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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森南的眉頭不著痕跡的微微一皺，旋即停住腳步，扭頭望向那座院落。
院落之中，古色古香的房屋門前，臺階之上，一個身穿白衣的中年男子靜靜的站在那里，照著姚宗師招手。
“鄔先生上午好！”
姚森南微笑著還禮，說道：“鄔先生今天氣色看著大好。”
鄔先生微微一笑，說道：“全賴姚宗師前段時間給我開出的藥劑，不然的話，我這身子可能還要折騰一陣。”
姚森南說道：“分內之事，鄔先生不必放在心上。”
“姚宗師太客氣了。”
鄔先生問：“您今日見駕？”
姚森南并不隱瞞，說道：“陛下召見太常寺協律郎李旦，我代為引路。”
鄔先生的目光似乎是直到現在，才注意到了李旦的存在，在李旦的臉上微微停頓之后，只是輕輕點頭，算作打了招呼，又對姚森南說道：“那姚宗師先忙，有時間的話切莫忘記來這里品品我的新茶。”
他抬起手，再見。
姚森南再一次微微躬身，帶著李旦離開。
一直到穿過有一條狹長的通道之后，才像是稍稍緩了一口氣，小聲說道：“你要小心這個鄔先生。”
李旦早就覺得有些不對勁了，這會兒順口問道：“為什么？看他樣子不是太監。”
“他當然不是太監，他是皇宮內院，除了皇帝陛下、四位皇子和禁衛軍之外，唯一能夠自由行走的男子。”
姚森南回頭看了一眼，說道：“剛才那就是門下中書的辦公地點，現如今主持門下中書工作的就是太子殿下，而這個鄔先生，是太子殿下手下第一謀士。”
“第一謀士？！”
李旦也忍不住小小的倒抽一口涼氣。
這天下，地大物博，各個領域人才輩出，所謂第一，總是曇花一現，很難經受住時間的考驗，尤其天子腳下的第一，往往撐不太久，就可能被撤換掉。
而這個鄔先生，居然混到了太子殿下門下的第一謀士，甚至還混到了在皇宮自由行走的權利，可想而知其心智之強大，絕非常人所能及。
“以太子殿下之能，過去十年主持門下中書，根本沒可能像現在這般井井有條。朝堂之上，大家其實都清楚，太子殿下的很多政令，其實都是出自鄔先生的手筆或者建議。”
姚森南說道：“不過皇帝陛下默認了這一點，反倒許了他在皇宮自由行走的特權。”
李旦默默點頭，沒再多說。
他聽得出來，姚森南這話對太子殿下多有不敬，顯然是不太滿意太子殿下用一個外人的方法治理國家，不過這在李旦看來，其實也無可厚非，一個領導者并不需要真正的事事躬親，只要用好了人，就可以了。
尤其是高層領導，所謂管理的學問，其實就是用人的學問。
“見到了？”
門下中書，長長的桌子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奏折，太子殿下端坐在書案之后，提筆處理著手頭上的文件，頭也不抬的問了一句。
“見到了。”
鄔先生走到房間的角落里落座，他的人一旦坐下，就顯得有些恍惚起來，似乎已經和周圍的墻壁陳設融為一體，又似乎隨時隨地，都可能徹底消失掉一般。
“駙馬大人看上去很年輕，還是一個孩子。”
鄔先生回想著遠遠看到的李旦，無聲的笑了笑，說道：“單憑遠遠的這一眼，只怕很多人都會替他惋惜，覺得陛下太過狠心。”
太子殿下似乎來了興趣，端著手中的筆，好奇的看他一眼，問道：“鄔先生，是不是還有其他發現？”
“也算不上發現，只是一種感覺。”
鄔先生說道：“駙馬大人看著年輕，但是眼神不亂不驚，十分沉著，想來出事必定是穩重的，所謂魯莽囂張，也或許只是一種年輕人必然的表象。很精明，很聰明，再看風骨，只怕還很倔強。”
太子殿下微微皺眉，說道：“這樣的人，可不是好相與的。”
“是啊，所以我說，陛下的安排或許并無謬誤。”
鄔先生悠哉悠哉的說道：“這樣的一個人，在朝歌快速崛起，如果不能成為一個助力，就會成為一道阻力。總之，對于現在朝歌的局勢，是很有趣的。”
太子殿下略一沉吟，又說：“聽說昨天晚飯的時候，他和黃家的黃飛虎起了沖突，未落下風，似乎還又讓黃飛虎吃了不小的虧，黃飛虎連話都沒說一句，直接就回家了。當時咱們覺得他還是孩子習氣，現在想來，也未嘗不可能是他故意為之。”
“是啊，也或許他只是想想看看，打了黃家，皇家的人是不是會跳出來，是不是會讓更多人坐不住。”
鄔先生說道：“畢竟，黃家的人雖然不好惹，卻也是朝歌最好惹的，拿黃家開刀，未必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太子殿下問道：“那鄔先生認為，黃家會不會跳出來？”
“黃老將軍遠赴東北疆，回到朝歌還需要一段時間。這也就意味著，黃家就算跳，也未必能夠跳得歡。”
鄔先生分析說：“不過，黃飛虎的那個師父可不是善茬，別看他平時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但是那也不過是因為真的事不關己。假設傷害到了他的心理底線，我想至少他是坐不住的，而且……他若坐不住，就不是站出來那么簡單，還很可能是直接跳起來。”
太子殿下不禁一笑，說道：“那頭老龍，本來就是個暴脾氣，只是現在在黃家裝著賢良忠厚罷了，不然的話，也不可能和黃老將軍那么對脾氣，居然跟著黃老將軍來了黃家。”
“所以啊，我想黃家這事不很好善了，對于駙馬大人來說，既是一次機會，也是一次挑戰。”
鄔先生說道：“再看看吧，看看駙馬大人究竟怎么辦，又能辦到什么樣，也或許大概能讓人看到他的心。”
太子殿下深以為然：“那就再看看……”
他微一低頭，卻是發現端在手里的筆尖，不知道什么時候落下一滴墨，砸在了奏折上，砸出了一點墨跡。
墨跡迸灑，看著有點像是血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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