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閥風流第兩百六十九章 止殺于安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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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六十九章 止殺于安


更新時間:2016年07月29日  作者:水煮江山  分類: 歷史 | 兩晉隋唐 | 水煮江山 | 門閥風流 
歷史軍事


豎日。

潑天彌霧籠四野,陰綿秋風無力殘。

鲖陽與固始邊境處,滿目瘡痍,令人不忍直視。尸體橫七豎八的躺在草野,不時見得,有蟾蜍與細蛇爬行于血池中,殘肢斷體則成了蜫蟲與蟻群的樂園。而田垅上、野道中,一群群蓬頭詬面、呆怔木然的塢民攜老扶幼,穿過山崗漫向鲖陽,他們的臉上看不見絲毫生氣,唯余顫粟、顫粟。

“希律律……”

一聲馬嘶裂響于晨風中,匍匐前行的人群下意識地抬起頭來,聞聲而望,只見在那山崗的一側,飛雪正傲然挺立,白騎黑甲抱著牛角盔站在它的身側,默然的注視著崗下的人群,在他的身后,飛揚著五百白袍,人人神情鐵然。

“劉殄虜,我等非匪也……”

老者手中柱著木棍,花白的頭發與胡須纏在一起,東一縷、西一撮的縛在面上,渾身上下則染滿污漬,分不清是血亦或乃泥,他踉踉蹌蹌的竄出人群,“撲嗵”一聲跪在泥水坑中,高高的舉著木棍,悲呼:“小老兒乃鲖陽鄉老,生于鲖陽,長于鲖陽,卻非匪也!而今,卻因事匪而被戮也,何故也?為何求食于地,地卻不容我等于活也?乾在上也,我等,絕非匪也……劉殄虜,我等非匪也!!”

聲音悲涼而凄惶,受其感詔,漫野里,幸存的人絡繹不絕的跪下了,跪在這浸泡著血液的大地上,枯瘦的手掌伸向天空,仰天悲呼。

“我等,非匪也!”

“求活而不可得,其為何也?”

“劉殄虜,何日,方可得活也……”

看著崗下的人祈禱著、迷茫著,劉濃眼底陣陣發酸,胸潮滾蕩難耐,昨夜斃馬數十,星月奔馳,待至此間,一舉擊潰殺紅了眼的趙固部曲,勒馬于崗,護民過境。然,經此一役,固始縣足足有四千塢民埋身于此。

何故也?何故內耗也!

劉濃深深吸進一口氣,把鐵盔遞給紅筱,慢慢走到崗上的大石下,瞅了瞅,一鼓作氣沖至石顛,“鏘”的一聲,拔出楚殤,高聲叫道:“諸位鄉民,劉濃來遲一步,實屬無能矣!然,劉濃由南至北,便在為復綱于常也!終將一日,定可使諸位鄉民,安享于田野,垂老于隴中,往來有童子,膝下存歡顏!而此,便乃劉濃畢生之愿也!”言罷,胸中情動,實難自己,忍不住的拄著劍,半跪于地,以額抵著劍柄,借著那冰涼的觸覺,平蕩著滔天火焰。

“鏘鏘鏘!”

拔刀聲此起彼伏,甲葉抖響成陣,數百白袍緊隨其后,半跪于地,以額低柄。

恰于此時,紅日破霧而出,展開光懷,將石上的劉濃、崗上的白袍攬入懷中。

“劉殄虜,劉殄虜……”

“劉殄虜,江東之虎也!”

“但使綱常復臨,老朽唯愿匍匐于地,奉酒于劉殄虜帳前也!”

群情鼎沸,勢淚盈眶者有之,漠然抽嘴者有之,眼神迷離者有之。而劉濃聞聽著聲聲吶喊,猶若置身于浪海之中,一時百感交集,自古以來,華夏之民便是如此純樸而堅韌,他們秉承著勤勞與禮儀,只求一席之地,可繁延生息。

良久,良久,人群陸續起身,在鄉老的帶領下離開這片血腥之地,前往鲖陽。

待最后一群人經崗而去,曲平道:“小郎君,郭默已亡,鲖陽當以何如?八千塢民回境卻無食,且無人管束,不消月旬,恐此慘景,定將復現。”

鲖陽,無食,管束……

劉濃徐徐吐出一口氣,翻身上馬,抖了抖肩上白袍,以楚殤遙指趙氏塢堡,冷聲道:“且隨我往,趙固,尚欠上蔡五千石糧!”

“諾!”

“嗚,嗚……”

白袍縱騎,卷下山崗,沖入平原,直插趙氏塢堡。焉知,尚未抵臨塢堡,便見迎面撲來幾百騎,當先一人,揮著手,邊奔邊叫:“劉殄虜,劉殄虜切莫動怒,切勿動怒……”

兩軍勒馬里許外,劉濃打馬而前,看也不看趙愈一眼,冷冷的瞥著塢堡,淡聲道:“趙郎君,奉祖豫州之命,趙氏與我劉濃有約,當共同討伐郭默,阻其南下擾民!為何郭默過境欲圖謀我上蔡,卻未見趙氏示警?莫非,戲耍劉濃爾?”言罷,朝著曲平點了點頭。

“郭默之首在此!”

曲平縱馬奔來,嘴角冷冷一笑,打開手中木匣,內中臥著郭默死不瞑目的頭顱。

“郭默,真乃郭默……”

“郭默,如此便亡乎……”

一時間,趙氏之人面色大驚,肆掠汝南、汝南兩境長達數載的郭默;擁曲三千,塢民萬余,足稱豪強的郭默,而今,竟以尺盒為眠!若非親眼所見,教人如何敢信?!

“報……”

一騎遙遙插來,人尚未近,音已傳來:“回稟家主,十里外,有軍忽來,身披白袍,人數近千!”

“嘶……”

幾名趙氏族人齊齊倒抽一口冷氣,繼而手腳冰冷,劉濃擁軍不足三千,現今馬軍猶存,再來一千,便是一半有余。而郭默與孔煒兩軍相合,幾近五千之數!此乃,戰乎?莫非其人,真有神助?

曲平勒著馬,冷目挑向一干趙氏之人,高聲道:“烏合之眾,豈可與強刃爭鋒!我家小郎君,圈圍孔煒、殲滅郭默,俘虜已近四千之數!若非駐扎于城,且分兵看守俘虜,此時來者,何止一千!汝等背信棄義,意欲何為?莫非,亦同郭默?!”

“罷了!”

鲖陽之事不可耽擱,劉濃揮了揮手,制住曲平,提馬輕踏,冷聲道:“趙固何在?莫非,無顏見劉濃乎?”

趙氏眾人神情一陣變幻,而后將目光齊投趙愈。

趙愈暗吸一口氣,驅馬上前,揖道:“劉殄虜,阿父身子不適,已然卸卻趙氏族長之位,如今趙愈不才,勉為此任。不知,劉殄虜可否容趙愈……”

“報……”

便在此時,從鲖陽方向飛速奔來一騎,待至近前,對著唐利瀟一陣耳語。唐利瀟神情一變,縱馬靠近劉濃,附耳低語。

“竟有此事?”

劉濃劍眉微揚,嘴角略翹,而后,瞇著眼看了看趙愈,心思一陣疾轉,已然作決:“恭喜趙郎君,劉濃并非狂妄無知之人,若非事出有因,何需踏足固始縣?!往事已矣,劉濃亦別無他言,尚望趙氏日后行事需得三思!尚有一事,昔日趙郎君應允,若劉濃攜同趙氏討伐郭默,便予糧五千石,此事,尚可作真乎?”

予糧,借糧,二者相差極大。

趙愈眉頭一挑,心中卻豁然一松,他與劉濃熟識,暗知劉濃怒意已去,此事確乃趙氏有負劉濃,況乎,尚有滿野的尸首需得處理,豈會為五千石而再生事端!當下,便笑道:“劉殄虜但且寬心,五千石糧,三日內,必至上蔡!”

“非也,非往上蔡,而往鲖陽!”

劉濃見事已了,鲖陽尚有要事,懶得與趙氏之人再作多言,當即便命唐利筱令虎噬與朔風衛直入鲖陽,而后,抖了抖馬韁,拔轉馬首,引軍朝著鲖陽疾疾而去。

趙愈之弟趙言,目送白袍翻飛出視野之外,嘆道:“劉殄虜,江東之虎,人杰也!”轉念又一思,沉聲道:“如今,郭默已亡,汝南、汝陰兩境,再無人敢攖其鋒也!”

趙愈族叔趙斐,看了看滿野的血水,搖頭道:“雖說亂世之下,為守土保民之故,殺伐便乃不得不為。然,家主此舉,殺戮過甚,確使我趙氏身陷不義也!”

“唉……”

一干趙氏眾人齊嘆,趙愈之眼卻越瞇越細,繼而好似想起甚,嘴角一歪,振了振衣袖,朝著身周眾人團團一揖,大聲道:“諸位叔伯與阿弟,前路確乃艱辛。然,若我趙氏子弟齊力同心,尊奉圣人之言,蹈行圣人教誨之禮儀,定可抹去此污,復現趙氏光輝。屆時,待得乾坤復常,我趙氏定可榮居士族矣!”言至此處,一頓,環視眾人,笑道:“我欲予八千石糧,前往鲖陽,諸位,以為何如?”

趙斐眉頭一皺,驚道:“八千石?!而今,塢中存糧不過三萬余石,尚有部曲三千,塢民萬余!況且,田野已然盡毀五成,豈可……”

“族叔!”

趙愈深深一揖,目光堅定,潺如流水。

劉濃縱馬奔向鲖陽,荀娘子秀眉飛挑,歪著腦袋,冷冷的剜著他。

劉濃故作未見,自然知曉她為何瞪他,趙氏戮民數千,論罪當誅!

然,趙氏卻非同郭默,郭默早年截殺士族,罪孽深重,天下皆知。況且,祖豫州也欲阻郭默南下,自己順勢而為殺之,不會被人詬病,只會為人稱頌。至于趙氏,姑姐不論能否破塢,即便破之,也僅能誅殺趙固一人,畢竟乃亂民暴動在先。

以殺止殺,乃無可奈何!若殺之可安,當殺之!若弒之不安反亂,當止殺!

事,可為,而不可為。大丈夫立世,當衡外情、量已力,有所為,而有所不為。初衷不改,持之以恒,終有一日,可兌現今日之承諾,河山復村落、田園見童子!

風,輕拂耳邊,拉得披風裂裂作響。

郭默塢堡,已然在望。

宋侯率著五百殘勇,守侯在塢門前,佝僂著身子,微瞇著小眼,看著白袍涌來……(未完待續。)塔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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