覺得不是這樣的,倘若咱們不會如姬夏說的思考,咱們也不會走到今天。”

“我想,奴隸能做的事就不叫事,沒有鐵可以用更多的奴隸代替;而諸如思考這才叫事,這是一萬個奴隸也做不到的。或者非要說是事的話,后者貴而前者賤。”

“我想了很久,忽然想到,倘若咱們管著很多的奴隸,而咱們氏族的只要做自己喜歡的事就行。我想去地里勞作就去勞作,但不是因為我要吃飯所以勞作;我想思考什么事情就去思考,也不用擔心沒有飯吃。”

“這才是真正的人啊,不然咱們難道不就是個屈從與饑餓和寒冷的奴隸嗎?只有不怕餓死不怕凍死有吃有穿,我才能知道到底什么才是真正的人,才能解開當初那只松鼠和姬夏帶給我的疑惑啊!”


上一章  |  從酋長到球長目錄  |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