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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大人了，還哭。以后有什么委屈，就直接與本宮或宋妃說，悶苦著一張臉，都不漂亮了。”
沈沉瑜看著她無措的表情，含笑道。
莊妍兒被說得面紅耳赤，不好意思地垂下頭，但又瞬間抬起，抹干眼淚，對著她崇敬的沈姐姐笑。
“姐姐凈取笑人家。”莊妍兒捂住了臉頰。她清楚自己本來就不漂亮，可沈沉瑜的打趣令她心情輕快了不少。
沈沉瑜見她又露出孩子氣的一面，勾了勾唇：“要不要再坐一會兒？”
紅兒站在身后，盯著自家主子的后背，深深地為皇后娘娘的和善而感到慶幸。
難得才人口不擇言，皇后娘娘卻沒有一點兒生氣，還愿意給才人臺階下。
感覺到沈沉瑜一直是在強打精神招待，紅兒腳步不著痕跡地往前挪動了小半步，悄悄搖了搖莊妍兒的衣擺，示意她們應該走了。
莊妍兒疑惑地回頭：“你拉我干嘛？”
紅兒漲紅了臉，才人也真是的，沒看見皇后娘娘想休息嗎？
“主子不是想盡快處理杏兒的事嗎？咱們該回青墨苑了。”紅兒小聲提醒道。
莊妍兒恍然大悟，連忙道：“那……那妹妹就先告退了。”
她不舍地看了看沈沉瑜，又看了看方才桌上未動的茶點，其實有些不想走。
沈姐姐這兒真好，什么都有，而且再多的暑熱也進不來，涼爽極了。
沈沉瑜瞥見了她的眼神，不覺失笑，讓人將那碟杏仁酥裝好，又叫且芷去取了一盒新鮮的云頂茶葉給莊妍兒帶上，道：“本宮記得你喜歡這些，等哪日空了，再來陪陪本宮罷！”
莊妍兒臉色一紅，感激地應下。
玉墜將人送了出去，沈沉瑜這才疲憊地摸著肚子問：“莊才人這段日子和誰走得比較近？”
玉弦立刻道：“除了偶爾去瑤珍宮見過徐昭儀，旁的時間莊才人都呆在青墨苑內，并未與人親近。”
此言又出乎了沈沉瑜的意料，會是向來最安分的徐云染么？
沈沉瑜都快忘了鬧騰騰的后宮是什么樣子了：“徐昭儀每日都在做些什么？”
“一直忙著替娘娘繡屏風，幾乎閉宮不出。”
沈沉瑜想了想，其實她很不喜歡費腦筋，尤其近來舊態復萌，越發地壓不住體內的郁躁，恨不得能動手就動手：“仔細盯著。”
“是，奴婢扶娘娘休息。”
沈沉瑜心情不好，遙遠的涼國，有人亦是。
軒轅御上陰沉站在皇宮中與奢華的宮殿格格不入的一處荒涼的院落外，烈日漸漸落下，黑壓壓的云朵籠罩在頭頂，帶來潮濕的寂靜。
半晌，一位上了年紀的嬤嬤端著水盆慢吞吞從內而出，看見軒轅御上，瞬間驚喜道：“太子，您回來了？”
軒轅御上瞄了水盆一眼，鼻尖向地，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
嬤嬤連忙用粗袖遮擋住水盆里的血跡，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和藹地問道：“老奴聽宮里的人說您這三個月去了周國，過得可好？”
軒轅御上眼眸低垂，緩緩，矜貴地點了下頭。
“那老奴就放心了。”嬤嬤小心翼翼地打量他，看他衣著鮮亮，依舊貴氣逼人，笑容變得真心實意了些。
然后，她偏頭看了看身后的院落，遲疑地問道：“太子……要不要進去看看？”
軒轅御上掀掀眼皮，卻一句話沒說，過了一會兒，迅速將藏在袖子里的畫丟在她的腳下，轉身走了。
嬤嬤看著他遠去的背影，無奈地嘆了口氣，然后慢慢蹲下，將水盆放在地上，去撿被他丟在腳下的東西。
不過她拾起后，并沒有打開，而是將畫抱進了院落的正屋。
從外面看，小院青墻斑駁，門廊破損，荒草雜亂，便是冷宮也差不多程度。可屋子里卻處處透著精細，名貴的桌椅，嶄新的器皿有序地陳列，只不過從進屋起，空氣中就充斥著一股濃濃的藥味，十分地苦澀難聞。
屋內整潔的床榻上還躺了一個瘦弱的人影，在聽到熟悉的腳步聲后，人影重重地咳嗽了好幾聲，才虛弱地問道：“奶娘，你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剛才我好像聽見你在與什么人在交談，是誰過來了這邊？”
嬤嬤掀開簾子，朝聲音走去，待靠近病榻后，對著形容枯槁，瘦弱得看不出長相的婦人，局促了片刻，還是如實地回道：“是……太子。”
婦人聞言頓時激動了起來，掙扎地叫道：“誰允許他來這兒的！不許放他進來，聽見沒有！”
嬤嬤習慣性地安慰：“您別激動，太子沒進來，已經走了。”
婦人卻扶著床框大吐特吐：“別與我提他！”
很快，地上又見了血，嬤嬤慌忙去扶她，一伸手，那幅被撿回來的畫便又掉落到了地上，系得松垮的細繩脫落，皺巴巴的畫卷鋪展開來，堪堪呈現在了婦人的眼前。
婦人無意中見了，枯敗的眸中瞬間閃過了一絲光亮，立即停止了嘔吐的動作，不顧一切地從病榻上爬下，連摔痛了也感覺不到，以最迫不及待的姿勢將那幅畫搶抱在了懷里：“哪里來的！哪里來的！”
她顫抖地伸出手指，貪婪而又珍惜地撫過上面的一字一筆，視線死死地定格在落款及臨江的那道背影上，忽而嚎啕大哭。
嬤嬤被她癲狂的表現嚇住了，不過很快就回過神，勸道：“您的身體不宜大動喜悲，先起來好不好？這是太子剛帶回來的，您要是——”
她話還沒說完，婦人就緊緊地抓住了她的手，目眥欲裂地哭喊道：“叫他過來，我要見他！我要問問他，我的夫君在哪兒！他是不是沒死？我要問他！叫他來！”
嬤嬤為她終于想見太子卻一點兒也不感到欣慰，這對太子來說很不公平，可時隔將近二十年，這是主子第一次想要與太子說話，讓嬤嬤心底還是抱了那么一絲希望。
太子不遠萬里地為主子尋畫，說不定，從此兩人的關系能緩和……
軒轅御上已經坐在中宮，聽著涼后溫聲細語的關懷，驟然聽說小院的人要見他，頭也不抬地拒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