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閥風流第四百二十章 順勢逆取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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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章 順勢逆取


更新時間:2016年10月28日  作者:水煮江山  分類: 歷史 | 兩晉隋唐 | 水煮江山 | 門閥風流 

凝月彎眉,碎星緩睞。幽靜的夜,恰若越女浣紗于星河畔,辰星繚動若皓腕,身影悄落畫中,明眸對星月,各見寂寥。

帳內不聞聲,帳外鐵甲營。

稍徐,帳簾一挑,內中燈火悄然乍泄,于帳外投下一道斜鋒,劉濃踩著斜斜燈影而出。當即,遠遠侯著的紅筱與眾白袍甲士迎上前來,紅筱眉梢微翹,亦如天上鉤月,嘴角淺彎,恰似蓮苞綻湖,內中笑意饒有興致。

劉濃與她的目光一對,劍眉若不可察的一挑,璇即,下意識的摸了摸鼻子,皺著眉頭想了一想,遂后,摒退眾甲士,細細叮囑紅筱,命其親自護送伊娜兒入上蔡,待伊娜兒見過閭柔之后,即刻南渡江南,替橋游思診治。

“郎君!紅筱,紅筱定不負此命!”

聽聞伊娜兒可診橋小娘子之疾,紅筱神情驀然一怔,繼而,俏臉洋滿歡欣,眼眸卻眨著薄薄淚霧,聲音也微微顫抖。在她的心中,橋小娘子陷夢眠寐,她乃橋小娘子護衛,其責自然在她。況且,昔日,橋游思曾有一段時日長眠且無息,她遵照橋游思的遺令,竟然險些將那可憐的女子化了。幸而,郎君歸來的及時,不然,百死難贖其咎。每每思及那一日,她心里便充滿了負罪感,且深深后怕。

劉濃見紅筱泫然欲泣,心知她定然憶及往昔,想起那日的情景,芳魂若雪的橋游思孤零零的躺于柴薪中,他心中不由得猛然一慟,揪心難耐,目光寸寸內縮,轉念間,卻不愿紅筱對此深咎于心,遂微笑道:“且攜兩百炎鳳衛一道同行,待游思醒來,汝即留在華亭,好生照顧她,勿需入北地。”

“是,郎君。”紅筱眸子一垂,眼淚無聲墜落,郎君未言能否治好,卻命她好生照顧橋小娘子,此乃安撫之意,她豈會不知。當下,撇過頭,默默拭去淚珠,待回首之時,笑容已然綻放,朝著劉濃深深一個萬福,而后,默然轉身,召集炎鳳衛去了。

這時,一直在帳內偷聽的伊娜兒挪步出外,抬頭看著天上繁星冷月,輕聲道:“成都侯乃何人也,情深如斯?失魂者乃何人也,竟教成都侯拋忘國事而唯她!”

“劉濃并非圣人,家若不存,何談其國!”

劉濃聲音低沉,也在仰望蒼月,但見星光淺眨,恰若游思媚眼,唯見冷月浮海,正似游思云眉,心中則情不自禁的想起了往日初見,那個善良而虔誠的女子,正為其弟祈福于飛石,便是那揪心拔魂的一眼,此生便唯余初見。

伊娜兒睫毛一眨,歪著頭看了一眼劉濃,但見成都侯半邊臉輝于星光下,細長的劍眉微凝,嘴角卻浮著笑,笑容雖淡,卻暖人心神。她自幼即侍奉阿胡拉,一片冰心若雪紙,不知人間情、愛為何物,但于此時,她卻仿若通慧至心靈,不禁微微一怔,遂后,緊了緊身上月色長衫,細聲道:“情之一物,即若善。由善而觀美,唯善而存心。”

劉濃嘴角一挑,未予接言。

伊娜兒一直注視著他,見了他那莫名而詭異的笑,當即心緒百轉,繼而,不由得好生氣惱,猛地扭過頭,斜剜孤月寒星,冷聲道:“成都侯乃智者,為何卻一再嘲弄伊娜兒?君莫非不知,唯善而至美乎?”說著,喃出一竄胡語:“諸般行為法,發乎于心,存于乎善,善觀天下而美,有喜怒哀思悲恐驚,此乃情之由發,是為善;惡生念發,不見其美,不知其善,唯存貪、欲、損……”

華月泄水,一派靜謐,身側伊人,細語低喃。莫名間,劉濃心若平湖波瀾不驚,并非為伊娜兒所念經文,實為此景足以緩神。成都侯負手于背后,勾起一抹笑容。

稍徐,紅筱復來,已命炎鳳衛等候于營外,并牽來兩匹馬。大軍露宿于野,最忌營中奔馬,最忌營中喧嘩,是以她的腳步落得極輕,馬蹄踏行也亦無聲,即若一束艷紅,默然切入夜中。

臨別,伊娜兒深深的凝視著成都侯,半晌,未作一言,待翻身上馬之際,夜風悄來,掀起月色長衫,動蕩之間,腿間徐浸微涼,當即用手扯了扯長衫下擺,神情卻由然一怔,漸而細眉微顰,腮泛桃紅,眸子撲扇了兩下,回過身來,定定的看著劉濃,輕聲道:“且待來日,伊娜兒定將此衫歸還!”

“噗嗤……”紅筱嫣然一笑,掩了掩嘴。

聞笑,伊娜兒頓時羞惱難耐,狠狠的盯了一眼劉濃,復訕訕的瞥了瞥紅筱,心中五味陳雜,難以一言而續,璇即,抱著權杖,咬著嘴唇,勒轉馬首,徐徐嵌入夜幕深處。

紅筱緊隨其后。

待二女離去,劉濃身心一松,轉身入內,將將落座于案后,即聞帳外傳來熟悉的腳步聲,嘴角一彎,笑道:“且進!”

正在帳外徘徊的荀灌娘眉梢一拔,當即挑簾而入,按著腰劍,邊走邊道:“灌娘此來,并非聆知艷聞,僅為得知青州戰事!”方才,伊娜兒臨走時,身著劉濃的衣衫,她也看見了,心中極為不屑。

“唉……”劉濃默然一嘆,也懶得解釋了,神情一肅,冷然道:“十余日前,石虎率八萬大軍圍取廣固……”

“曹嶷何在?”荀灌娘細眉凝川,落座案前。

被荀娘子打斷了話語,劉濃卻并未在意,沉聲道:“據聞,曹嶷已中伏身亡,廣固僅余八千守軍,斷難抵擋石虎襲取!”

“若是如此,石虎后背之危即解,東海、下邳、廣固互呈倚角之勢即失。君之妙策,已然付之東流!”荀灌娘凝眉深思,細長的手指不住輕叩劍鍔,若廣固尚存,石虎率軍南侵,不過乃自行鉆入牢籠而已。但廣固一失,石虎后顧無憂,如若尚存軍于廣固,便將危及劉濃側翼。

劉濃提起案上茶壺,緩緩注水,抿了一口涼茶,微寒之意入喉填胸,心神經此一激,卻愈來愈明晰,緊皺的劍眉徐徐放開,冷聲道:“廣固城堅,石虎即便引大軍襲取,傷亡勢必已然慘重!其人嗜殺、野心甚偉,卻非莽撞之輩,豈會貪圖眼前之利!君且度之,若易位而處,君當何如?”

聞言,荀娘子柳眉一挑,伸出細長的手指,在劉濃的茶碗里蘸了蘸,遂后,于烏桃案上東劃一個圈,西戳兩個點,嘴角微揚:“下邳存兗州軍兩萬余,東海聚鎮北軍與瑯琊郡軍幾近三萬。石虎此番南侵,其意并非青州一地,實乃強取徐州,若可擊潰下邳與東海守軍,一路搶掠,待至歷陽郡,即可兵威建康。”

說著,粉臉煞雪,手指在案上點了兩下,續道:“橫江渡、廣陵渡皆失于其手,縱然無舟南渡,亦必將渡口附之一炬!而建康震動之下,何人敢言北伐?”言至此處,冷冷一笑,手指由南往北斜斜一挑,冷聲道;“屆時,我豫州便孤懸于大江之外!我若乃石虎,定然趁勢驅騎北掠,一路襲取廬江、淮南,渡大河,入汝陰,進上蔡,摧城拔志!復趁大勝之勢,調頭一擊,縱然難以潰盡豫州軍,亦必使江東之虎人心盡失!他日,若石勒敗慕容廆于薊城,內憂稍卻之下,便可傾力合圍,暨時,豫州即亡矣!北地即亡矣!僅需數載,平復代、涼二州之后,便可橫渡大江,取建康如探囊!”

其聲抑揚頓挫,其言赫人聽聞!

“荀帥,言之有理!”劉濃滿臉冰寒,身子微傾,鳳目瞇成了一條線,凝視著案上零亂的痕跡,嘴角卻自始至終掛著森然的笑。

長長一番剖悉,荀灌娘眸子吐輝,光芒逼人,順手拾起身側一截白巾,擦了擦手,淡然道:“然若欲取東海與下邳,并非易事!郗公與石虎交戰多年,亦非易與之輩!我若乃石虎,豈會不知聚則勝、分則敗之理!故而,吾取城而不守城,吾嗜殺而不容人,吾攜裹大軍于身,進可言戰,退可言守,奔可言襲!若可任取東海、下邳之一城,勝負……便已然在掌!”

言罷,嘴角上揚,瞅了瞅劉濃,見成都侯身子越傾越低,心中暗自一笑,轉眼之時,眸子卻由然一滯,凝于手中白巾,繼而,嘴角弧線悄斂,櫻唇愈抿愈薄,漸而,亦不知想到甚,渾身驀然一個激淋,飛快的將白巾一扔,嗔道:“此,此乃何物?”說著,怒視劉濃,臉頰卻紅透了。

“嗯……”劉濃正在細細思索,乍聞驚聲,慢慢抬起頭來,不解的看著對面的荀娘子,眼神澄靜如水。

荀娘子見他猶呈泰然自若,心中頓時惱了,斜斜飛了一眼案上白巾,怒道:“成都侯,此乃軍營,此乃國之大事,此乃萬民之存亡!汝,汝豈可……豈可,豈可如此也!”委實難以措辭,心中則亂亂的想:‘怪道乎,那胡人女子身披他的衣衫,原是如此,如此,如此不堪……’想著,想著,暗覺渾身上下麻癢難耐,不禁一手按著腰劍,一手按著胸口,呈防備姿態。

劉濃愈發不解,眼光掃來掃去,繼而,猛然頓于案上半截殘衣,眨了兩下眼睛,心思一陣電轉,即知她為何惱怒,細細一思:‘莫非,莫非她以為我持強凌弱乎,唉……’思及那種場面,成都侯心生怪異情素,卻不知該如何作解,只得暗暗一嘆,隨手捉起茶碗,看也不看,囫圇一陣飲。

“咕嚕嚕,咕嚕嚕……”喉結滾動,茶水盡泄入腹,劉濃將茶碗一擱,淡然道:“且議軍情!”

“汝,汝……”殊不知,荀灌娘卻將眸子瞪得渾圓,指著劉濃,語難成聲,滿臉緋紅。

“何如?”劉濃聳了聳肩,漸而恍然大悟,方才所飲之茶,正是荀灌娘蘸手之茶,思及此處,不由得瞥了一眼她那修長如玉的手指,喉結滾動了兩下。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荀灌娘冷冷一哼,柳眉倒豎,杏眼吐火,面紅若朱,待見劉濃凝視自己的手指,心中怦的一跳,趕緊縮回來,“唰”的一聲,拔出腰劍,搭在劉濃的脖子上,喝道:“汝,汝安敢戲我!”

“唉……”劉濃長長一嘆,伸出兩根手指拔開她的長劍,轉念時卻想起一事,不由得微微一笑:“昔年,你我初逢于建康,荀小娘子便以此劍指問劉濃,如今,何其類似也!”

二人俱乃心慧過人,念頭瞬息百轉,荀灌娘也想起了往事,怒色漸褪,笑容淺起,徐徐將劍一收,“鏘”的一聲歸鞘,沉聲道:“君之美人何其多矣,何苦再惹人心殤!”

劉濃正色道:“劉濃知也,此間無事!”

“如此便好,且議軍情。”荀灌娘語聲低微,理了理額間紅巾,眸子輕閃,神情微悵,幽幽嘆了一口氣。

“且議軍情。”劉濃皺了皺眉,神情無奈。

稍徐,二人互一對視,劉濃干咳一聲,荀娘子轉走目光,凝視著案上漸干水痕,輕聲道:“如此一來,我軍當依計行事,尾躡石虎之后,將其截于徐州境內。”

劉濃道:“夫戰者,本無既定之事也,唯披肝戴膽、順勢逆取,方可從容于戰!屆時我躡其尾,斷其北歸之路。下邳與東海聯壁成營,阻其南下肆掠……”

荀娘子道:“石虎取廣固,非一朝一夕可為。我軍雖失廣固,卻獲其時!屆時,安南將軍桓宣必可及時抵達,截其東逃。三方合圍之下,石虎唯有一途!”微微一笑,恰若百花盛開,續道:“東之天,乃大海……”

“然也!”(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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