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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自己帶進宮的，絕不會是穆王。
那么，究竟是誰，對自己如此不客氣？而我一個小小的王府側妃，又怎么值得如此興師動眾地、讓羽林軍來拿我？
能動用羽林軍的，除了皇帝，大概也只有太后或皇后。一想到這一層，海棠陡然起了一陣涼意。
我小小一個王府側妃，身無家世背景，何德何能，竟要太后或皇后出手？
想來想去，大概是自己在河南這么久，被人在京城下了功夫、做了手腳了。
只要秦琰還是好好的，就不怕自己沒機會。是福不是，是禍躲不過，如此想了想，又覺得形勢樂觀起來。
反正也逃不掉，不如淡定地等待。那個人總要露面，總要暴露用意，自己且等著。海棠圍著玉明殿走了走，覺得除了大殿的布幔太沉重太骯臟之外，似乎也沒什么特別值得自己嫌棄的。
過了正午，陽光越發燦爛。早春二月的氣息，已止不住地撲面而來。不易察覺的暖意中，玉明殿的樹枝上已悄然透出新綠。
門外終于有了動靜，一個女人的聲音，問守門的太監：“穆王府崔側妃在里頭吧。”
裝什么裝，海棠從不玩什么徒勞的掙扎，悠悠地走出來，平靜地問道：“哪位找我？”
來者一愣，似乎沒想到如此不費功夫。大凡去拿人，對方總要哭鬧掙扎甚至威脅躲藏一番，這么坦然露面的，不多見。
“崔側妃，皇后有請。”
海棠心中倒也并不如何驚詫，自己與太后和皇后唯一的一次較量，便是日蝕那一次，太后為了穆王府的子嗣夭折而大動肝火，皇后卻并沒有煽風點火。
太后也是信守諾言之人，當日蝕如海棠所言降臨，太后并沒有再責難于她，而是選擇將此事輕輕揭過，彼此皆不傷顏面。而尹皇后從上輩子的了解來看，雖也少不了宮里歷練出來的手段，終究性格還算溫和。
眼下是皇后要見自己，太后卻沒有露面，顯然不可能還會是因為穆王府的子嗣問題。如果計算和記憶皆誤差不大的話，穆王妃已臨盆在即，而顧綺影也應該已是大腹便便。
這么一想，卻想出另一個事來。太子才毒發身亡沒多久，皇后一定是心情非常差，這個時候自己被她找進來，多半是要被抓來當個出氣筒。雖說出氣的點，并不知道在哪里，但自己一定已被牽連進去，這是毫無疑問。
罷了罷了，硬著頭發上。海棠跟著那幾個宮女身后，坦然地去了鳳儀宮。
尹皇后雙眼紅腫得不像話，端坐在殿內，正與一個太監總管模樣的人說話，見宮女領了崔海棠進屋，揮揮手，讓太監退了出去。
海棠上前，盈盈地施了禮。
“去治了一趟河，穆王瘦了一圈，你倒是豐潤了。日子過得很舒服吧。”
尹皇后竟以這樣的方式開場，讓海棠始料未及。
“回母后，穆王殿下勵精圖治，在河南吃了太多苦，兒臣一路相伴，深知殿下艱難……”她不敢說自己是幸福還是艱苦，事實上，這一路，苦樂相伴，可只要兩人能相守一處，在海棠看來，那些苦又算得了什么。
“倒也會說話。”尹皇后幽幽地說了一句，未置可否。
海棠聽她語氣不壞，大著膽子問道：“母后，兒臣想問問，穆王殿下他……人在何處？”她并不是想找穆王，只是想著，只要知道他在何處，大概就能猜到他的處境，她要證實穆王安全著。
“這你就不用擔心了，穆王在大正殿陪伴侍奉皇上……”又略有深意地望了一眼海棠，繼續說道，“順便，也學習學習如何處理政務。”這話說得哽咽，大約是想到了已故的太子，也曾經這樣在大正殿學習過理政。
海棠不及去想皇后的感受，她只聽到了“學習處理政務”！
這無論如何都是被看重了，說明他不僅安全了，而且，還要被委以重任。海棠不由喜悅，秦琰蜇伏多年，不就是為了等到被賞識的這一天么？自己往客棧墻壁上那一撞，終于也是沒有白費。
她臉上的喜色，被尹皇后盡收眼底。
尹皇后不由心中疑惑，這個崔海棠，明明很為穆王理政而高興，可是為什么，她在回京途中要苦苦拖延，甚至不惜以身試險？
一想到這一段，尹皇后便怒從心中起。
如果秦琰不是被這賤人拖延，說不定……說不定珂兒根本不會死！
剛剛還努力維持的平靜，一下子被打破。
“你額頭上的傷，是哪來的。”尹皇后的聲音低沉而壓抑。這低沉卻并不是無力，而是拼命的壓制，她已在爆發的邊緣。
海棠從剛剛的喜悅中抽離，感覺到了一絲危險，小心翼翼地道：“是兒臣不小心撞的。”
“啪——”，一聲清脆的聲響，尹皇后將手中的茶盅摔得粉碎，騰地從坐榻上站起：“賤人！你苦苦拖延穆王回京，到底是受了誰的指使！”
海棠嚇得趕緊伏倒在地：“母后息怒，兒臣……兒臣……”她沒有想到客棧的那一幕，這么快就被宮里知曉。
是了，是了，一定是德妃宮里的那個大太監，他親眼目睹了那一幕。
現在該怎么說？說自己預見到二月初三京城將有一場巨變？鬼都不會信你！
尹皇后已然想偏了。她是太子的母親、正衡帝的妻子，她只會想到在這場變故中丈夫病發、兒子身亡，她完全不可能想到這種拖延是為了讓秦琰避禍。
是的，她是皇后，她只可能站在自己的立場去計較得失。
她失去的太多太多。
她恨不得置海棠于死地！
“你的背后到底是誰？崔國楨？還是姓林的賤人？”尹皇后吼道。
姓林的賤人，當然指的就是林貴妃。而皇后扯上崔爹，卻讓海棠徹底急了，她自己做下的事，萬萬不敢連累家人。
“母后恕罪啊！當時兒臣只聽說宮里的種種異動，兒臣是存了私心，不想讓穆王殿下回來攪京里的這趟渾水，所以兒臣只有一個念頭，想要阻止殿下回京。兒臣只是想讓殿下避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