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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明殿里，崔海棠意外地發現自己今日的午膳多了兩道菜，而且不是家常菜，卻是宴席里才會出現的菜肴。
她笑道：“這是在彌補我不能去喝喜酒的損失么？”
碧云也知今日崔家有喜，跟海棠道：“太子親自去賀喜，主子您家這面子，真是不小。”
海棠卻并沒有覺得這是多大的事，反道：“不是我家有面子，是太子疼愛永柔公主。”
碧霞在一旁道：“真好奇崔大人長什么樣兒，永柔公主這么好看，竟對崔大人如此鐘情，崔大人一定更好看。”
好看……哈哈，海棠想笑。崔海霖能用“好看”來形容嗎？
“我哥談不上好看，但很端正。”想了想，海棠終于想到如何形容，“你知道什么樣的人，一看上去就覺得他會認真恪職、全力以赴？”
碧霞想了想：“好官，好官升堂的時候就那樣。”
“哈哈，形容得好，被你這么一說，我竟頓時眼前有了畫面。”海棠笑道，“我哥就是那樣的人，認真、刻板，一絲不茍。當然，長相也是英俊的。”
碧霞有點聽呆了：“那奴婢知道了，永柔公主大概不是圖崔大人生得英俊，而是喜歡他很難被征服的樣子。”
海棠拿著筷子的手突然停了下來，意味深長地望著碧霞：“你……該不會也有心上人了吧？”
轉眼間，碧霞跟著自己已經兩年。從凝暉閣到玉明殿、從自己還是崔夫人的時候一直到如今成為被軟禁的太子側妃，自己經歷了太多變故，碧霞也從一團稚氣的小丫頭，變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她不能耽擱了碧云，同樣，也不能耽擱了碧霞。
沒想到，碧霞卻飛紅了臉：“哪有啊，主子別取笑奴婢……”
海棠卻是無比認真：“真心的，如果有，你得讓我心里有個數。”
碧霞搖搖頭：“真的沒有。”
海棠追問：“那你怎么那么能參透男女的心理，跟自己親身經歷似的，嚇我一跳。”
碧霞笑道：“奴婢在進府前，家里也有富親戚，那個親戚家有個女兒，也算是奴婢的表姐。說起來，她那姻緣倒是跟公主殿下有些相像。那表姐也是頂尖兒的人才，四鄰八鄉有名的美人，偏偏喜歡隔壁的窮書生，差點還鬧出點事兒來。那時候我還小，瞧著表姐的長相比那窮書生可好多了，心里也是想不明白，便去問大人。大人說，那書生有骨氣，人又清高倔強，讀書極為刻苦，表姐就是喜歡他這個，說什么也要與窮書生在一起。當年大人就是這么說的，說那書生尚未出道，啥都沒有的一個破落戶兒，讓表姐喜歡的，也無非就是對他感興趣的閨秀不少，但他感興趣的卻一個也沒有。”
聽她說了一大串，海棠啞然失笑：“瞧你說這一大串的，頭頭是道啊。”
碧霞有些不好意思：“那時候還小，也是聽得半真半假的，只是覺得像聽故事一樣好聽，我就記著了。”
海棠問：“后來呢？”
“后來就真給她作成功了呀，天天作，最后就嫁了窮書生，窮書生聽說是上京趕考，中了個什么員，衣錦還鄉去了，那表姐更是志得意滿，覺得一眾姑娘中間，就屬自己最有眼光、最有遠見……”
突然，碧霞覺得自己說得有點跑題，立刻拉回來：“也的確有眼光、有遠見。崔大人和永柔公主一定也是這樣，起碼現在崔大人名聲也甚好，公主定是十分珍惜崔大人的。”
海棠道：“你不知道我哥哥，他只是表面木訥。真的要心里接納了誰，他必定是全心全意。他一定會是個好丈夫。”
碧霞重重地點頭，自己惹出來的話題，一定要自己來掐滅：“那是真心替永柔公主高興。只是沒有了她，以后玉明殿也沒那么歡聲笑語了。”
海棠暗暗掐指算了算：“不礙事。快了……”
“什么快了？”
海棠不敢將實情告之，只笑道：“快生了。等我生了孩子，她必須是要來看望了。”
碧云聽她們二人在談男女之情，怕引火燒身說自己和小保的事，早就躲得遠遠地避禍，耳朵卻一刻未歇地支楞著，一聽到這兒，立刻在角落里說道：“主子您哪里就快生了，還有兩個月呢！”
兩個月！
從二月來到玉明殿，到現在已經整整五個月，再熬兩個月又算什么，還不是彈指一揮間？
這么看，兩個月的確也很快。
更何況，海棠心里說的“快了”，其實不是自己快生了，而是有人快掛了。
這個人就是正衡帝。
大良朝的正衡帝，在臥病了將近半年之后，病情每況愈下，從略微說幾句到時時昏睡，現在已經糊涂到人都不認識。
雖說朝中有大事，太子與重臣們還會一如往常那樣在病榻前一一匯報。
然，只是形式而已。
一個病入膏盲、失憶已全部丟失的皇帝，眾人對他唯一的期待就是“駕崩”。
海棠倒談不上期待。她知道正衡帝會在什么時候駕崩，她就算期待了，也不會早一天；不期待，也不會晚一天。
而且她更加清楚地知道，正衡帝一旦駕崩，自己這種被軟禁的日子，就快到頭了。
事實證明，永柔的出嫁，時機抓得很幸運，若再晚上十來天，只怕她就嫁不成了。
這天夜里，海棠睡得正香，突然一陣又一陣的鐘聲，似乎從四面八方傳來，鐘聲并不密集，卻宏亮而有序。
皇宮里所有的鐘都被敲響，縱然玉明殿并不在重要的建群箱里，但這鐘聲顯然還是強悍而不容分說地敲到了每一個人的心上。
海棠情急之下，沉重的身子一時未能坐起：“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話音剛落，田嬤嬤已經臉色灰敗地從輔房里跑過來。她一直在自己屋子里睡覺，近身伺候這種事是交給碧云的。
“這是……這是……”
“快去玉明殿外，快去！”海棠在帳幔里聲音都在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