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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共山是什么地方,徽州的北屏障,一旦破了那里,歙縣,績溪,黃山,休寧,屯溪婺源這些徽商故里,就全在乞活軍的兵鋒之下,如同一個核桃一般,想怎么摳就怎么摳。
可不光是家那么簡單,徽商各個家族祖墳也在故里,那可是搬不走的!
這些揚州鹽商們以為宋青書會按照他們指定的游戲規則去玩,卻忘了,宋青書根本還是流賊起家,你跟他玩心眼,他就跟你玩刀子。
“瘋子!瘋子!”
酒杯都掉到了地上,鮑魯那西紅柿臉也變成了白氣球,惱火的像個困獸一般來回的轉著圈,汪震孟一時間也是六神無主,這時候那個宋鹽商倒是反應快點,焦慮的剁著腳叫嚷道:“汪總商,別愣著了,您和吳御史有舊,趕緊寫信給吳御史,求朝廷趕緊發兵,解救咱們徽州啊!”
“還有汪總商,您和戶部尚書侯恂大人不是同窗嗎?趕緊寫信啊!”
“對,對,大家酬銀子,趕緊寫信,趕緊回家!”
在沒心思尋歡作樂,在那些揚州瘦馬,還有士子名流不可思議的注視中,一大群鹽商跟家里死了老爹一般,頃刻散的一干二凈。
鹽商們急,朝堂上也跟著急,各路信使騎死馬那樣趕路,不到九天,消息又傳到了京師,正好趕上了下一個大朝會。
龍庭之上,崇禎皇帝的臉色簡直已經陰沉到了極點,敲著桌子怒不可恕的咆哮著:“徽州!池州!這幫飯桶!他們怎么不把南直隸都給朕丟了?”
“陛下,當務之急是趕緊派兵鎮壓!南直隸可是我朝賦稅重地,一旦震動,北五省的軍餉就斷了!”
不光是收徽商銀子,戶部尚書侯恂老家也在徽州,而且這事兒還牽扯到他掌控下的戶部,本來就不爽乞活軍遏制安慶,掐著他的命脈,這個五十來歲,相貌風流的老家伙滿是焦躁,站出朝班,悲聲悲切的跪倒在地。
緊跟著,左督御史倪元璐也是跟著站出,這老家伙則跟憤怒的老青年一般,跪在地上指著南方怒吼道。
“陛下,當初廬鳳總督馬士英上書請求招安乞活賊,如今出了如此大事,馬士英罪責難逃啊!臣請立即派錦衣衛拿下,壓赴京師問罪!”
“何人可為督師,鎮壓乞活賊?”
馬不馬士英,什么時候收拾都可以,皇帝最關心的還是南直隸,滿是焦慮,崇禎帝又是急促的問道,然而剛剛沸反盈天的朝堂,忽然間變得鴉雀無聲。
前些日子,五省總理盧象升剛剛調任宣大總督,如今南省朝廷的主力兵馬已經沒有多少了,衛所倒是還有一百多萬,可不說其中的水分,單單不少江南朝臣家里就侵吞了不少衛所田,那些個子比農民還不如的衛所兵誰也心里沒底。
前一陣就是因為沒人有膽子去收復安慶,馬士英這招撫乞活軍,迂回拿回安慶的計劃才如此順利的推行下去,這會兒就更沒有人愿意動了。
一分鐘,兩分鐘,寂靜中,皇帝的臉頰已經開始因為憤怒而顫抖起來,眼看著暴風雨即將降臨,難得,首輔大學士溫體仁輕咳一聲,又是站了出來。
“陛下,臣有一言,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說!”
崇禎已經沒有耐性兜圈子了,見此,溫體仁利落的從衣袖里抽出了一份奏折來,雙手奉上:“陛下,乞活軍畢竟在廬鳳總督治下,馬士英上書,為何不聽他一辯?”
從前些日子乞活軍進攻池州開始,崇禎皇帝就開始鬧心,還真把馬士英給忘了,而且最近他也沒上奏章,看溫體仁拿出來,崇禎帝還真好奇了一下,從曹化淳手里接過奏章,急促的翻開,旋即皇帝的聲音都高了兩調。
“當真?馬士英已經驅使宋賊回了安慶?”
這話一出,整個朝堂亦是嘩然,再也顧不得朝堂紀律,一個個文官驚奇的交頭接耳著,侯恂心頭則是咯噔一下,徽州是安全了,可溫體仁出手了,明顯讓他感覺到了不安。
面帶微笑,這個風度翩翩,瀟灑俊郎的大奸臣首輔溫體仁則是又笑著說道:“陛下天賜鴻福,馬大人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威之以陛下天德,宋某人迷途知返,的確回去了,不過臣也與馬大人派來的信使深談過,江南這事,還是不穩?”
“哦?”
放下馬士英的請罪書,皇帝再一次揚起了聲音,旋即,溫體仁卻是顯露出了滿面的憤怒。
“宋部麾下十余萬北方流賊,宋某誠心就撫,可朝廷無法養活如此多的災民,故而馬大人與宋賊在英霍山區開墾屯田,并將山里的一些山貨販運到應天,今年如果豐收,馬大人還計劃從屯墾中抽調二十萬兩銀子,二十萬擔各色米糧以供給朝廷,報效陛下,奈何總有一些奸佞宵小見錢眼開,那乞活軍宋某就是因為被某些南省奸佞敲詐大筆銀兩,無力拿出,將士憤怒,方才鋌而走險!如果此事不解決!就算安撫了這次,恐怕下次還會有事端發生!”
崇禎帝忍不住微微點了下頭。
他真正聽進去的,是那二十萬兩銀子,二十萬擔米,大明朝這些官兒爛成什么樣,他心里也有數,宋青書是降賊,恐怕打他主意的也不少,真正令崇禎憤怒的就是這群混蛋能惹出事來卻擦不干凈屁股,略微低頭,皇帝似乎思考了起來。
侯恂急了,趕忙站出來叫道:“陛下,江南道巡茶御史吳偉業正是監管此事之人,臣推舉他為……”
“臣推舉王瑤之為欽差御史,赴江南徹查此案!”
沒等他說完,國子監祭酒李建泰搶在他前面喊了出來。
其實誰對誰錯,有沒有這回事,都不重要,重要的這次是個大清洗的機會,欽差大臣就是一把刀,握在誰手里砍得就是對方,真跟瘋狗一樣,侯恂等不少南派大臣急急匆匆都跳了出來,七嘴八舌的推薦著各色人等,誰知道原本還爭執不休的齊楚浙黨這次也是同氣連枝,一口咬定王瑤之勝任,整個廟堂再一次跟打翻了天一般,朝臣相互爭吵攻訐,謾罵成了一團。
又是黨爭,崇禎皇帝明顯露出了厭惡的神色,偏偏還無可奈何,遲疑了許久,最后視線又是落在了一群大臣中,孤零零站在一個角的大學士溫體仁。
溫體仁之所以受寵,就是因為他“無黨”,是個“孤臣”!崇禎帝用起來也放心,這時候,他也再一次想起了溫體仁,猛地敲了敲桌子,鎮住了朝堂,又是低頭向溫體仁問去。
“首輔,你覺得誰去合適?”
“相信陛下心中已有圣裁,足以保證南省安定,賦稅順暢,用不到臣來置喙。”
溫體仁這話說的有水平,別看他誰都沒說,可一個保證南省安定,已經點出了意思,想要宋青書的錢,就得讓他滿意!
崇禎皇帝一時間也沒想這么多,又是沉思了片刻,在侯恂等焦慮的注視中,他還是審判一般的開了口。
“御史王瑤之!”
“臣在!”
眼看著這個陜西蒲州王家出身的御史領命當即就轉身出了朝堂,那些子個大臣們真是臉上跟開了染鋪一般,什么顏色的都有,有的還沒下朝,已經在腦海中醞釀起如何給江南的門生故吏寫信了,好不容易,江南的事兒告一段落,不論勝敗如何,大家卻都松了口氣,畢竟不用去南方拼命了,然而宋青書的報復卻沒有停止在這里。
就在幾個老臣又喋喋不休的敘述著夯長雜時候,忽然一個綠官服愣頭青御史忽然沒猛地站了出來。
“臣王夢忠有本要奏!”
“宣!”
言官可以風聞奏事,他們說話就算皇帝也不能堵著,這是祖制,所以明朝才有大臣罵皇帝的事兒,還不少,對這個愣頭青并不感興趣,可崇禎皇帝還是微微擺了擺手,跪直了身子,那個愣頭青簡直是嚇死人不償命,直指著還在恍惚的侯恂大喝道。
“臣要彈劾戶部尚書包庇鹽商,偷稅漏稅!”
“臣查閱戶籍,兩淮鹽業行銷南北十余個省,在販之內所轄戶籍不下三千萬,臣查閱古籍,南宋時,鹽稅可達三千萬泯,可我朝,去歲不過一百零五萬兩,今年更是只有九十七萬兩,我朝民比南宋還少?按照戶籍上計算,幾個省的大明子民一年才食用了一文錢不到的鹽?”
“陛下,侯戶部其心可誅啊!”
聽著這愣頭青嘶吼完,整個朝堂鴉雀無聲,就連崇禎皇帝,臉色也是僵在了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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