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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琰陡然起疑。
堂堂王爺前來，統領出來迎接是天經地義，竟然還要這個小將去問？
“站住。”秦琰冷了臉，喝住那小將，“你去問誰？”
小將猶豫一下，含糊其辭道：“小的……去問統領。”
秦琰忽地站起，厲聲道：“哪個統領？”
“就……就是統領大人……”
只聽“刷”一聲，寒芒頓起，秦琰手勢極快，那小將眼睛都沒來得及眨，鋒利的劍刃已經架上了他的脖子。
小將頓時嚇得雙腿癱軟：“殿下饒命，殿下饒命！”
“到底哪個統領，說清楚！”
“王……王統領……”
“鄭統領呢？”
“小的……小的不知……殿下饒命，小的……真的不知道啊！”
秦琰明白了，這個西郊大營，應該已經兵變。而且，剛剛兵變不久。他迅速望了海棠一眼，仿佛在說，你的預感似乎又靈驗了。
將那小將捆綁嚴實，秦琰又悄悄叫了幾個隨從進來。這幾個隨從都是當初李守備派給他的精兵，他用得順手，就一直留在身邊，打扮成普通隨從的模樣，沒想到這會兒派了用場。
留了兩個在營帳里看守，他帶著另幾個潛入了茫茫夜色。
海棠斜倚在榻邊，望著面如土色的小將，只覺得他還那么年輕，一場流血奪嫡，要牽連進多少素不相識的無辜的人。
“你叫什么名字？”她問那小將。
小將似乎有些意外，沒想到側妃會這樣和顏悅色地與自己說話。
隨從生怕有意外，出聲提醒：“側妃，小心……”
海棠擺手道：“無妨，我只與他說說話。聽上去，倒像是江南的口音。”
隨從見狀，只得立于小將兩邊，死死地盯著，避免出現一點點的狀況。
那小將有些害怕，低聲道：“小的叫張山。宜興人氏……”
海棠笑道：“果然是江南人。宜興的陽羨茶每年進貢的時候，都在我們那兒堆成山了呢。”
張山一聽她說起陽羨茶，稍稍沒那么緊張了，道：“側妃說得是，小的家里就有幾畝茶園。”
家里有茶園的茶農，大多生活過得還算可以，就算不能大富大貴，也算有些薄產。且江南人向來都并不尚武，心思也較其他地方的人細膩。
海棠笑道：“那說不定以前我在江南，還喝過你們茶園里的雪芽呢。”
“側妃是江南人么？”
海棠一愣，突然發現記憶里有些東西，不去想的時候，它自然而然地冒出來，用力去想，卻飄走了，抓也抓不住。
是江南人嗎？
應該是的吧。我的記憶里全是江南啊。
海棠道：“是啊，我在江南長大。離太湖也不遠了。”
“小的家就在太湖邊上。爬到茶園最高處，就能望見太湖。”也許是想到了家鄉，張山的臉上緊張情緒漸去，慢慢地變得柔和起來。
海棠問道：“家里還有誰，茶園這兩年收成還好么？”
張山點頭：“謝謝側妃，家里一切都好。父母在打理茶園，家中還有弟弟和妹妹，都還小……”
“原來是長兄。我也有個兄長，從小一塊兒長大，對我極好，自前年去外地當差以來，就見得少了，真是想他。你的弟妹，一定也這樣想你。”
海棠柔柔地說著，倒將張山說出一汪眼淚來。
在軍營里的人，最不能與他們訴說家鄉、訴說家人。當年四面楚歌瓦解斗志，之后，軍營里便忌諱這樣回憶故土。
張山的思鄉之情，與海棠這樣細細地訴說，完全放下了戒備，心里早已不將海棠視作入侵者。
終于，海棠遠遠地，將話題兜回了西郊大營，兜得那么自然，不著痕跡。
張山不敢亂說，但凡說起西郊大營，說起王統領，或是沉默，或是婉轉帶過。可是，從他的片言只語里，海棠還是能聽出一些信息。
西郊大營被京城來的王統領突然控制，原先的鄭統領已被擒下，眼下不知關在哪里。現在整個大營都要聽手持皇令的王統領指揮，雖然兄弟們對鄭統領所犯何事還不得而知，但是心中也頗有疑惑，只是人微言輕，不敢多問，總覺得身為小兵，只有聽命的份兒。
海棠心急如焚。
夜色更深，外頭寂靜得像是整個世界都睡著了。全無想象中軍隊的蕭殺與熱血。
都沒有。軍隊的夜，和這世上所有地方的夜一樣，都是被黑暗吞噬了一切。
秦琰不知去了哪里。不過，海棠約摸可以猜到。自己都看出來西郊大營嘩變了，秦琰怎么會看不出來？
以他一己之力，帶數名精兵，他不可能去發動大規模的進攻或者反擊。
擒賊先擒王！
這才是最好的奪回西郊大營控制權的方式。
張山與海棠說了很久，在軍營里摸爬滾打這么些年，他也早就比一般人多了個心眼。他必須考慮多種可能性。
他在鄭統領手下當差多年，自然早已熟知；今日剛來的王統領，卻是好賴尚且不得而知；尚未與王統領多接觸，又來了穆王。
誰最大？
自然是穆王。
但是，王統領背后到底有誰？他也并不十分清楚。
可瞧著穆王的行事倒是并不毒辣，側妃更是和氣溫柔，這背后到底有何深意，又為何會在深夜突然造訪，著實透著重重詭異。
張山被捆綁在這里，必須在內心作一個決斷。
權衡良久，張山覺得，似乎跟著側妃走，最安全。
“張山，你莫緊張。我絕不問你其他的。你知或不知，說或不說，都與我無關。只是勞駕你在此多呆片刻，殿下回來前，你肯定也出不去了。”
張山數次欲言又止，終于鼓起勇氣道：“外頭至今沒有半點動靜，也許，殿下已經將王統領解決了。”
海棠迅速望了望兩名隨從。
他們都是刀尖兒上打滾、活下來的人，只聽張山這樣的經歷，便對營帳外的情形有了自己的判斷。
其中一名道：“整個西郊大營，除了主帥帳和營區哨崗，還有哪些地方有暗哨？”
張山搖頭：“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