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不能說話，眼神渾濁而空洞，在光線明亮的房間之內顯得由為恐怖，周圍各種各樣的醫療設施更是讓他顯得有點兒冰冷默然。
卡拉佩所在最后才問出那個他最想問的問題：“您知道什么是么？那頭黑色的極端變異體聲稱它在尋找這種東西——它可能與圣裁會有一點關系。”
這句話終于讓老人緩緩收回視線。
這讓卡拉佩所深深地吸了口氣。
但老人是說不出來話的，困病像是跗骨之蛆，讓人永遠處在備受折磨的狀態之中。
老人仿佛早已習慣了這一切，臉上既沒有難受的神情、只是顯得有些木然。
他看了卡拉佩所一眼，眼球雖然有點兒渾濁，但其中的神采能讓任何人清楚，這個看起來行將就木的人，起碼頭腦仍然是活躍著的。
他面對面露殷切的自己的孩子，只是緩緩的眨了一下眼睛，然后緩緩合上了自己的眼睛。
卡拉佩所知道這是什么意思，老人表示他自己對此一無所知。
而老人合上雙眼的意思也相當明確。
他累了。
卡拉佩所有點兒失望，但他能看出來自己的父親對此真的一無所知，哪怕他曾經是圣裁會的一位相當虔誠的信徒——盡管這種信仰在淪為今天這副樣子之后便坍塌了。
年輕的指揮官多想要自己的父親多知道一些好告訴他，但他自己也清楚，這種聽也沒有聽過的東西與情報，只意味著兩種可能，危險或機遇。
事涉圣裁會，這事兒對于他來說無疑更偏向于危險。
他的勢力在千頂之城或許是數一數二的大勢力，但他清楚，這是因為這里的特殊性，放到外面，他這種幸存者勢力頂多也就算是中等，而圣裁會，那可是真正的龐然大物。
卡拉佩所雖然一直在千頂之城，但這并不意味著他不了解外面的情況，身為信息發達的二十一世紀活到今天的人，沒有人不清楚信息的重要性。
但人總是貪心的，所以卡拉佩所才有此一問。
手里有點兒勢力，誰不想在末日里渾水摸一把魚——萬一撈上來一條大的呢？
然而無法從自己的父親這里得到答案，卡拉佩所的心也是微微的冷卻了冷卻，自知之明對于末日之中的幸存者來說同樣不可或缺，不動聲色能讓人難以看穿，而自知之明卻能救自己一命。
卡拉佩所緩緩站起身來，向床榻之上的老人深深地鞠了一躬：“我一定會想辦法治好您。”
然后他吸了口氣，轉身走出了這個堪稱豪華的地下病房。
而當年輕人一步步從此間走出去，病床之上仿佛隨時都可能死去的老人才幽幽睜開雙眼，重新看向之前他一直緊盯著的那一面墻的墻壁。
就像是在那面墻壁之上有什么極其了不得的東西一般。
然而那面白色的墻，真的便發生了變化。
在垂暮之人渾濁的瞳孔之中，那面平整的墻面緩緩凸起一個人形的輪廓，白色在瞬間完成黑暗顏色的轉變。
而下一刻，一頭微微弓著身子——以免碰觸天花板的——黑色的怪物從墻壁之中“浮”了出來。
這頭怪物，當然就是林默。
卡拉佩所之前所感覺到的那陣風并非是因為地下潮濕陰冷的空氣而產生的錯覺，那是林默瞬間閃進來帶起的風。
在為人類量身打造的廊道之中前行費了體型龐大的林默不少功夫。
他當時看似是走了，但真實情況自然不可能是那樣的，無論年輕人表現得再誠懇，他也不可能僅僅憑借一面之詞就相信對方對一無所知。
尋找需要耐心與謹慎。
林默從申城到西伯利亞、再到今天的千頂之城，唯一學會的就是耐心。
駕馭自己的情緒，往往相當重要，尤其對一頭隨時隨地都可能泛起嗜血**的怪物來說更是如此。
魯莽與沖動不是成事之道，時間越久，林默對這一點的認識與理解便也越深刻。
他在這里潛伏已久，憑借的是一項全新的能力。
變色。
這份能力來自于一頭相當獨特的爬行類生物，是蜥蜴體積的十幾倍，林默吃掉對方的時候還怕自己也變成一頭蜥蜴，但這樣一份能力著實讓人眼紅，他為此甚至不惜重新進行了一次人類與變異體形態的轉換以擁有這項不可思議的能力。
它的模仿程度是正常蜥蜴的幾十倍，甚至能微操體表皮膚的熱感來躲過某些儀器的檢測，對林默的用處不可謂不大。
這當然也和卡拉佩所的指揮中心防御措施較差有關系，如果是正規的所在，林默哪怕會變色控溫也不可能如此輕松的深入內部。
但那個在病床之上、仿佛隨時都可能死去的老人還是發現了他。
緊盯墻壁并非是垂暮的老人新生出來的怪癖，而是對陌生生物的極端警惕。
唯一讓林默感到出乎預料的是，老人竟然沒有暴露他的所在。
老人或許有話對他說。
林默猜測。
因此林默在這時候選擇現身。
他清楚時間不多，卡拉佩所一旦離去，值班的護士就會重新回到此間。
黑色極端變異體的龐大身軀在房間之中投下沉沉的陰影，林默正邁開腳步一步步走來，病床之上的那個人的視線便一寸不離的緊跟林默的步伐。
直到這頭怪物停在他的面前。
老人掙扎了一下，似乎是想要從床上站起身來。
但他終究還是失敗了，這具身軀不會再有任何重新站起來恢復行動能力的可能，卡拉佩所的保證只是不切實際的一廂情愿，老人與林默都清楚這一點。
盡管如此，老人還是露出有點兒頹喪的神情，然后他開口說了話：“它在下面。”
老人似乎很久沒有說話了，聲音有些嘶啞，字也像是從牙縫里蹦出來的，但他開口就是最簡單的英語，卡拉佩所向他陳述了這頭變異體僅會的語種，因此他不愿浪費時間。
然而他的兒子只怕怎么也沒有想到，自己的父親寧愿用眼神與自己交流也不愿開口說話。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