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閥風流第三百七十三章 樂極生悲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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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三章 樂極生悲


更新時間:2016年09月22日  作者:水煮江山  分類: 歷史 | 兩晉隋唐 | 水煮江山 | 門閥風流 

日懸東空,灑下束光如巨劍,將偌大的石頭城攔腰橫斬,一半明艷,一半黯淡。★★昨夜,濃月恰逢淺風,故有水月印潭、波紋冉展,格外華美,周札舉盞邀月,獨詠于潭畔,好不暢懷,待至興濃時,服散一帖,醉臥于樹下。

是以,待晨陽灑遍石頭城之際,周札方醒。晨陽微軟,灼于身上軟綿無力,周札掌著柳樹慢慢爬起來,滿面紅顏,眼睛猶未睜開,拍了拍嘴,打了個哈欠,繼而,舉手向天,美美的伸了一個懶腰,眼睛虛開一條縫,詠道:“蒼天兮寂寥,日月兮中懷,安得美酒兮,入亦往返……”

“阿父。”次子周稚頂盔貫甲,按著腰劍,穿月洞而來,奉上一信,沉聲道:“阿父,大將軍有信致!”

“大將軍,王處仲……”周札暗覺脖子微酸,左右扭了扭,伸手接過信,匆匆一閱,眉頭陡皺瞬放,將信一點點撕碎,扔入青潭中,而后,瞅了瞅兒子華美的鎧甲,心中驀然一痛,冷聲道:“此甲,價值千金矣!”說著,亦不理會呆怔的兒子,闊步出外。

慢悠搖至城墻下,抬頭一瞅,嘆了口氣,匍匐身子爬上去,瞭望丹陽方向,久久未語,遂后,看向建康,但見龐大的建康城臥于煙云中,白霧妖嬈,靜美如斯,忍不住的嘆道:“如斯美景,奈何兵戈!嗚呼,天下蒼生也……”

周稚行至其父身側,面含憂愁,沉聲道:“阿父,大將軍即將兵臨城下,我周氏當以何如?莫若,亦從劉耽所言,稍作抵守,而后,徐撤建康?”

“如何抵守?”周札瞇著眼睛看兒子,又瞟了一眼城上的士卒,冷聲道:“甲不具身,懷持銹刃,安可言守!”

聞言,周稚眉頭大皺,看了看身披舊甲、手持銹刃的士卒,暗道:‘庫中有明甲利刃,奈何,阿父吝財,不愿予之。’心中雖腹誹,卻不敢揭阿父之短,只得硬著脖子道:“石頭城居高臨下,一目可攬數十里方圓,易守而難攻……”

“守,守守……”周札勃然大怒,橫目兒子,喝道:“汝可知,袁喬守城不過兩日,乃何下場?”

周稚心驚,垂道:“兒子不知。”

周札怒道:“懸軍于三軍爾!汝當大將軍乃善士乎?汝勸吾守城,莫非欲將汝父之頭,懸之于城乎?”

“兒子不敢!”

永昌元年,正月十二。

大將軍抵鋒石頭城,盤營連結,浩浩蕩蕩,綿延十里。周札見大將軍前來,未有半分遲疑,當即開城請降。大將軍喜其高義,贈周札十萬金以滋嘉獎。遂后,大將軍勒軍石頭城下,率精銳三千入內,俯視建康,傳檄入城,勸司馬睿斬劉隗與刁協以告天下,如若不然,即提大軍,兵諫臺城。

建康已有七十載不聞烽煙,乍然間,鐵甲兵戈撞夢來,全城震動,里巷轟驚。一時間,人人自危,牛車與蓬舟如蟻亂竄。

臺城,建康宮。

晉室百官沿著朝天百覲階,匍匐爬入大殿。待入殿內,三個一群,五者一伙,盡皆私議紛紛。

而此刻,司馬睿并未踞坐于龍床,正于天子之室跳腳大罵周札,時而咬牙切齒,倏而拔劍斬案。奈何,其人久病纏身,力已衰弱,斬案不得,反傷其手。看著虎口汩汩溢血,司馬睿眼瞪欲突,暗覺眉心滾湯,兩側太陽穴刺痛不休。

宮人小心翼翼地道:“陛下,百官覲見……”

司馬睿晃劍大吼:“覲見,覲見……何人當為良臣?滿殿諸公,食晉之粟,牧晉之民,卻盡皆從賊矣!”

“陛下息怒……”宮人大驚失色,撲嗵一聲跪在地上,老淚縱橫,一把一把的抹著。

“罷了……”

司馬睿見得宮人老朽的模樣,再瞥瞥銅鏡中的自己,心中悲凄難耐,擒走劍走至室外,斜望天上之日,為陽一灼,身子頓時一軟,搖搖欲墜,趕緊以劍柱身,喘著粗氣,側然道:“莫非,天欲亡我司馬氏乎……莫非,真乃得位不正,而一言成畿乎……”

“陛下……”室外宮人驚赫欲死,噼里啪啦跪了一地。

“哈,哈哈……”

司馬睿卻挺胸大笑,直笑得眼淚鼻涕噴薄而出,當即便有老宮人奔來,欲為皇帝擦拭。

司馬睿一把推開老宮人,以龍袖胡亂拭之,殊不知,如此一番笑中涕淚,竟使胸懷洞開,好似生得無邊力氣,繼而,整個人也神彩渙,遂將劍歸鞘,大步若流星,邁向華殿。

轉玉階,走朱廊,即入殿中。

眾臣見司馬睿來了,滿堂蟻嗡頓時為之一靜,司馬睿面不改色,直入龍床,慢慢坐下,看了一眼王導,擺手道:“大將軍已破臺城,眾卿且議,如斯奈何?”

大將軍……眾臣聽聞司馬睿稱呼已改,神情齊齊一變,隨即面面相窺。劉隗更是赫得面白如土,心中疾疾一轉,捧著玉笏跪伏于地,高聲道:“陛下,王敦逆行,妄弒忠良,以不義行道,必亡其于道,如今之計,理當誅盡闔族……”

“不可胡言!”

司馬睿揮手止住劉隗,一步步走下龍床,將大司徒緩緩撫起來,定定的看著王導,嘴角默然一裂,苦笑道:“吾欲遣使入臺城,仲父可否念及多年情誼,往返一遭?”

“陛下!”王導心懷滾蕩,老淚爬簾,泣不成聲。

司馬睿緊緊的拽著王導的手臂,直勾勾的看著王導,凄然道:“仲父若往,僅需為吾作一言相告大將軍……”言至此處一頓,高聲道:“公若不忘本朝,于此息兵,則天下尚可共安也。如其不然,朕當歸于瑯邪,以避賢路。”其聲悲愴,正乃末路,聞者無不涕零。

“陛下……”王導沉沉跪地,仰起爬滿皺紋與淚水的臉,朗聲道:“陛下,得此逆臣共族,臣愧矣,愧煞矣!”說著,不停的叩,碰碰作響。

“仲父,仲父啊……”司馬睿心痛如絞,身子一歪,軟跪于地,與王導相顧淚泣。

“陛下,陛下啊……”

霎那間,跪地悲呼聲此起彼伏,滿殿諸公至內往外跪得一片,唯有數人昂胸挺腹,紀瞻、謝奕、司馬紹。

司馬紹面紅如潮,踏步而出,高聲道:“父皇,建康城堅,鎮北軍尚存,何需言此?孩兒愿親甲披征,都戰守城!以待天下勤王之師,應詔而至!”

“勤王之師……”司馬睿肩頭驀然一怔,回身看向兒子,眼底光寒疾閃,冷聲喝斥:“休得多言,勤王之師,何來?”

“陛下!!”

朗聲激昂,如金擊鼓,紀瞻捧笏而出,斜斜掃過殿中,沉聲道:“陛下,郗公、道徽尚鏖戰于歷陽,袁五郎、袁彥道亦然就地堅守,二人披心瀝膽、忠貞足可印日,當為勤王之師!”

聞言,司馬睿神情更黯,身子頹然一垮,拍了拍身前楠木板,漠然道:“然也,郗、袁二士,皆乃晉室之忠臣矣,其心足可鑒日月,其魂足可表乾坤!奈何,一江之隔,難解民憂矣!”

“陛下!”

話將落地,朗聲再揚,謝奕轉出庭柱,捧笏道:“陛下,尚有王師矣!”說著,快走三步,抵臨前堂,徐徐轉身,環視滿堂諸公,冷聲道:“王師數路,勤王于外矣!其一者乃柴桑侯,逆臣謀逆之日,即已應詔,而今想必正于來途;再者,乃益州刺史、鎮南將軍,如今必然已入江州,正行靖掃**;尚有一者,乃豫州刺史、鎮西將軍、華亭侯,現今,勢必已處王敦身后,正抵鋒而前!諸此數路王師,外可制其勢,內可定其中矣!”

一言即出,如雷貫心,滿殿俱震,落針可聞,即便紀瞻亦不例外!少傾,刁協眼睛咕嚕嚕一轉,神情隨即沮喪,雙手一攤,問道:“此事甚好,然,為何我等一無所知矣?”

頓時,殿中嘩然,盡皆朝著謝奕指指點點,顯然不信。司馬睿心中將將冒起的希冀火花,瞬間被無情的澆滅。謝奕眉梢一拔,再踏一步,直直逼臨司馬睿身前,揖道:“陛下,尚有一師!出自會稽謝氏,不日即臨建康。”

“轟……”

此言尚未落地,即若狂雷乍響于殿中。司馬睿搭拉著的腦袋,猛然一抬,“唰”地起身,一把抓住謝奕的手臂,顫聲道:“愛卿,愛卿,所,所言當真乎?!”

“陛下!”謝奕心中不屑,面上神情卻極其肅穆,沉聲道:“臣所言之事,字字皆真!”

“哈……”司馬睿大喜若狂,奈何只笑出了一聲,雙眼即作一瞪,仰天便倒,宮人趕緊一把抱住,卻見皇帝陛下渾身抽筋,兩腿亂蹬,口吐白沫。

“陛下,陛下……”紀瞻一步竄來,凝目一看,來不及思索,搬著司馬睿的下頷,對準仁中穴,猛力一掐。繼而,探手至其腋下,一陣倒騰。

“啊,噗……”

司馬睿重重噴出一口帶血濃痰,幸而紀瞻早有所備,扭頭避過。焉知,劉隗慘了,其人剛好湊過來,欲一窺究竟,正好給噴了滿臉,尚不敢罵,只得默默擦拭。

“哈,哈哈……”司馬睿方一醒來,即縱聲狂笑……

永昌元年,二月十三。

司馬睿駁回大將軍之議,命鎮北軍堅守建康。大將軍心中暗怒,即命大軍攻城,奈何建康城堅,日短難破。時值二月十五,大將軍得知劉濃已至襄城,本欲引軍回擊,得王含獻計,故而,縱兵劫掠建康境。司馬睿聞知后,勃然大怒而失心智,竟于彌留之際,令劉隗率鎮北軍攻之,且命王導、周顗、郭逸、虞潭等人引城衛六軍,夾擊石頭城。

殊不知,恰中王敦之計。

二月十七,大將軍棄石頭城,盡起三萬余大軍,一戰擊潰劉隗與金城邊境。其后一日,反身數擊,連敗六軍。盡斬劉隗、周顗、郭逸、虞潭等人,唯王導得以幸存。二月十八,大將軍攜狂勝之績,揮軍力摧東門。

謝奕收籠諸方殘軍,死守東門,奈何眾寡懸殊,鏖戰一日,眼見即破!!

“嗚,嗚嗚……”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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