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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睡得極其安穩。二人相擁而眠，秦琰沒有胡來，海棠也沒有失眠。
秦琰怕海棠連路趕路太過勞累，海棠擔心秦琰第二日還有重要任務需要好好休息。兩個人彼此體貼著，不約而同地停止了對對方的撩撥。
第二日一早，大家精神都很飽滿。雖然想起中州城外的慘狀，心情有些沉重，但秦琰提著一口氣，要將這事給好好解決。
海棠留在守備府，與李夫人一起照顧兩個寶寶，一邊等著穆王那邊的消息。
而秦琰與李守備直撲粥場。因為保密功夫做得到家，粥場半點準備都沒有，秦琰去的時候，冷眼瞧著日上三桿，粥場都沒開施。好不容易開施，去排隊的也完全不是城外那些無家可歸的災民，而是城里原本就生活著的流浪漢們。
接連走了三家粥場，都是如此情形。秦琰覺得也不用再看了，城里都不讓災民進來，再怎么施粥，也只是做做樣子，施給誰呢？
那么，更大的問題來了。
朝廷撥給中州的那么多賑災糧，去了哪里？
秦琰讓李守備帶了人馬，直接去了府衙。陳知府大驚，傳說中穆王不是應該直取奉州嗎？奉州那邊早就準備得妥妥的，連如何爭取治河款項都已經商議妥當，怎么這閻王會突然出現在中州，而且，還已經去過了粥場？
陳知府慌亂不已，語無倫次地說了半日，終于道，朝廷說好的賑災糧，實際到位的只有四分之一，其余四分之三不見去向。上頭的意思，粥場還是要設的，但是糧食就這么多，你看著辦吧。陳知府一想，只有關閉城門拒絕災民，否則那點兒糧食還不夠施上七日。
上頭對他這一計策也是頗為欣賞，默許之下，縱容他向不太聽話的李守備施壓，才有了這么一出。
秦琰原以為是中州府怕麻煩、而河南道上又怕出亂子，這才關城拒民，哪想到竟然是賑災糧根本沒有到達中州。不用說，糧食沒給足，那銀兩定也是層層盤剝，所剩無幾了。
當場命人卸了陳知府的官服烏紗，下獄聽審。又命李守備臨時接管府衙，打開城門接納災民。
至于賑災的糧食……秦琰想了想，能施幾天就先施幾天，后頭的，他去想法子，第一時間落實。
城門一開，聚集在城外等待午時進城的第一批流民涌進了城。秦琰快刀斬亂麻地將中州府的事情辦妥，終于舒了口氣，帶著李守備去最近的一個粥場看情況。
李守備的人手果然是紀律嚴明，已經立刻接管了糧倉，開始往外放糧。遠遠的，秦琰就看到粥場那兒圍了很多流民，而守城的將士正維持秩序，碩大的爐灶上，大鐵鍋上騰起一陣陣的熱氣，看上去終于有了生機。
秦琰走上前去，將粥棚后頭堆的米袋摳了個洞，挖了一把出來，聞了一下，已是放久了的陳米，略有霉味兒，心里也是一陣酸楚。跟李守備道：“糧倉里頭出米的時候，盡量挑好些的，你們辛苦些，在后續的糧食還沒運到的時候，多沖洗幾遍，別讓災民吃壞了，雪上加霜。”
突然，在擁擠的粥棚外頭，傳來一聲大喊：“哎，年輕人，是你啊——”
秦琰回頭，卻發現長桌前擠著的人群中，正有一位，就是昨日在中州城外與自己說話的中年男子。
秦琰走過去：“你進城了？”
中年男子開心地道：“本打算午時來試試運氣，能不能過關。沒想到今兒運氣太好了，竟然城門大開，在門外等著的全進來了。”
秦琰望見他已盛了一碗粥，便道：“城外的人都進來了嗎？似乎不止這么多啊，去別的粥場了？”
中年男子道：“哪有，我是跑過來碰運氣的，不知道這兒打算施幾天，若明天還有，我吃完就去叫他們，希望明天城門不要關，今兒就算我趕回去，也來不及帶他們過來了。”
“不會關，你去叫大伙兒都過來。不過，要守秩序，先讓老人和孩子，若發現有人哄搶，守城的將士刀劍可不長眼睛。”
“好好好……咦？”中年男子突然回過神來，將秦琰打量一番，發現他已不是昨日的青布衣衫，而是一身半新舊青色錦袍，一看就是很有身份的樣子。又如此吩咐自己，貌似地位不低，便疑惑道，“您不是來走親戚的么？”
李守備一聽，樂了，吼道：“胡言亂語，什么走親戚，中州城里，哪個敢當穆王殿下的親戚！”
“穆王殿下！”中年男人震驚了，手里端的粥都差點打翻。
“要不是穆王殿下下令開城門，你們能有粥喝？”李守備繼續吼。
中年男人立刻跪下，并向著人群喊：“大伙兒快謝恩，是穆王殿下施我們粥喝——”
一時間，人群呼啦啦跪了一片。早有昨日亦在城外目睹了秦琰與海棠經過的，這會兒認出人來，才明白過來，昨日竟是當朝皇子穆王殿下微服私訪，紛紛激動起來，大呼著“謝穆王殿下恩典”，粥棚前跪了一地。
秦琰向來在大場合性子冷，此時也不免有些激動，過去扶了中年男子起來：“大伙兒快起來吧，我還有話要問。”
中年男子起身道：“穆王殿下想問什么，我們知無不言。”
“奉州明明也有賑災粥場，為何這么多人都往中州跑？難道奉州城也不讓你們進？”
中年男子苦笑一聲，搖搖頭：“不瞞殿下說，我就是奉州人，被趕出來的。”
秦琰不解：“為何？”
“還不是因為穆王殿下您要去奉州……”中年男子剛說完，又不安地望了一下秦琰，“奉州淹了兩個縣，我們辛苦一年的收成，全沒了。聽說朝廷會對受災的老百姓補貼，我們都眼巴巴望著呢，沒想到前幾日，官府過來把我們失了家園的災民，全部趕出了城外，并勒令不許靠近驛道五里內，我們沒法子，這才想來中州討口飯吃，哪知中州關了城門，根本不讓我們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