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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琰希望她能主動招供，那樣與他、與賢妃都好處置。懺悔的人總是比較容易獲得原諒。
誰想顧綺影道：“皇上若不主動問起，臣妾倒是不想再提了。這回惹得太皇太后氣壞了身子，臣妾深感惶恐，思前想后，總是臣妾太好心了。若當初就不將藍色讓給崔氏，哪有這場突如其來的禍端。”
秦琰認真地端詳她。
藍色衣裙一如以往輕盈的樣子，她比海棠更加艷麗些，可是，往日的那份相像卻在不知不覺間消退了不少。顧綺影的神情變得復雜不再單純，她微笑的表情底下，藏著難以捉摸的嘲諷與陰冷。她與崔海棠越來越不像了。
“朕不妨告訴你，內務府這會兒應該已經封了門，大理寺的人馬與禁軍侍衛都去了，該抄的抄，該撿的撿，該抓的抓。你們顧家在里面安插的人，也別指望著能隱藏一世。”
顧綺影暗驚，皇上說話為何如此不客氣，內務府被抄了？怎么一點兒風聲都沒有收到？
心中直打鼓，顧綺影卻依然能平靜說話：“皇上這是誤會臣妾、誤會臣妾爹娘了么？臣妾素來于宮內平靜度日，閑來只與大皇子逗弄玩耍，連皇后處都甚少去多嘴，不知皇上說臣妾家里頭安插人什么的，是哪里聽來的謠言，皇上萬萬信不得啊！”
秦琰壓根不相信她的鬼話，她越是平靜，秦琰越不相信。
秦琰只相信證據，那些大理寺查出來的證據。眼下是人證，等過了今晚，大理寺連夜突擊審理的結果，一定會出現很多新的物證，來證明這后宮里是多么污穢不堪。
“是否謠言，朕自然會根據眼前的事實自行判斷。你執迷不悟、拒不領情，那就只好等著明日清晨與內務府那些蛀蟲們一同去大理寺作伴了。”
秦琰不希望事情走到這一步，他在復雜多變的后宮長大，對嬪妃爭斗既厭惡，又覺得正常。他知道顧綺影為何會這么做，他也不奇怪后宮里竟然會有種種骯臟污穢的手段，他只是覺得心痛，心痛這些骯臟的事情，竟是出于顧綺影之手。
她是他的賢妃啊。
她是他孩子的母親啊。
她是從小開啟了他的心靈，支撐他一步一步成長和成熟的那個天使啊！
顧綺影卻突然流下了淚，她從秦琰的口中聽出了什么。
秦琰一定是已經掌握了證據，他雖也智謀過人，可他絕不會跟顧綺影玩這些心眼。同樣的手段，若是從崔海棠嘴里說出來，顧綺影未必會相信她真的掌握了證據；可是由秦琰嘴里說出來，而且說得如此痛心……顧綺影深深地感受到，很多東西也許真的瞞不住了。
可是，秦琰為什么要告訴自己？為什么不是天亮之后，禁軍闖進錦秀宮直接將自己帶走？
秦琰完全可以這么做的，只需將自己交給大理寺，自己就不可能不招。
可秦琰沒有這么做。
他在給自己機會，一個坦白的機會，一個放過的機會。
顧綺影就是這樣流下了眼淚。她在轉念之間，已經做出了權衡。
“謝皇上開恩，留了臣妾體面。夜深人靜之時，原本是人心最真之時，臣妾不由覺得，皇上這個時候宣臣妾前來，是想讓臣妾交出自己的內心，是嗎？”
她熱切地望著秦琰，臉上帶著熱淚。
那熱切也不再神似海棠。海棠的熱切是對生活、對感情的熱忱；顧綺影的熱切，是對一個結果赤（祼）的期待，明確而精準。
“你是承認那些事情都是你下的手？”
“臣妾不承認，那些事情是魔鬼下的手，或許有時候，魔鬼也曾經住到過臣妾的心里，可請皇上相信，臣妾本性絕不是那樣的人啊！”
“你的本性？朕望不清你的本性是什么樣的人。”
“臣妾是不喜歡崔氏，誰讓她也生了兒子。她已經從臣妾身邊奪走了皇上，為何還要奪走我孩子的一切？臣妾只是一時糊涂，才會想用那件衣裳嫁禍給她。臣妾只是想讓太皇太后教訓教訓她，從未想過后果會這么嚴重啊。”
“從未想過？朕應該信你嗎？從王府里頭、蕭氏落胎算起，府里宮里出了好幾回事，如今想來，都是你著人干的吧。”
顧綺影睜大眼睛：“皇上您怎么會這樣看臣妾。臣妾這回糊涂，是進了宮，被這宮里的傳言給糊了心，可臣妾哪會有那么狠的心，去害孩子啊！”
她是吃準了那兩件事當時沒鬧出來、如今時過境遷，人家不會再追究了。事實上也的確如此，秦琰只掌握了這次禮服的痛，對于之前那些，實際上也只是猜測，從內心來說，是頗不愿接受的。被顧綺影這么一講，秦琰倒也信了兩三分。
“即便是這回的錯，也足夠你降為庶人。若是太皇太后還能理事，這事擱她手里，你連做庶人的機會也不會再有。”
秦琰的神色冷峻，臉上似掛了一層寒霜，說得低沉而憤怒。
顧綺影哭道：“臣妾知錯了。可臣妾真的就是這回糊涂了。皇上曾經那么疼愛臣妾，可有了崔海棠，皇上對臣妾……”她抹抹眼淚，“臣妾錯了，臣妾太天真，以為太皇太后不喜歡崔氏，臣妾就能多見見皇上，和皇上說說話。”
她可憐兮兮地抬起淚眼，跪下來，移到秦琰身邊。
秦琰正坐在榻上，見顧綺影這樣軟弱可憐的樣子，也是有些意外。
顧綺影拉著秦琰拖到榻下的衣服下擺，哭哭啼啼：“昨兒皇上來，臣妾不知道多高興。縱然……縱然皇上喝多了些，抱著臣妾喊著別人的名字，臣妾也是狠狠心，只當聽不見。臣妾覺得自己卑微得可憐，可憐到只要皇上在身邊，哪怕您的心離臣妾萬里之遙，臣妾都滿足了……”
說到這兒，秦琰倒也有些愧疚。他的確記得自己喊的是海棠的名字，在恍惚中，他也一直以為與自己親熱的就是崔海棠。這對顧綺影是不公平的，也是不尊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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