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步成城
不愧為女中英杰,一言中的。≦此姝傲立于帳中,秀眉微拔,華麗的盔甲襯得身姿更俏,若非粉臉略寒,實屬異苑奇葩。
帳中一干男子呆怔,郭璞澄亮的短須亂抖,面色古怪;北宮微張著嘴,眼泛異彩;曲平刀眉倒豎,身子前傾;唐利瀟與杜武面面相窺,來福濃眉緊皺,若有所思。
至于劉濃身后的紅筱與織素,紅筱尚可,只是嘴角略彎,織素則大不一樣,雙手握在胸前,歪著腦袋,一下下的眨著眼睛,眼里滿滿的盡是崇拜。
此法確屬最佳,一舉多得,既可壯以聲威,令劉濃尚未至上蔡便已初具聲勢,又勢必將縮短行軍路程。
劉濃漫不經心的抹去手背上的茶水,朝著荀娘子一揖,笑道:“荀娘子此言,令人汗顏而傾服。若非洞悉局勢至察若微之人,定難為之。劉濃,謝過。”
荀娘子道:“非為汝計,只是不屑喧爭爾!”
“知也,娘子乃大義之人也!”
劉濃淡然一笑,微微傾身點頭,示意猶自傲挺如霜的荀娘子坐下,而后,親自提壺給她斟了一盞茶,荀娘子看著綠盈盈的茶湯,秀眉微顰,欲行拒絕,鼻尖卻鉆滿那淡淡的清香,委實不舍,只得輕輕一哼,捉起茶碗,慢飲、慢飲。
一飲之下,細眉層層綻開。
這時,劉濃慢眼掃過帳中,在來福身上一滯,有一件事思慮已久,今日理當成行,便朝著郭璞點了點頭。
郭璞當即會意,稍稍一度,捋須道:“除卻荀娘子精騎,而今帳下部曲隨從,共計九百余人,有騎軍兩百,刀曲近三百,劍衛三十,尚有工匠三十,隨從二十……”頓了一頓,看了一眼杜武,又道:“日前,又有杜領攜部來投,其部共有三百八十人。依郭璞之見,理當進行酌分,以正其名,以司其職。”
聞言,杜武按膝的手一緊,身子微微一挺,看了看案后淡然棒茶而飲的劉濃。
三息后,杜武邁步出案,按著腰刀,單膝跪地,沉聲道:“昔日,杜武本是敗軍殘卒,蒙郎君開恩不弒,已是感德涕胸。而今,雖僅從郎君數日,然卻震憾于胸。杜武從軍五載,未曾見過如白袍般擅戰之卒,亦未見過如此堅甲利刃!故而,杜武愿卸身職,事從白袍!請郎君,恩準!!”
“勿需如此!”
劉濃將茶碗一擱,伸手接過紅筱遞來的一柄長刀,捧著刀慢慢出案,來到杜武身前,虛虛扶起他,親自將刀佩在他的腰上,笑道:“此乃,華亭之刃,愿汝佩之、惜之!汝不必卸職,劉濃只是稍作調整!”
“郎君,此乃寶刃!!”
杜武摸索著四尺長刀,入手一片冰冷,心中卻一陣火熱。
他率部追隨劉濃,一路上,見了白袍的鐵甲與長刀,眼熱不已。曾捫心自問,白袍戰陣確屬犀利、擋者披靡。然,若非甲具精良,當不至于令人一敗涂地。其甲,樣貌不奇,卻刀砍不進,其盾,縛于手臂,防護范圍雖小,卻靈活無比。一直想討套裝具,奈何行軍路上,劉濃卻對他不聞不問,心中一直犯憷,深怕劉濃不喜。
劉濃笑道:“汝真心來投,劉濃豈會不知,但且安心歸座,稍后再言。”
“諾!”杜武按刀歸座,眉色盡放。
劉濃度步回案,稍作停頓,朗聲道:“劉濃入上蔡,乃奉朝庭征僻為府君。按律,一縣當有縣丞、縣典、縣役。然,據劉濃所知,上蔡唯吾一人,其余丞、典、役皆無。北地混亂,塢堡自制,法不臨典,典不具章。故而,為將來計,當權宜行事。郭璞何在?”
“郭璞在!”郭璞快步離案而出,站于帳中。他與劉濃早已商議過,前方路險,若是皆乃劉濃私軍猶可,然,現下尚有投降之軍,指不定日后復有,理當有個章程,先行犒賞、激勵士氣。
劉濃淡聲道:“而今行權宜之計,命汝暫為參事,掌軍中糧草支度,以及日后入上蔡,當掌縣內吏事。”
“郭璞,領命!”
郭璞面正色危,慢慢抬起雙手,正了正頂上之冠,又掃了掃骯臟的袍擺,好似正在金鑾雄殿奏對一般,肅然無比,三度大禮揖手,伏之時,眼中精光亂吐,心道:“郭璞靜待七載,終臨此時也……”
待郭璞領命入席,荀娘子眉頭一皺,慢慢起身,徐步往帳外走去。
華麗的長劍在腰間,一擺、一擺。
人將出帳,聲音飄來:“興許,汝真可至上蔡!”
劉濃未答,也未攔她,待她離去,捉起茶碗飲了一口,將心中的怪念頭摒掃一空,沉聲道:“北宮何在?”
“北宮在!”
劉濃道:“命汝率刀曲,自成一衛,即日起,更名為虎噬!待至上蔡后,當行縣尉事!”
“諾!”北宮按刀而退,眉色不驚不喜。
劉濃暗自點頭,又道:“曲平何在?”
“曲平在!”
劉濃道:“命汝率騎軍,自成一衛,即日起,更名為鷹揚!待至上蔡后,亦行縣尉事!”
“諾!”
曲平按刀而起,轉身欲入案,想了一想,止步,問道:“郎君,咱們的馬鎧,現下,可裝具否?”自從有了馬匹,華亭劉氏便私鑄了一批馬鎧,拆散為甲葉,一直未曾裝具。雖是僅有五十具,可關鍵時刻,在平原地帶,當可一錘定音。
劉濃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可行具甲,只是需愛惜馬力!”
“諾!”曲平大喜,那可是具裝馬凱,人馬皆甲,一直臥于糧草堆中,眼睜睜看著卻不能裝備,早已令人心癢難耐。
劉濃喝道:“唐利瀟何在?”
“在此!”
“命汝率劍衛,自成一衛,他日或將再補,即日起,更名為雷隼!為全軍之斥侯,待至上蔡后,當行縣獄事!”
“諾!”
待唐利瀟慢悠悠度回案,劉濃看了看居于最末的杜武,笑道:“杜武何在?”
“在……杜武在!!”杜武神情一震,大步出案,單膝跪地。
劉濃道:“將汝之部一分為二,汝率兩百,自成一衛,他日定將再補,即日起,更名為磐石!待至上蔡后,當行縣尉事!”
“諾!”杜武重重頓,心中松了一口氣。
劉濃徐徐收回目光,轉向來福。
眾人,一個個的出案、歸案,皆已領命,唯來福未曾有命,但他的面色依舊平靜,也不知在想甚,嘴角彎著傻笑;劉濃心中陣陣暖意升起,嘴角也隨之揚起,暗吸一口氣,輕聲喚道:“來福。”
來福未答。
“來福!”劉濃加重語氣。
“嗯?”
來福神情驀然一驚,匆匆看向小郎君,待看見小郎君嘴角暖暖的笑容,他心中寸寸作軟,方才他走神了,想起了昔日,小郎君才那么點大,好似粉妝玉琢的娃娃,而如今,小郎君長成也,坐鎮中軍帳,英氣逼人來!
劉濃朗聲喝道:“來福何在?”
來福坐于案后,下意識地大聲回道:“來福在!”
劉濃曬然一笑,度步出案,走到來福案前,伸出手,來福愣愣的看著小郎君,情不自禁的將手遞出。劉濃拉著他那粗大的手,走到帳中。而后,朝著來福深深一揖,朗聲道:“謝過!”
“小,小郎君,豈可,豈可如此……”來福嚇得不行,趕緊側身避開,濃眉亂抖不休。
劉濃深深的看著來福,笑道:“此禮,當得!至今而后,汝名為,劉胤,字,懷信!乃我華亭劉氏之半子!”
“小郎君!!”、“鏘鏘!”
來福沉沉跪地,雄偉的肩頭不停顫抖,身上甲葉震響如潮,虎目含淚,想說話卻說不出來。此時,帳中眾人神情大變,而郭璞則離案而出,朝著來福一揖,笑道:“郭璞,見過劉氏,劉懷信!”
“北宮,見過劉懷信!”
“曲平,見過劉懷信……”
“紅筱,見過……”
待眾人恭賀畢,劉濃壓住胸中奔騰之意,快步回案,沉聲道:“劉胤聽令!”
來福猶自愣著,未接話!
劉濃高聲喝道:“劉胤聽令!!”
“劉,劉胤?”
來福迎視著小郎君的眼睛,見小郎君沉沉點頭,閉了一下眼,又抹了一把臉,想了一陣,闔及地,嗡聲道:“劉胤接令!”
劉濃暗暗松了口氣,放聲道:“命汝率新進之另一部,自成一衛,他日必補!即日起,更名為朔風!待至上蔡后,當行縣丞事!”
縣丞,府君之下便是縣丞!!
眾人面面相窺,此時方才會意,為何小郎君會讓郭璞領職為內史,而縣丞空缺,原是靜待劉胤歸職!而北宮與曲平等人心知,劉胤理當任此職,且不言他追隨小郎君最久,待小郎君情義深厚,單論其人之智與才,帳中諸人,除小郎君外,莫可匹敵!
半晌,劉胤按著重劍,沉聲道:“諾!!”
一言定音!
夜,已深。
帳中靜悄悄,劉濃坐在案后,細覽案上之圖。
少傾,帳外傳來一個聲音:“小郎君,來福求見!”
“嗯?!”
劉濃劍眉一揚,繼續看圖,不予理會。紅筱嘴角一彎,輕步而出。
須臾,帳外之人訕訕道:“小郎君,劉胤求見。”
“進!”
“是,小郎君!”
劉胤疊手疊腳走進來,默然跪在案前,神情極其尷尬,顫抖著嘴唇,欲言又止。
“莫論任何事,只要汝肯習,必可成也!”劉濃微微一笑,拾起案左一張紙,遞過去。紙上書四字:劉胤、懷信。
劉胤捧著紙,濃眉皺作一團,回道:“小郎君,來,來……劉胤唯恐習不會!”
紅筱嘴角一翹,淡聲道:“無妨,小郎君已命紅筱,為汝之師!”(未完待續。)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