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要讓誰死?”
不詳的氣息籠罩在執掌天王的身周,將他的四肢百骸盡數封住,而那浩浩十萬天兵,竟是連呼吸也屏住,無一人能大口喘動粗氣。
震驚之余,楊雙天一眾回眼想要相看,而被他扶在手中的凌虛風則欣慰笑笑,時隔無盡年,一眾同門早已凋零無幾、不知所蹤,此時感受到了故人的氣息,真叫人無比歡喜。
“好久不見,小雨,你變瘦了…師兄,你也瘦了。”
背負著如山般的怨氣,和風佝僂著拄著殘破木杖腳踏虛空而來,一身麻衣下,那個昔年滿身不詳氣息的陽光少年,如今已是垂垂老矣、滿頭的枯,若不是氣息依舊,誰能認出他的過去,和現在的面目全非。
“和風,你老了。”
帶著淡淡的親和口吻,凌虛風淡淡道。
得受于這股不祥氣息的福蔭,白雨身上的封禁也暫時消去些許,跳動著麻木的舌頭,白雨心頭間涌起無盡的話語,可又是一瞬間,凝化成一句最簡答的問候,“師兄,你來了。”
“來了,也老了,老了很多,我都不認得自己了。”
干干地笑著,和風伸手拂過野草般的垂,那被風干的老臉溝壑深沉,充滿著歲月的滄桑,“有時候,我路過池塘邊,看著水中倒影的自己,我自己也都不認得自己,潛心修道之士雖然不該太注重自己的外在,可是枯敗成我這樣,還是叫人看不過去呢。”
“你啊,你啊!”
沒有在意和風今時的面孔,凌虛風抱帶著回憶溫柔說道,“我記得,雖然你長得并不出眾,可是總有股親切感在,那時候,師尊常常要在夢綺的逼迫下帶著小雨,你修道慢,跟在師尊身旁的時間也就最久,久而久之,也就改由你帶著小雨了。”
“那段日子,是我一生中最為美好的日子。”
縱然被架在斧口之下,白雨也笑的開懷,“父母在身旁,師尊在身旁,師兄們也在我身旁。”
“天地的變幻,正令人難測啊!”和風仰天哀痛道,“離開無盡年,我的道成了!我的術成了!可我想守護的人卻凋零無幾!我的道有何用?我的術又有何用?!”
“你的術當然不用!”
暴喝出聲,隱藏在云層深處的十二金仙挺身站出,站動在云端兩側,各自揮動拂塵、柳枝,將不祥氣息一并掃凈。
“原來是你!”十二人中,有人認出和風說道,“常聽聞,世間有個瘟神,所到之處,必定草木無存,人禽皆受其害,可是只要等他離開,萬物生機重現,一切就會欣欣向榮!”
“如此聽來,他果然是巨害!”
“巨害嗎?”
流出思索狀,和風認真而又專注地回想著,他自小立下心愿,要收斂邪惡氣息,不愿傷害凡人,可當他現自己的道與他人不同時,那就只能依靠邪惡來戰勝邪惡。
所以,何處有災害,他便前往何處去吸收負面之氣,以免那些怨氣、死氣,留下來禍害他人,可是由于整日與負面之氣為伍,漸漸地,他的相貌丑陋起來,變得令人害怕起來,于是,也就有了他來即災、他走即福的“事實”了。
“是了,世人皆是這么認為的。”和風喃喃自語道。
“師尊!師尊!”
突兀地,楊雙天著急地大叫起來,只見被他扶在手中的凌虛風,忽的嘔血不止,生命氣息飛流逝下,奄奄一息,即將油盡燈枯。
感受到凌虛風面露死相、頭頂流出死氣,和風不由地落下淚來,卷起麻木衣襟擦拭著眼角,哀傷道,“我所要守護之人,今日,竟然又要少去一個!”
“該死的天兵!”
憤怒地咆哮著,楊雙天身旁,一眾師兄弟盡數漲紅了眼,數千年來所尊奉的恩師,竟落得如此狼狽下場,如今,十萬天兵又何如?十二金仙坐鎮又如何?全該被粉碎!全該被打下云端,脫去那層道貌岸然的外衣!
“還不快點行刑!”
感受到場中瘟神氣勢的變轉,那股本被抑制住的不祥氣息再度卷起,幾欲沖破十二金仙的屏障,和風的能量,已經遠遠地出了他們的想象。
“好!”
咬牙切齒道,執掌天王貼在白雨的耳邊,恨恨道,“雖然很想把你慢慢折磨到死,但現在我改主意了,要干凈利落地把你處決掉!生命的最后時刻,好好感謝我吧!”
說罷,抬斧起來,朝著白雨的脖頸轟然落下。
“咔嚓!”
血花飛濺起三尺余高,鎖魂柱上,白雨肉身癱倒,僅剩一道神魂拘在了柱上,化作了神魂,背后那冰冷的銅柱瞬息變得好似火爐一般,在白羽的后背熊熊燃燒,燒出一股凄厲的白煙!
“那銅柱上,別有機關!”
冷汗淋漓,楊雙天額上青筋跳動,天庭,顯然是不給白雨半點生機。
“何必苦苦相逼呢?”
嘆著,傷著,心神麻木的和風,面朝十萬天兵與十二金仙,從從容自乾坤袋中取出一件麻衣,披在了身上,那麻衣,樣式極其簡陋,上面的文字潦草,甚至難看地有些可笑,可是當它現世的時候,天地間,無端響起了一片鬼神痛苦之聲,嗚嗚然地直鉆萬眾肺腑,還未來及膽怯,肉身帶著神魂,直接爛做了血泥!
“嗚啊!”
驚懼聲、啼哭聲,聲聲從十萬天兵中紛亂涌出,無人能夠預想,瘟神的實力會如此可怕,以至于他們毫無逃跑之力,只知道在被死字照見的第一瞬間,就被死亡盯上,再無回天之望。
倒抽冷氣,作為仙界帝君親點而來的十二金仙爭先倒抽冷氣,瘟神如此可怕,早已脫他們所能應對的范疇,可是帝君死令,要將白雨處死,以及將其部眾一網打盡,如今軍令未達,又怎可輕易離去?
兩股念頭徘徊掙扎間,一個呼吸,便有九人隕落,驚得其余三人再也不敢多想,連忙抱頭鼠竄,恨不得逃到天涯海角,再也不想回來。
一路走來,血泥浸濕云層,厚達千丈的積云,生生變作了一朵血云,在天空中,格外耀眼,伸手將白雨的神魂從鎖魂柱上解下,看著波動衰微的白雨變作了嬰兒,和風慈愛地將其摟在懷間搖曳,也不知搖了多久,將白雨搖得漸漸入夢香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