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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這、這怎么可能！？”
柯奇士大公爵霍然起身，臉上一片震驚和不可置信，瞪圓的兩眼緊盯著安坐在他對面的弗蘭奇。
被他撞翻的桌椅，散落一地的重要公文，他通通都視若無睹，看都沒有看上一眼。
相對于剛才弗蘭奇所說的話，這些都算不了什么。
太離譜，太荒謬了！
這弗蘭奇該不會是撤退時走得急，不小心磕到了腦袋，神智有點不清楚了吧，不然怎么會有這種異想天開的想法。
即便對方是大陸有數的名將，即便柯奇士公爵已親眼見證了對方的領軍才能，但就在剛才的那一刻，他還是差點沒忍住，呼叫士兵把這個里加人趕出營帳。
離開老巢，離開大本營奧斯特里茨，帶上全部的家當和能打的戰士，跑到偏僻的鄉鎮，甚至荒山野嶺貓著。耗費人力物力修建工事，布置防線，更是拼了命把撤退的阿伯丁大軍攔截下來。柯奇士公爵對此一直都很不認同，也很不理解。
他們要走就讓他們走好了，難道還留下來請吃飯嗎？
換做之前，公爵大人甚至愿意付出一半的身家，換取阿伯丁平叛大軍的撤退。如今他們主動退回去了，自己卻反而要追上去把人家給留下來。這鬧的是哪一出？
對于整個戰略目標，柯奇士大公爵并不十分清楚，弗蘭奇也沒有給他詳細解釋過。
在他想來，自己興兵造反，帝國派兵平叛。首要的目標，當然是抗過帝國的全力圍剿，保存自身。在此以后才是站穩腳跟，牢固根基。再長遠一點的想法，都不是現階段應該考慮的問題。
以里加帝國和塔蘭托行省如今的關系，柯奇士和弗蘭奇就是一根繩子上的蚱蜢，誰也跑不了誰。大家利益一致，目標相同，他倒也不擔心里加將軍會故意坑害了自己的軍隊。
加上自己軍中確實找不到可堪一用的優秀將領，甚至稱得上合格的將軍也并不太多。公爵大人也只好把指揮大權交給了弗蘭奇，并要求所有人無條件的服從里加人的指揮。
為了表現自己的決心和無條件的信任，柯奇士公爵平時都甚少過問軍隊指揮上的事情。也因此，今天這還是第一次聽弗蘭奇將軍提到戰略目標。
但是，聽聽他說的是什么？
一口吞掉整支阿伯丁大軍！
柯奇士公爵很肯定，自己并沒有聽錯。
不是抵擋，不是逼退，甚至不是打敗阿伯丁的平叛大軍。這個里加人想要的，是把敵人這支軍隊揉碎嚼爛，一口吞進肚子里！
哦，老天！人家軍隊的人數比我們多，戰力比我們強，裝備比我們好，能保證不被別人一腳踩死就很不錯了，還想玩一出蛇吞象？
我們有這么好的胃口嗎？到時候可別把牙都給崩壞了。
要知道我們才剛剛經歷了一次潰敗，要不是銀丘山谷的接應及時，自己的老命都可能已經交代了。而這次自己找過來，也正是要問問弗蘭奇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隨著弗蘭奇的講述，整個戰略計劃在柯奇士公爵的眼前緩緩展開。脈絡分明，條理清晰，每個步驟每個細節該怎樣實施，能達到什么效果，都列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慢慢地，柯奇士公爵臉上見了鬼一樣的表情消失了。從極度懷疑變成了半信半疑，再從半信半疑變成了信服和振奮。
這有如天方夜譚一樣的戰略目標，如今看起來并不是那么的遙不可及。在弗蘭奇的剖析講解下，柯奇士公爵看到了成功的可能。
而且是大有可能！
了解了整個計劃，再反過來回看弗蘭奇此前的一些舉措和安排，一切就顯得合情合理了。
更重要的是，在這些動作之下，局勢的發展確實正在向著他們的最終目標緩緩地靠近著。
“要達成戰略目標，還需要公爵大人和所有塔蘭托將士們的全力配合。因為事關重大，為防止秘密泄露，不能把這一切都向所有將領透露。為了打消大家的疑慮，同時保證大家能百分百的按照計劃行事，只能拜托公爵大人居中協調溝通了。”
“好！茲事體大，正該如此，這事就包在本公爵身上了。”
柯奇士公爵眉開眼笑的拍著胸膛，大包大攬的說。
“那么就麻煩公爵大人了。”弗蘭奇站起來，微微欠了欠身。
“不麻煩，不麻煩！”
若真能如弗蘭奇所設想的那樣，將阿伯丁大軍的威脅一手抹去，這小小的麻煩又算得了什么？
到時候，不但自身的危機解除了，還可以攜大勝之勢，順勢揮軍攻入阿伯丁行省。想來愛德華茲公爵手下兵力已十去**，絕不可能抵擋得住自己的兵峰。若局勢的發展再順利一點，就連臨近的其他行省，也未必不能動動腦筋。
坐擁這樣雄厚的資本，將來里加帝國破關而入，吞并整個輝煌帝國之后，自己的地位、權柄還能低了嗎？
哪怕是此刻陳兵淮水關外的迪諾將軍，若論功勞，都還要排在自己之下。
柯奇士公爵美滋滋地想著，一邊哼著小曲，一邊轉身出了營帳，大踏步的很快走遠了。
至于來時的打算……
咦本公爵之前是打算要干什么來著？怎么一下子想不起來了。
算了，管它呢，天大地大，現在都不如這事最大。
弗蘭奇看柯奇士公爵走遠，長舒了一口氣，一手捏著太陽穴，緩緩地坐了下來。
就如他以前對柯奇士公爵說的，他不喜歡政客的那些鬼蜮伎倆。但是，這不代表他不會玩弄這些小心計。
戰場和政壇，有些地方本來就是相通的。
或者說，只要對手是人，在任何的領域，謀劃算計都是大同小異。
柯奇士公爵為何而來？弗蘭奇心里一清二楚。自莫拉山敗退以后他就知道，柯奇士公爵一定會來，過來向他提出質疑。
其一，是這場意料以外的大潰敗，其損失已讓大公爵感到了肉疼。其二，則是這連場大戰的必要性。
還好，局勢的進展大致順利，此刻也正好可以向他坦白說明。若是再早些時候，自己敢把整個計劃和盤托出，恐怕要被大公爵當作得了癔癥的病人。莫說后面的計劃執行不下去，就連這帥位，都未必能保得住。
至于莫拉山關卡的那次大潰敗，弗蘭奇也是又氣憤又無奈。
他設下這些關卡，本來就沒有奢望就此擋住兵力占優的阿伯丁軍隊。因此，撤退是他計劃中很重要的一個環節。
如何有計劃的撤退，如何在撤退中將兵員傷亡減到最少，如何防止撤退演變成潰敗，等等。在這上面他花費了極大的精力，也做了大量的安排，以應對不同的突發情況。
而效果，也是很明顯的。
就比如第一戰，阿伯丁的一支輕騎兵仗著速度快，想要乘勝追擊。結果不但沒能有任何斬獲，反而落入了他精心準備的陷阱，至少折損了上百騎。
也是在那以后，阿伯丁的追擊就顯得謹慎小心多了。也讓塔蘭托士兵的撤退變得更加輕松從容。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
在鐵木鎮的撤退中，塔蘭托負責斷后的一隊樸刀兵就出了點小紕漏。
本來，這不是什么大問題，弗蘭奇早就為應對這些小狀況而做了布置安排。再說，以約翰將軍的能力，也未必能抓住這個稍縱即逝的破綻。
沒想到，約翰將軍在那一刻猶如神明附體，不但敏銳地發現了這個難得的戰機，調動主力窮追不舍。更是超水平發揮，打出了一連串漂亮的組合拳。
更糟糕的是，就如同商量好的一樣，被弗蘭奇安排做后手和策應的重裝騎兵，居然在這個要命的關鍵時點上掉了鏈子。
于是，在敵我雙方的互相“配合”之下，一切就這么自然而然的發生了。
除了報以一聲長嘆，弗蘭奇還能說什么？還能做什么？
他已經做了一個主帥所能做的一切，但手下人不給力，他能有什么辦法？
如果換了里加帝國的精銳部隊……
中軍大帳中，約翰將軍大馬金刀的坐在首位。在他的左右兩側，阿伯丁軍中高層按職位高低依次排開。
順勢攻陷銀丘山谷防線的計劃未果，鑒于各部隊疲憊不堪，進攻無力的現狀，強行開戰只會增加更多無謂的傷亡。無奈之下，約翰將軍只好下令鳴金收兵，退到一處平整之地，安營扎寨。
如今已經過去了兩天。
經過兩天的休整，士兵們的精神面貌有了極大的改觀。再也不像之前那樣神情呆滯，反應遲鈍，仿佛在路上走著都可以隨時睡過去一樣。
據約翰將軍巡營時觀察，大軍士氣尚可。畢竟阿伯丁是作為勝利者一路追殺過來的，雖然在銀丘山谷防線前被抑制住了高歌猛進的勢頭，但也沒能對他們的信心造成多大打擊。
老子那是太累了，塔蘭托的軟蛋們又是鐵了心縮在烏龜殼里不肯伸頭，咱們這才耐何不了他們。
如今老子已吃飽睡足，養好了精神。再到戰場之上，看你們那個烏龜殼還能不能保得住你們？
不要怪老子沒有提前通知你們，這一路上老子可是拆了足足四個類似的烏龜殼了，經驗豐富得很。
士氣可用！
約翰將軍不愿再多耽擱，立即招來軍中高層，商討布置明天的戰斗。
與之前相比，如今阿伯丁的軍事會議要熱烈得多，質量也要高得多。
輝煌帝國與里加帝**事力量上的差距，既體現在兵員素質上，更是體現在中高層將領們的指揮才能上。
里加帝國有聞名大陸的六大名將，其余優秀的中高級將領更是不計其數。
反觀輝煌帝國，除了馬特西亞斯大公爵，就再也沒有任何一位將領能拿得出手。
輝煌帝國的將領腦子并不比別人笨，造成這一結果的最關鍵原因，只是因為他們沒有太多的實戰經驗。
馬特西亞斯就像一座巍峨的大山，擋住了里加人西進的步伐，但也讓輝煌帝國大部分軍隊都失去了接受實戰洗禮的機會。
如今，經歷過連場大戰以后，阿伯丁的軍官們都迅速的成長了起來，眼光想法有了極大的進步，已經能夠向約翰將軍提供更多有益的建議。
——當然，叛軍方面也是一樣。
唐鋒坐在靠后一點的位置，距離上位的約翰將軍有點遠。
他微微低著頭，面無表情，一言不發。與軍事會議上頗為熱烈的氣氛顯得有點格格不入。
他走神了。
如果頭兒的猜測成真，那今天的軍事會議根本就是毫無意義。無論最后商議的結果如何，都只是順著對手的計劃，慢慢的滑向無底的黑暗深淵。
弗蘭奇真有這么大的魄力，打算以弱勝強，覆沒整支阿伯丁平叛大軍？
理智告訴他，這不可能，難度太大了。
但是，對方一系列的布置舉措，卻隱隱地與這猜測相吻合。除此以外，唐鋒再也想不到能解釋對方這些不合常理舉動的其他可能。
“唐鋒千總，你所部承擔的戰斗任務頗為重要，一定要小心注意，萬萬輕忽不得。”
正恍惚間，唐鋒聽到了自己的名字。抬頭看時，正碰上約翰將軍投來的目光，里面隱含著一絲不滿的意味。
唐鋒連忙坐直了身子，肅然應道：“是！”
約翰將軍的目光在他臉上停留了片刻，隨即環視左右，用滿懷激情的語氣鼓舞道。
“他弗蘭奇雖然名聲響亮，但我們阿伯丁的將軍們也不是易與之輩。之前說的猶如龍潭虎穴的八道關卡，還不是轉眼間就被我們破去了一半。這第五道關卡，乃至于后面的幾道防線，都不會跟前面的有任何不同。諸位，讓我們再加把勁，把大陸名將拉下馬來。用他的赫赫名聲當作墊腳石，成就大家的無上功勛！”
約翰將軍驟然提高了音量，大聲的喝問道：
“大家有沒有信心？”
“有！”
眾將領們握緊拳頭，振臂高呼，戰意有同烈火般熊熊燃燒。
除了唐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