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軒轅御上陡然沉默了，頭上的發髻垂在耳鬢雖然凌亂卻無法掩蓋他妖冶的五官。
什么感覺？
見到的時候心煩意亂，不見的時候更心煩意亂，可這該如何說？
軒轅御上印象最深的是那次在船上，即便她再狼狽依然維持著她的高傲，似乎所遭受的一切都不過是場夢，她絲毫不在乎，沒有一絲向他妥協的懦弱。
她不怕死，更不怕他，大多時都是他主動貼上去挑釁，她也毫不客氣地與他針鋒相對，譏誚辱罵，一點兒也不見女子矜持的模樣。
軒轅御上熟練地沉浸在變著法與沈沉瑜接近的相處里，沒有一絲一毫的遺忘，可怎么也找不出一個值得傾訴的美好場景。
這讓他很難與涼后坦白。
涼后見他雙目閃爍，心神不寧，默默地在心中祈禱他最好不要對不該開竅的人開竅。
毀壞了的東宮依然保持著清涼，軒轅御上滿臉糾結地思索著如何打開傾訴的一角，涼后不急不躁地等著，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久到涼后站累了，以為軒轅御上不會再開口，卻聽見了他郁沉的聲音傳入耳中：“是她先搶了孤的馬。”
他進宮把她找出來，想報復來著，可后來……
軒轅御上霍然前言不搭后語地說道：“孤記住了她的臉。”
涼后聞言幾乎維持不住臉上的和藹，上兒聽聲辨人的習慣在皇宮不是秘密，除了她和小十，滿后宮的公主不說話他都認不出是誰，而既然他說能記得周后的容貌，就已表示周后在他心中的地位不一般。
軒轅御上目光飄忽著，沒有看見涼后眉宇間的恐慌，撇嘴道：“都說她是周國第一美人，可在孤看來，長得也不甚美貌，性情也不好，沒有母后半點的寬厚溫柔，可不知怎么的，孤就記住了，忘也忘不了。”
想到屈指可數的幾次親近，軒轅御上臉漸漸遮掩不住地紅了，一雙桃花眼泛著柔和的光澤，嘴唇微勾，如皚皚寒雪中鉆出的一枝紅梅驚艷炫目，看得涼后心驚肉跳。
不過須臾，軒轅御上便收了笑，悶聲道：“一見她橫眉冷對，孤就覺得不高興，想讓她對孤和氣點，對孤笑一笑。看見她討好慕容瑾，孤也不高興，恨不得立刻將他們都拍死了，眼不見為凈才好，可孤總對她下不了手……”
當然，對沈沉瑜下不了手，不代表他對慕容瑾下不了手，他也試過在周國帝宮的茶壺里投毒，可惜失敗了，慕容瑾沒喝，不過這不足與母后為道：“孤與她商量過，想把她帶回大涼，但她不愿意，孤送給她玉佩，她也不當一回事，還……孤那次氣急了，不小心傷了她，可過后又十分地后悔，不知道她在孤走后有沒有恨上孤。”
想來定然是恨極了，原本她對他惡顏相向，恐怕是更不愿見到他了。也不知道她有沒有將他的威脅記在心里，將玉佩妥善收好。
軒轅御上眼中的落寞一閃而逝，他從未忘記沈沉瑜對他說的那些傷人的話，憤恨卻又覺得無力：“離開周國后，孤仍會時不時地想到她，吃飯時會想，喝酒時會想，批奏折時會想，就連睡覺時孤也會不由自主地想到她……想她在做什么，有沒有又在盤算什么陰謀，還有沒有可能念著孤幾分……”
涼后越聽神色越蒼白，上兒這番話，無疑是已經將心遺落在了周后身上。
也許上兒自己都不知道，他在提及沈沉瑜時，眼底有艷陽，有烈火，有洪莽，有一切能夠焚澆人心的光亮。
這絕不是個好兆頭，起碼對于作為母后的她來說是噩耗。
軒轅御上其實是有感覺的，雖然已經在刻意忽視了，可心臟最深處依然好像有一處柔軟正以不可言說的速度塌陷下去，悸動像游絲，一縷一縷，躥游在四肢百骸，磨人的癢，比烈火焚身還難熬。
他實在是討厭這種無法掌控的情緒。
軒轅御上抓了把發上的金絲帶，煩躁地蹲坐在了涼后的身邊，頭垂得比霜打的樹葉還低：“孤不喜歡這種感覺，可它怎么也驅散不走，甚至已經開始影響孤每一天的心情，驟然聽說她懷孕了，孤特別地生氣，胸口悶悶的，就像一根刺扎在心里，孤試著控制了，可控制不住，想折磨人，想砸東西泄憤……母后，你說我是不是病了？”
軒轅御上說完反而有種不明所以的茫然，不知道后面還要說什么了，靦腆、焦灼、無措。
涼后的臉已經完全失了血色，“嘭”地撞踢到了腳下的木板，可此刻卻絲毫感覺不出疼痛，滿腦子都被軒轅御上的話霸占，方才的祈禱根本沒有用處，此事已成了她最壞最怕的擔憂。
涼后唇角微張，驚悚地說不出話來，對軒轅御上所表現出來的執迷深感恐懼。
怎么辦？她要做些什么？
選秀么？上兒五歲就開始混跡朝堂，性格雖然孤僻了點，但絕不是受人擺布的傀儡。她不可能在明知上兒的抗拒還去安排沒有任何意義的選秀。
涼后急切地思索一切能補救的法子。
好在上兒對于感情的懵懂也不是讓她徹底無法挽救，涼后努力讓自己恢復鎮定，看著因為極度茫然而蹲坐在身邊的軒轅御上，找回不顫抖的聲音：“不，你沒病，只是想得到一樣東西，這沒什么，再正常不過。”
不選秀，還有其他途徑。
涼后已經快速考慮到讓人去民間尋找和周后性情和容貌相似的女子，容貌相不相似也不重要，上兒喜歡的肯定是性情，只要尋到人，七分相似她一定調教成十分，到時候恰到好處地送到上兒面前，一旦看中了就充入東宮，上兒想讓她們怎么笑就怎么笑！
可不等涼后回去布署，軒轅御上突然抬頭，目光灼灼地看著她，神色認真、執著得像個孩子：“母后，您說如果我把半個國庫送給慕容瑾做聘禮，他會愿意將人讓給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