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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形得厲害的崔海棠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定性成“永遠的庶人”。她與碧云和碧霞正圍坐在桌前給寶寶裁剪小衣裳。
“等他出生天氣就涼了，做這么多肚兜干嘛？”
“就是，我覺得主子說得對，碧云姐要是實在想做肚兜，可以考慮棉肚兜。”
“那我不好直接做棉被么，棉肚兜怎么穿，穿在衣裳外頭？”
“咦，這個主意好，碧云，你會繡錦被么？”
“啊，主子，您也太難為奴婢了，奴婢又不是繡坊出來的……”
三人嘰嘰喳喳商量半天，最終決定還是做身棉襖算了。聽得田嬤嬤哭笑不得，虧得玉明殿安靜，否則按她們這種效率，如果十天能做出一身衣裳來，那起碼有五天都是在商量。
果然，剛剛決定好做棉襖，做什么顏色又意見不一了。
“我覺得應該做綠色，綠色不刺眼，寶寶看著舒服。”
“碧云姐，咱倆已經碧綠碧綠了，再綠色，玉明殿就成菜地了。就是菜地，也得結個紅蘿卜呢。”
“什么，你說寶寶是紅蘿卜，小心主子掌你的嘴。”
“好了好了，綠色也好，紅色也罷，都可以，問題是，布料呢？”
“呃……田嬤嬤——”
最終，還是得田嬤嬤出馬，去內務府領布料去。
這叫什么事兒啊，宮里的氛圍悲傷得不要不要的，你玉明殿歡樂得不要不要的。
田嬤嬤不忍提醒她們，如今和在王府不一樣了。王府的孩子，可以由生母親自照料養育，宮里不一樣。一旦太子登基成了皇帝，皇子們能不能留在母妃身邊，就得看他們的造化了。
如果生母位分夠高，就有可能留在生母宮殿內養育，如果不夠格，就被會帶離生母身邊，由宮里集中養育。
母憑子貴。其實，子也憑母貴啊。
內務府的人見是田嬤嬤前來，便知是玉明殿要領東西。秦琰在內務府也是做了安排的，凡是玉明殿的人過去，總是格外關照，立即就有人帶了她去庫房挑布料。
說來也巧，迎面撞見一個年輕的宮人，卻是顧綺影從王府帶進東宮的丫鬟，叫粉荷。
一見田嬤嬤有人領著，粉荷就一絲冷笑掛到了嘴邊，故意上前打招呼道：“嬤嬤過來領什么？”
田嬤嬤也知非常時期，萬萬不能惹事，只道：“呵呵，殿里要領些物事。”
這不廢話么，不領物事過來干嘛，當然是領物事，人家關心的是你領什么物事。
“玉明殿待遇真好，崔側妃比所有人都早住進后宮，真是好兆頭。”
田嬤嬤瞧出她不善，心中也有些惱火。好歹自己歲數大，自己都沒有倚老賣老，你粉荷一個小丫頭片子倒仗勢欺人起來。
壓了火，便道：“各自服侍好主子吧，少說有的沒的。”
粉荷點頭：“嗯，嬤嬤教訓得是，我年紀小，不會說話，惹嬤嬤不高興了。那我還是早些回去了。”
又轉身故意對一個匠人道：“主子的朝服，擺兒那里還是要改改的，主子知道你們時間緊活計多，所以不想多差遣你們，你們自己心里卻要有數，別拿了客氣當福氣。”
田嬤嬤心中一沉，便知粉荷這話是故意說給自己聽的。按慣例，新帝會在先帝出靈十五日后登基，顧側妃的新朝服，只怕就是那天用的。若不是有新的冊封，不至于會做新朝服。
也就是說……
田嬤嬤不敢想。她們成日在玉明殿，內務府可是人影都沒見，不說量身了，就是取件衣服當樣子都沒有過啊。
難道主子沒有機會被冊封？
突然之間，田嬤嬤變得無比擔憂。之前她還信心滿滿地等著太子登基后，崔海棠就可以苦盡甘來、隆重登場，可是如果沒有被冊封，她和她所生的孩子將無名無份。
在宮里，沒有名份的人是最凄苦的。
田嬤嬤在半道上哭了一場，調整了半日，方才強顏歡笑地回了玉明殿。
海棠已在那兒揮手：“嬤嬤快來，瞧我裁的這樣子。”
“來了來了。呀，主子您這裁大了吧，是打算幾歲穿的呢？”
“啊，大了嗎？我擔心他像爹爹，夠高大，心里這么想著，不免下手就由著性子了。”
“也好。裁大了好，裁大了，長大了總能穿。裁小了，萬一真像太子那樣是個大高個兒，倒是浪費了呢。”
“嗯，有道理，那不改了，還是這個樣子吧。”海棠喜滋滋地接過布料對樣子去了。
倒是碧云見到田嬤嬤明明手里的布料已被接走了，她還愣在當場不知想什么，碧云就覺得有些不對，偷偷把田嬤嬤拉到一邊。
“嬤嬤，外頭怎么樣了？”
“都忙大事去了，小事都沒人管了，內府務也沒啥人，我就隨便取了些料子，你們對付著用吧。”
碧云覺得古怪，田嬤嬤雖是羅嗦，可不是這么個羅嗦法。她是一個細節要反復講的那種羅嗦，而不是這種顧左右而言他的羅嗦。
“嬤嬤，你的眼睛有些紅，主子沒注意，但你瞞不過我。”
“啊，有嗎？剛剛吹了沙子進眼睛。”
“兩只眼睛同時進沙子，倒也新鮮。嬤嬤你別瞞我了，是不是外頭有什么事？”
田嬤嬤心里其實憋得慌，又不敢跟海棠說，這會兒忍不住，終于道：“內務府在趕制冊封的朝服，沒有咱們主子的……”
“啊！”碧云一個眩暈，沒站穩，“咚”地一聲，撞在了柱子上。
“碧霞嘴上沒有把門的，萬萬不能再跟她說，咱倆心里有數就好，這幾日盯緊主子，我總擔心出事……”
“呸呸呸，嬤嬤別怪我呸你，不靈不靈。”
“嗯，你呸我吧。我實在是被嚇怕了，越是宮里有大事的時候，后宮也是越空虛的時候，我真擔心被人鉆了空子。”
碧云也是謹慎起來：“好在我們玉明殿不點香料，主子也不用脂粉，只有每天正常的吃食，都是太子殿下的人弄的，應該沒有問題……”
碧云思忖著，突然道：“嬤嬤你方才拿的料子沒問題吧？”
田嬤嬤嚇了一跳：“拿了這么多次，一直都是同一個人那兒領的，哪會有什么問題。”
“嗯，我們也別自己嚇自己了。大半年都安然無恙地過來了，橫豎再熬這一個多月。我不信太子殿下會對玉明殿不管不顧，也許是另有安排，我們拭目以待。”
聽碧云說得擲地有聲，田嬤嬤強迫自己相信她的話，跟著重重地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