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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死了人，四周頓時有人圍攏過來，七手八腳地去翻撿婦人的包裹。
“你們干嘛！”海棠驚道。
一年輕人將包裹拎起一抖，里面掉出來兩件小娃娃的肚兜。“切，什么都沒，看她穿得不錯，還以為是個有錢人。散了散了！”那年輕人揮揮手，眾人一見沒啥可分，頓時散去。
海棠的臉漲得通紅：“他們怎么這樣！”
秦琰牽住她的手，重重地捏了捏，低聲道：“海棠冷靜，別與他們爭執。”
又問中年男子：“你們是從哪里來的？朝廷在中州分發賑災糧，你們怎么不進城？”
中年男子古怪地望了望他，見二人雖是衣著干凈、長相俊雅，卻也是青布衣衫，不像是朝廷官員的樣子，便道：“二位是遠道而來吧。哪知災民的饑苦。這里的人，有些是從奉州來的，有些是從濟縣來的，反正，都是幾個重災區，家都給沖沒了，田也淹了，聽說中州有賑災，誰不想進城去。可是……呵呵……朝廷……哈哈！”
秦琰聽他語帶諷刺，不由有些怒意：“朝廷怎么了？”
中年男子還在嘲笑，旁邊一老人已接了話：“賑的到底是誰，只有朝廷自己知道。反正中州城的大門關得死死的，我們根本進不去。”
秦琰震驚：“竟有此事？”
中年男子打量著他：“毛頭小子，不知天高地厚，不信就自己去試試。”
秦琰是不信，他拉起海棠就要上馬去中州，海棠卻不肯走。
“夫君，寶寶在哭。”
她放開秦琰的手，俯下身，從地上抱起了小嬰兒：“你瞧，他餓得厲害。”
那小嬰兒一被人抱起，就往海棠的胸口拱，粉紅的小舌頭伸出嘴巴，在唇邊直舔，看得秦琰心中一軟。
他問中年男子：“這孩子可憐，能不能麻煩大哥問問，誰家愿意收留他。”
中年男子直搖頭：“這里但凡有小娃娃的，都想把孩子送了，只圖孩子還有口飯吃。自己都快餓死了，誰還能多養一口人。”
海棠抱著嬰兒不肯放手，可憐兮兮地望著秦琰。秦琰嘆口氣：“這位大哥，那我們夫妻就將這娃娃帶走了。若有他親人找來，麻煩你告訴他，可以去奉城找我們。”
中年男子揮手：“趕緊的，帶走，帶走。這娃娃撞你們手里，就算是個有福的。再不走，一堆人要把娃娃塞給你們。”
海棠聽了卻笑不出來，只覺得異常心酸，嘆息一聲，從地上撿起那兩件肚兜，塞到自己懷里。又抱了嬰兒，在他娘的臉上蹭了蹭：“寶寶，要記住你娘。她都去世了，還在給你喂奶。你一定要記著你娘。”
說著，又落下淚來。
秦琰伸手欲去懷里取絹子，手一伸，空空如也，這才想起自己早就換了衣裳，哪里還像當王爺時那樣講究。只得拉了袖子，替海棠擦擦眼淚：“我們走吧，早些去中州再作打算。”
走到馬旁，秦琰從包裹里取了件衣裳，系成兜狀，裹于胸前，讓海棠把小嬰兒放在里面。
海棠遲疑：“這樣您會累著的。”
秦琰嘆道：“你抱著他，如何騎馬。早知道該雇一輛馬車。反正中州城不遠了，我們加快些，落日前，定可以進城。”
小嬰兒格外懂事，在秦琰的懷里甜甜的睡著，一路顛簸。果然在余暉未盡前，來到了中州城外。
流民們沒有說錯。中州城，城門緊閉，城頭上巡視著守城的士兵，十數個箭手守在那里，虎視耽耽。
海棠雖不明所以，望見這樣的情形也有些心生寒意：“關門也就罷了，那些箭手又是干嘛？難道有人攻城？”
秦琰臉色凝重：“他們怕災民作亂，連中州城都不許他們靠近，可見，更別說進城領取賑災物資了，果然是欺下瞞上的老手。”
城頭上的將士顯然已經發現了他們，大喊道：“來者何人？”
秦琰高聲道：“你管我何人，我要進城！”
那守將倒也客氣，大聲喊道：“城門每日午時開放，若想進城，明日午時過來排隊。”
秦琰看明白了。中州城既不想讓災民進城，卻又不能因此而斷了對外的聯系。為了保證人員的正常通行，便在每日定時通關，這樣既可控制人流進出，又方便集中查驗身份，也算是煞費苦心。
“我若偏要此時進城呢？”秦琰也是倔脾氣。
“那就別怪刀箭不長眼睛！”
海棠一看這陣勢，不亮明身份怕是進不了城，扯了扯秦琰的袖子，讓他稍安勿躁。又低聲問道：“中州知府叫什么？”
秦琰道：“陳信達。”
海棠點點頭，揚起臉，嬌聲對那守將道：“這位大哥，我們夫婦是從京城來的，有些東西要帶給你們陳知府。麻煩大哥派人出來查驗信物，再決定放不放行。”
一聽是來找知府的，那守將倒也有些忌憚。又見二人雖是布衣青衫，但氣度卻著實非同一般，心里也犯了疑。這人不可貌相，萬一真的得罪了知府的貴客，那也吃罪不起啊。
片刻，城門開了一條縫，一個年輕的士兵跑了出來，到秦琰跟前，還客氣地行了個禮。
秦琰知道，這種小兵，也不過是人家派出來的炮灰，萬一自己是個懷著歹心的，那這小兵就是來送死的了。于是也不為難他，去懷里掏金印。一低頭，發現小嬰兒已經醒了，正睜著烏溜溜的眼珠望著自己。
秦琰不禁漾起笑意，對海棠道：“你看，寶寶醒了。”
海棠湊過去一望，也覺得可愛，摸摸他的小臉蛋：“寶寶，醒啦，餓不餓啊？”
那小兵也是摸不著頭腦，這對夫婦也是好玩，這當口，還有功夫逗娃。
可低頭一看對方遞過來的金印，小兵嚇得腿一軟，直接“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參……參……”
秦琰一聲冷笑：“別參了，快叫他們開門。”
小兵連滾帶爬地回去，不一會兒，城門洞開，又一堆人屁滾尿流地出來，跪在秦琰跟前大呼饒命，然后簇擁著秦琰與海棠入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