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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傳訊的兵士第五次匆忙趕來報告的時候,趙將軍的眉頭深深的皺了起來。
“連云酒樓的事情,怎么還沒解決嗎?”
“是、是的,趙將軍。”那兵士猶豫的回答道,心里也是大惑不解。
得到肯定的回答,趙將軍不由放下手中正在處理的公文,沉思起來。
趙將軍是高州城軍中第二個人,權柄地位僅次于李永昌。他經驗豐富,性格沉穩,深得李永昌的信任。對于這件看似微不足道卻愈演愈烈的小事,他敏銳的嗅到了一點不同尋常的味道。
這是一件由兩個紈绔子弟互相爭執引起的小沖突,本來并沒有什么大不了。高州城高官權貴不少,第二代的子弟自然更多,大家平日里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偶爾發生點口角甚至動手打架也很平常。
高州城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有點身份地位的也就那么一小撮人,誰不知道誰呀。發生沖突之后如果沒有一方主動示弱退讓,那就說明雙方背景相當。稍稍有點理智的,隨口叫罵幾句,也就偃旗息鼓了。要湊巧遇到兩個腦筋不大清楚的,有個差不多身份的人居中調停一下,都會順坡下驢,就此罷休。
但今天這事,確實有點不同尋常。
費家和藍家兩個小輩也就罷了,他們就是屬于腦筋不清楚的。最先趕去處理的馬校尉應對得體,見兩人說不明白,當機立斷派人去請家長了。
這一點,就算趙將軍在場,也是如此處理。
但接下來的發展卻越演越偏,超出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費大人和藍大人匆匆忙忙的來了,還帶來了一大堆護院武士,像是要準備大干一場的樣子。
更不可思議的是,也不知道是誰向誰先扔了一只臭鞋,又或是誰向誰先吐了一口唾沫,兩個老子居然搶過兒子的槍,就這么大干起來。
這下子,馬校尉可就彈壓不住了。他迅速讓人向上匯報,請求支援。
這也是位高權重的趙將軍第一次聽說這事。
接下來,馬校尉的頂頭上司王偏將到了,與費家和藍家各自相熟的周郎將和唐郎將也先后趕來了,再然后是木將軍和黃將軍……
傳訊的士兵一次次到來,意味著事態一步步升級。到得如今,高州城軍中高層已有小半牽涉其中,就連趙將軍也不得不開始對這場鬧劇給予重視。
他喃喃自語道:“木將軍和黃將軍都出馬了,居然還擺不平此事,嘿嘿!有趣,太有趣了。說不得,我也要親自跑一趟了。”
趙將軍站起來,取過一旁的披掛,旋風一般的轉出了門,那傳訊的士兵連忙從后跟上。
不多時,趙將軍帶著一百來名親衛匆匆出了軍營,徑直的往連云酒樓過去。
趙將軍走得匆忙,并沒有留意到軍營外半里路遠一個陰暗處,有人用陰狠的目光注視著他。
等確認他離開軍營,絕塵而去。那人向后打了一個手勢,隨即另有一人從藏身處跑出,往另一個方向離開。
那陰狠的人并沒有挪動分毫,依然靜靜藏身暗處,目不轉睛地注視著軍營的方向。
連云酒樓前,馬校尉不停地抹著汗。
他雖然一向自詡聰明機靈,但在此時此刻,面對眼前的局面,他也完全亂了陣腳,不知道如何收場。
其實這事兒盡管他是第一個經手處理,但局勢發展到現在,早已跟他沒多大關系了。
沒看到他的頂頭上司王偏將就站在他身前,也是抹著汗,彎著腰,目瞪口呆的看著前面的一個個大人物,連話都插不上一句,更不要說他一個小小的校尉了。
因為聚集過來的人身份越來越高,帶來的下人、隨從、護衛也越來越多。連云酒樓再繁華開闊,也容納不下這么多人,因此“戰場”早已轉移到酒樓外面的寬闊街道上。
而爭執的雙方主角不斷升級,作為直接當事人的兩位奇葩公子早被拉了下去。就連他們的老子費大人和藍大人此時也已退場,反而他們趕來助拳的親朋好友成了主要戰力。
“這到底算是怎么一回事?”馬校尉欲哭無淚,就像看著一場毫無邏輯的大鬧劇。
不過是兩個小字輩的摩擦沖突,用得著搞出這么大場面嗎?不明真相的人還以為你們在謀逆造反呢。
“都給我住手了!”
就在兩隊人馬互相推攘著快要爆發出更大沖突的時候,一聲大喝突然乍響,讓所有人手中的動作都不由一頓。
馬校尉抬頭看到來人,激動得差點流下眼淚。謝天謝地,終于有鎮得住場面的人出來了。
趙將軍帶著親衛,一馬當先地大步趕來。他心中的想法跟馬校尉不謀而合,但由于身份地位的差距,馬校尉把“造反”只當是一個可笑的猜測,而趙將軍卻是十分警惕,嚴密提防著這種“萬一”的情況。
以當前高州城的緊張局面,特別是今天城主跟劉家代表的反對勢力在一向中立的關家組織下進行重要的談判,對方的人趁機做點什么手腳,那是一點也不值得奇怪。
“趙將軍!”
“趙將軍,您怎么來了?”
“趙將軍好!”
在場軍中將領眾多,見到趙將軍紛紛主動打招呼,神色中頗有不自然的尷尬。
趙將軍看都不看他們一眼,只是點了兩個人名。
“黃將軍,還有木將軍,你們兩個跟我進來!”
不等回應,他已徑直率先進了連云酒樓。
被點名的兩位將軍對望一眼,也跟在后面進去了。
酒樓里已沒了客人,趙將軍隨手一揮,圍在門內邊上看熱鬧的酒樓伙計紛紛躲到后堂,再不敢露面。
換了其他人來,在酒樓如今新老板李銳志的身份面前,絕不敢如此放肆,還把已轉出去的麻煩又帶回酒樓里面來。
但趙將軍是什么人,即便李大公子在此,他要是不想給面子,誰也奈何他不了。
趙將軍轉過身,大馬金刀地坐下。
“說說看,到底是什么回事?”
兩位將軍之前萬眾矚目,可謂風光無限。這時在趙將軍面前,卻顯得有點畏縮。
“都是木將軍,費家明明是無理取鬧,他硬要給人家撐腰,無理取鬧,糾纏不清。”稍稍沉默過后,黃將軍首先發難。
被指責的木將軍當然不肯束手待斃。
“費家怎么無理取鬧了?費公子流的那些血是假的?他手臂上的傷口也是自己割開的不成?”
“那藍公子被他一下撞飛,全身骨頭都差點散架,這筆賬又該怎么算?”
“這有什么好算的,年輕人磕磕碰碰的在所難免,他自己身無八兩肉,風吹就倒,那怪得了何人?”
“明明是費公子撞到了人,那么多雙眼睛一起看到的,你居然還想抵賴?”
“誰說我抵賴了……”
趙將軍聽他們越吵越激烈,心中動怒,一掌重重地拍在桌子上。
“都給我住口!”
兩人嚇了一跳,見一向威嚴的趙將軍發怒,立刻止住話音,低頭垂首,像受罰的學生一樣乖巧。
趙將軍看起來氣得不行,但他一對眼睛卻是清亮無比。小心留意著兩人的一舉一動,神態變化,心中不由得有點猶豫,懷疑自己是否反應過度了。
來之前,他已想過種種情況。甚至包括部下不聽號令,雙方兵戎相見的可能。
現在看兩位將軍的低頭順目,一副任打任罰的樣子,這怎么會是意圖謀反?
正思索間,外面突然傳來一陣喧鬧,像是又發生了什么事。
趙將軍大皺眉頭:“又怎么了!”
黃將軍走前一步,拱手說道:“趙將軍,請容許末將出去看看情況。”
“一起去吧!”趙將軍擺擺手,率先就走了出去。
他相信自己的感覺,這邊肯定是有人在故意鬧事。現在這個節骨眼上,他一定要努力把一切隱患都完全杜絕,絕不能辜負城主的信任。
正因為如此,他果斷的親自前來,就是要把這隱患給強力壓制下去。
木將軍和黃將軍跟在他后面,相互目光一碰,俱都詭異地一笑,意態來明。
趙將軍的感覺是對的,這場鬧劇背后有人專心策劃。而目標正是他,趙將軍。
但是,目的卻并不是為了對付他。
只要把趙將軍引出軍營,并成功地牽制在這里,他們的任務就算完滿完成。
計劃的重點,自然是在城主李永昌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