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閥風流第四百一十八章 吾有一求_宙斯小說網
當前位置:宙斯小說網 >>歷史>> 門閥風流 >>門閥風流最新章節列表 >> 第四百一十八章 吾有一求

第四百一十八章 吾有一求


更新時間:2016年10月26日  作者:水煮江山  分類: 歷史 | 兩晉隋唐 | 水煮江山 | 門閥風流 
您的位置:


作品:

字數:

半晌無言,帳中靜劉濃鳳目微瞇,鼻尖蘊繞著若有若無的硝煙味,極其輕微,若非刻意細嗅,斷難覺察。

大祭司睫毛撲顫了兩下,白嫩的臉頰涂染了一絲暈紅,若不可察,繼而,抓著火焰權杖的尾指翹了翹,而后,稍稍一想,緩緩抬起頭來,凝視著對面的劉濃,索性直言道:“將軍慧目若炬,伊娜兒左掌難為。”目光純正,眉宇凜然。

聞言,劉濃嘴角的戲謔徐徐盡斂,身子坐得稍微直了些,心中則在揣度著伊娜兒的來意。伊娜兒亦未有言語,二人目光時而互觸,倏而交纏,大祭司目若深海,成都侯目如星湖。一者深藍,一者漆黑。各不相讓,各不失色。

稍徐,伊娜兒終究不敵,微微低頭,注視著案上的青銅雁魚燈,火舌靜吐之際,兩縷金發垂下來,黯淡了纖細的眉眼,卻使她棱角分明的輪廓更多幾分明艷,憑添幾許柔弱。

羯人背棄了兩百年來的信仰,將圣火與她一并放逐于野,神明的示意卻模糊不清,已身將何去何從?圣火能否復燃光明?黑暗是否就此肆掠?諸此種種,深藏于心底從未示人,殊不知,卻于此時薄發。便見得,大祭司的唇抿得越來越緊,深藍色的眼眸泛著揮之不去的迷茫。

劉濃覺察到了她的不安,銳利的眼光緩緩一收,拾起案上茶碗,淺淺抿了一口,淡然道:“閭柔確居上蔡,汝若欲見,可自行前往。”將碗擱下,續道:“且與謝艾一道同行。”

“多謝成都侯。”

驀然間,伊娜兒倏地抬起頭來,眸中迷茫層層褪盡,繼而,眼底星光驟然璀璨。而后,嘴角的笑意寸寸綻放,光潔的臉寵在燈火的映襯下,泛著炫目的光澤,令人觀之失神。別致的笑容,調皮中帶著驕傲,尚有幾許得意,異樣美麗。殊不知,劉濃卻劍眉凝川,嘴角微挑,神情不悅。

“哼!”劉濃冷冷一哼,氣氛頓時為之一凝,冷寒若冰。成都侯惱了,暗道:‘好你個胡女,安敢以言語欺詐于我!’微微傾身,目光如劍,森寒直刺。

伊娜兒悄然避過他的眼光,將權杖橫放于腿上,雙手端于左腰三分位,淺淺一個萬福,微笑道:“成都侯勿惱,伊娜兒并非有意試戲!”說著,見劉濃眉目猶呈冷然,便斂了嘴角笑容,輕聲道:“聽聞成都侯欲知青州戰事,伊娜兒恰好自廣固而來,來時,單于元輔引大軍圍城,此時,想必已破城而入。”

劉濃冷聲道:“廣固城堅可譬洛陽,曹嶷屯軍三萬于城,石虎縱然攜十萬大軍亦斷難取之!”

伊娜兒道:“確如成都侯所言,奈何曹嶷已中伏身亡。”言罷,摸索著杖首火焰,眸子微悸。

劉濃眼底猛然一縮,眉心隨即皺得更緊。

伊娜兒再道:“臨走時,伊娜兒得見,廣固城為血腥纏裹,血河蜿蜒十余里,累累頭顱筑成了骨山。禿烏與墨鴉飛滿了天空,爭相逐食。經此一惡,青州之地,千里無人煙。”聲音極沉,肩頭顫抖。

伴隨著她的言語起伏,劉濃眼底的冷凜愈聚愈盛,嘴唇抿成了一道弧鋒,按于膝上的雙手則拽成了拳頭,石虎嗜殺之名赫人聽聞,廣固城一旦為其所破,城中十余萬漢民絕難幸免。想著,想著,成都侯情不自禁的閉上了眼,待開眼之時,中目吐鋒,陡閃即逝,冷聲道:“汝乃羯胡大祭司,世代受羯胡供奉,如今為何西行?休言乃為閭柔!”

伊娜兒未避劉濃目光,深藍色的眸子銜著成都侯的影子,嘴里則道:“光明與黑暗,誓不相容。羯人為奴時,光明照耀羯人。得阿胡拉天神眷顧,在圣火指引之下,羯人備養休棲,從善于內,從而強大,從而脫奴……”

“從善于內,從而強大!一旦脫奴,瘋發噬心,從而拔刀逐野,犯下罪惡滔天,其罪難言,其罪難書!而此,即乃阿胡拉天神之眷顧乎?!”劉濃冷然插言,面色越來越沉,聲音不烈,卻吐字如冰。

一語落地,伊娜兒面色唰地一白,渾身不住戰栗,眼中迷茫復現,緊緊的拽著腿上權杖,將嘴唇咬得一半慘白、一半滴血,半晌,目中痛苦難去,下意識的亂喃:“光明,黑暗……教義,神明,圣火……善良,善良豈會為罪惡所噬?阿胡拉必然戰勝安歌拉,罪惡之黑暗必將消散,必將消散……吾神,阿胡拉之光輝……”語難成聲,說著說著,竟然將權杖豎抱于懷中,臉頰貼著杖首,迷離的眸光不住閃爍,仿若即將陷入深淵。

“嗯!!!”恰于此時,劉濃重重一聲假咳,將其驚醒。

乍聞此言,伊娜兒不禁渾身一抖,手中權杖“啪”的一聲墜落,神情驀然一怔,繼而,嘴角一撇,好似欲泣,轉念間,覺察到劉濃猶在身側,霧影汪湖的眸子一滯,璇即,眨了眨眼,將掛于眼角的淚珠兒唰入眼湖中,而后,匆匆低頭,彎身將權杖拾起,借機鎮了鎮神,待抬目時,鼻翼猶抹淚痕,神情卻漸現平復,萬福道:“伊娜兒,失禮了!”

劉濃搖了搖頭,心中一陣索然,待她神情漸穩,淡然道:“昔年,劉濃亦曾聞汝教之義,阿胡拉天神與安哥拉,二者乃善良與罪惡、光明與黑暗。”

“嗯。”伊娜兒嗯了一聲,柔柔弱弱的,意態怯怯的,顯然尚未自悸慟中盡數蘇醒,隨后,睫毛唰了兩下,低聲道:“成都侯亦知吾教,伊娜兒幸甚。”言罷,偷瞅了一眼劉濃,將權杖抱得更緊,好似有些怕成都侯。

劉濃嘴角一裂,不再看她,注視著案上跳動的火舌,聲音微沉:“據聞,汝教之源,源于極西之域,安息。”

“嗯。”伊娜兒又嗯了一聲,微微咬唇。

這時,紅筱走進來,將案上已涼的茶壺撤走,換上熱茶,尚且瞄了一眼伊娜兒。不知何故,伊娜兒縮了縮身子,狀若一只受驚的小白貓。紅筱微微一笑,抱著茶壺退出帳中,心道:‘大祭司又何如,不過盞茶時光,即敗于我家郎君。”

劉濃提起茶壺,一邊注著水,一邊道:“聽聞,安息之地征伐極甚,時有二國常行廝殺,一者乃米底王國,一者乃烏,烏……”提壺的手一頓,眉頭皺起,極力思索,卻想不起來。

伊娜兒卻已然極為震驚,藍琉璃般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看著成都侯,嘴唇不由自住的微啟,輕聲接口道:“烏拉爾圖。”

“然也,烏拉爾圖。”劉濃微微一笑,傾水潑珠,激得茶香四溢,聲音漸緩:“此二國,一者信奉阿胡拉,一者信奉安哥拉。因時隔久遠,劉濃所聞亦鮮少,卻不知最終何人得勝?米底王國,亦或烏……”

“當然乃是米底王國,阿胡拉光輝照耀下的米底王國。據《阿維斯塔》所載,信奉黑暗與罪惡的烏……烏拉爾圖已然煙散。”伊娜兒容光煥發,眸子皎潔,亮若星辰。

“然也,米底王國。”

劉濃灑然一笑,捧起茶碗徐徐一蕩,深深吸了一口茶香,心胸豁然洞開。此茶雖非烹煮,但茶葉乃是革緋攜來的華亭龍井,經滾水一泡,芬芳清香滲神入髓,教人恍覺置身于江南煙雨中。據革緋言,此茶乃舒窈親手采摘。伊人情深,茶葉香透,成都侯淺淺抿了一口,暗自回味,淡聲道:“光明即乃秩序與穩定,黑暗即乃動蕩與混亂,然否?”

“然,然也。”伊娜兒嘴唇蠕動,眸子微瀾,此乃《阿維斯塔》最終教義,更甚于善良與罪惡,稍稍一想,遂又補道:“善與惡現于光明與黑暗,秩序與穩定必將戰勝動蕩與混亂。是以,羯人為奴,阿胡拉天神賜于光輝照耀!”

二人所言乃本末之道,伊娜兒所言乃善與惡體現于外,而劉濃所言則是事物根本,并不沖突,不過乃是由淺入深之理。伊娜兒之所以補足,乃是因其過于震驚。

“甚好!”

劉濃將茶碗一擱,注視著伊娜兒,沉聲道:“然,汝僅知其一,不知其二。何為秩序與穩定?何為動蕩于混亂?信奉阿胡天神之米底王國即若我漢家,世代勞耕,春播秋獲。信奉安哥拉之烏拉爾圖即若胡人,飄蕩于野,逢秋肆掠。汝僅知其為奴,卻不知,胡人之本性已然千年,殺戮與搶掠也已千年,深存于靈魂烙印之中,乃其根本所在!阿胡拉,阿胡拉,嘿嘿……”言至此處,未再持續,目中鋒劍,冰冷、決絕!

“安哥拉,安哥拉……”

伊娜兒嘴唇開闔,不住念叨,眸光一點一點煥散,渾身輕輕痙攣,漸而,眼眸中泛起淚水,顆顆晶瑩的淚珠兒撲簌簌滾落,她卻半分不覺自己正在哭泣,猶自顫聲道:“兩百年了,兩百年了……莫非,莫非,由始至終即乃,即乃……”

“即乃荒謬!”劉濃冷然接口。

聞言,伊娜兒的身子瞬間一軟,漸漸的,竟然坐不住身,只得掌著矮案邊緣,借力不倒,臉上爬滿了淚水,瞥了一眼劉濃,復看了看自己懷中的火焰,再瞅了瞅案上燈火,悲聲道:“兩百年!數十代祭司不遠萬里而來,躬身匍匐:傳道、行醫、治善、勸理、明性、啟慧!兩百年!圣火之光為何照耀安哥拉兩百年!!”

“唉……”

劉濃默然一嘆,對其所言圣火他亦有所知曉,其教義崇尚團結,其教義崇尚秩序與穩定,其教義反抗罪惡與黑暗,然,其教派卻流離于中土數千年,無它,多為皇權所不容!然,而今其教尚未如同千年后的那般森嚴,亦未如千年后那般締造了輝煌的漢人強國。

良久,良久。

臉上淚痕默干,抽泣聲輕微,伊娜兒抬起頭來,抱著權杖,定定的看著劉濃,光潔的喉嚨微微滾動,啞聲道:“多謝成都侯,始至而今,伊娜兒方知神明之意乃何,方知圣火之光為何指引伊娜兒西行!多謝成都侯啟慧于伊娜兒!”言罷,緩緩起身,柱著權杖,朝著成都侯按著左胸,深深彎身。

“罷了!”劉濃淡然的擺了擺手。

殊不知,伊娜兒卻未起身,彎腰道:“成都侯乃圣火垂青者,乃神明所賜先知智者,伊娜兒不敢有瞞先知,此番西行,一者乃為見閭柔殿下,欲懇請殿下北歸,復將圣火之光點燃于浚稽山。一者,即為解心中所惑!”

先知……僅一席話語便成了先知?劉濃啼笑皆非,捧著茶碗的手微微一抖,茶水潑了滿襟,訕訕的將茶碗放下,掃了掃衣襟,漫不經心的道:“閭柔居上蔡,并無人禁錮。然若欲北行,唯恐為石勒所獲。而此,并非劉濃愿見!”

伊娜兒心思瞬間百轉,隨即了然:閭柔之所以南下,即因石勒欲與柔然人聯姻,從而共伐代州。而代州之地為鮮卑人占據,若石勒靖平代州,勢必攜裹柔然人齊下江南。稍徐,她理了理心神,答道:“先知但且寬心,如今羯人雖背棄了圣火……非也,圣火與罪惡不兩立!光明勢必蕩滌黑暗,是以……是以,拔亂反正!”老半晌,她方想起措辭,遂后,補道:“然,若欲北歸浚稽山,伊娜兒自可護得殿下周全。”

劉濃冷聲道:“如何得護?”

伊娜兒道:“身為大祭司,當擅醫術,伊娜兒之醫術雖不至肉死人,活白骨,卻有獨到之處。伊娜兒若行調理,無人可辯得閭柔殿下。再則,羯人尚不敢為難伊娜兒。”言至此處,眸子一轉,察了下劉濃的神色,見其意動,她的心中卻轉起了另一念,遂輕聲喃道:“然,而今,伊娜卻不愿北歸,懇請先知,且容伊娜兒將圣火之光播于豫州!此舉方乃……方乃拔亂反正!”言罷,斜持權杖,默然跪落于席,深深萬福。

劉濃凝目沉思,心緒電轉,繼而,驀地思及一事,眼睛豁然一亮,急急地道:“汝之醫術,莫非亦同方才之火?”

“非,非也……”伊娜兒臉頰一紅,聲音微顫。

“唰!”

成都侯猛然按膝而起,垂目伊娜兒,目光如炯若束,掃得伊娜兒縮了縮白晰的脖子,蜷了蜷玲瓏凸致的身子,心中怦怦直跳,暗忖:‘先知好似喜色,帳中尚存絕色女子!若,若真是如此,伊娜兒該當何如?伊娜兒,伊娜兒……’她亂亂的想著,愈想,渾身抖得愈厲害,眸子流離,暗覺手腳發軟,臉頰滾燙如火。

“咕嚕嚕,咕嚕嚕……”便在此時,劉濃暗覺喉嚨干澀,抓起案上茶碗,胡亂飲了一氣,茶入胸中,蕩平如潮思緒,復深吸一口氣,竭力穩住心神,淡然道:“吾有一求,望汝莫棄!”

“啪!”

火焰權杖再次墜地,伊娜兒小嘴微張,眉目驚赫……(未完待續。)


上一章  |  門閥風流目錄  |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