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閥風流第兩百二十七章 相逢于道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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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二十七章 相逢于道


更新時間:2016年07月08日  作者:水煮江山  分類: 歷史 | 兩晉隋唐 | 水煮江山 | 門閥風流 


呈牒過關入淮南,一入淮南境,天高云闊。

所見所聞與廬江郡大為不同,不再是赤地百里不聞人煙。

劉濃騎著飛雪揚鞭展望,村落依舊殘破,但卻升騰著徐徐煙火;瘦狗追逐著家雞,引起一陣雞啼狗跳;總角幼童來回奔跑,清脆的笑聲響滿曠野。

正是播種季節,青青田埂上,農夫扛著鋤頭往來,雖是老者過老、幼者甚幼,可他們眼神卻都帶著希冀之光,非同廬江野民那般,滿眼只有倉皇與木然。

待看見劉濃引軍而過,也不驚怕,離馬道較近的一名年老長者看了一眼劉濃,神情一呆,隨后竟然一聲吆喝,把肩上的鋤頭打橫放在田埂上,蹲踞于鋤桿,捋著花白的胡須,笑瞇瞇的道:“美也,美也,如斯美玉,灼而生輝,壁人當如是也!美郎君從何而來,將欲何往?”

說話間,越來越多的老農扛著鋤頭走來,與那長者一般蹲坐于野草中,看著劉濃嘖嘖稱贊。

贊聲不絕,劉濃握著馬鞭遙遙一揖,朗聲笑道:“劉濃至吳郡而來,欲入壽春,拜見祖豫州。”

老者神情猝然大驚,半晌,“唰”地從鋤桿上站起身,瞪大著眼睛把劉濃與五百雄壯白袍看了又看,良久,良久,眼里竟泛起淚花,一把拉住正在身邊亂跑的幼童,朝著斜坡上的馬道便跪。繼而,老者身后的眾農夫也跟著“撲嗵”、“樸嗵”跪了一地。

“老人家,何故如此?”劉濃翻身下馬,走到馬道邊,欲跳下去將老農等人扶起來,來福與曲平心驚,趕緊跳下馬,想要護住小郎君。

劉濃揮了揮手,眼睛是心靈的窗戶,這些老農非同亂野之民,何需防備。當即便跳下馬道,將為老農扶起來:“老人家,勿需如此,何故如此?”

老農身旁的幼童抑著稚嫩的臉,脆生生的道:“尊客自吳郡來乎?吳郡至遠也,有大江相隔,南人不北來,北人亦去不得南!”

劉濃聽聞老農與幼音的話語,便知他們非同一般農夫,定是詩書傳承之家,又見幼童雖是面色泛黃,但眉宇間卻頗是清秀,眼睛里閃動著靈潔,手里尚捉著一只草編青螓。

一把抱起幼童,笑道:“非也,非也,劉濃至吳郡而來,吳郡在江南,南人現下便在你眼前。”說著,又虛虛扶起跪在地上的其余農夫。

“非也!”

老農一直怔怔的看著劉濃,聞聽劉濃之言,下意識地張口便反駁,繼而喃道:“自永嘉之亂后,社稷崩塌,央央華夏盡為烽煙之土,乾不臨坤、綱不復常,而我等便為棄野之民也,胡人縱騎弒之,烹而噬之!”言至此處,聲音越來越高,指著茫茫四野,搖頭續道:“南人,南人不北來也,唯有祖豫州不棄我等,操舟南來,挺戈七載,方有此劫后余土也!”

語聲悲愴而嘶啞,半晌,劉濃放下幼童,朝著老農揖道:“劉濃,至吳郡來。”

幼童撲閃著眼睛,忽然高聲叫道:“阿翁言,但凡南人北來者,皆英雄爾!”

“壁人,英雄爾!”

“英雄爾,且受我等三拜!”

“老人家,劉濃何敢當得?”

“當得,南人北來,便可當得!江東兒郎也,且挺胸受拜!”

微風漸起,掃過蒼茫野草,田埂上,莫論農夫尚是幼童皆跪于叢中大禮三拜,劉濃置身于此間,但覺胸懷壯烈,連日來的陰云一掃而盡,深深吸得一口氣,撩起袍擺跪于田埂,對著曠野與農夫,沉沉一揖。一揖之后,縱身躍上馬道,翻身上馬,揚鞭欲走。

老農追至垅下,叫道:“劉英雄,且慢!”

劉濃勒馬回,老農看了看風塵仆仆的隊伍,反手指著身后遠方,笑道:“淮南非同他地也,此去壽春僅兩百余里,兩三日便可到得,尊客從南來,何不使老朽一盡地主之誼?”

曲平刀眉一展,笑問:“老人家,此地可有清流飲馬乎?”

老農朗聲笑道:“出村往南三里,自有泉流清潔,游魚可數。”

曲平道:“小郎君,連日未行洗馬,馬匹已乏,莫若稍憩半日。”

由歷陽至此,一路而來風聲草唳,雖未造成過大人員傷亡,但卻鬧得人疲馬困,劉濃稍稍一想,便點頭應允。

老農大喜,當即領軍入村,曲平自領一百五十名白袍去洗馬,白袍個個面顯歡顏,馬匹是華亭劉氏的心肝寶貝,看著它們神情懨懨的模樣,他們恨不得換身以待。

老農姓韓,極是健談,一邊走一邊朗笑不斷。

來福眼光搜尋著田野,問道:“韓翁,村中青壯何在?”

韓翁笑道:“淮南郡之青壯,皆在祖豫州帳下!”

北宮道:“廬江盡是流民,此地為何安矣?”

韓翁捋須笑道:“往南十五里,有駐軍三百于塢,往東三十里,亦有重軍扎堡。淮南,乃祖豫州坐鎮之地,莫論塢堡與流民,皆不可亂!”

幼童叫道:“我家阿兄,乃是將軍,率部兩千!”

聞言,眾人皆驚,韓翁擺手笑道:“尊客莫驚,祖豫州南來北地,乃為驅逐胡騎、復我舊土,老朽之子侄族人,皆已從帳!”說著,撫了撫幼童頭上總角,又道:“待小十八長成,亦當入帳!若是胡騎不絕于華夏之土,淮南之民,理當如此!”

“韓翁,壯哉!祖豫州,壯哉!”劉濃心中陣陣暢然,塢堡便若劍之兩刃,傷敵復傷已,但若是齊心攜力,連結成片而尾呼應,胡騎便難一馬平川。

進村,四下皆是修補屋舍的人,皆是老幼婦孺,老者指著忙碌的人群,笑道:“此乃義陽流民,青壯入軍,婦孺歸各村、塢,老朽之塢過小,不能盡數收納,故而復村。若有一日,但使村落成叢,老朽便是即刻閉目,亦當暢懷也!”

穿過村落,塢堡呈現于眼。

若居高臨下俯視,塢堡呈四方長型,渾身以青石壘就,墻高五丈,寬一丈;墻上四周各轉角處置青石箭樓,狹長地帶正中處又各置一樓,共計六道箭樓;僅有一門,正對低部俯沖斜坡。若是遇敵與胡騎,只消盡數入塢,即便被十倍之敵圍攻,亦可安然靜守,以待援軍。

此乃戰亂產物,堡內一切建筑,皆為抗敵功效。

來到斜坡下面的平整地,劉濃揮手止軍,命北宮就地扎營。韓翁不許,拉著劉濃,笑道:“雖說塢堡過小,但尊客從南而來,豈可露宿于野!”

奈何劉濃態度堅決,韓翁只得作罷,當即便命留守之老幼婦孺殺雞剁羊、造飯款待。自己卻留在塢堡外,與劉濃對促于席,暢談詩書。

不多時,軍營已起,營外擺滿草席,席中置放著各色吃食,都是些粗糧飯菜,唯有劉濃等人之席較為豐盛。韓翁殷切的勸食,幼童瞅著席中肉食直咽口水,眼睛直直的,身子卻坐得筆直,雙手按膝侍禮相待;而那些流民婦孺亦眼露殷殷之色,卻盡皆走到遠處,默然望著這群帶刀往北之人。

劉濃等人看著面黃饑瘦的人群,怎生吃得下,自來江北,方知江北之疾苦,似這等肉食,即便士族亦未必每日皆有。心中不由得想起一句話:興,百姓苦,亡,百姓苦。民,何其純樸也,但求一室可遮風雨,一席可臥疲軀,便心安意足,而即便如此,亦往往求而不得。

他們為何守禮?眼中的期盼之光,又乃何物?同為民也,既可流竄四野為匪,亦可秉承千年古禮,其間之理在何,當在這一方劫后余地!當在居亂而求安也!

思及此處,劉濃感概莫名,命來福將僅余的一壇竹葉青抱出來,親自提著酒壇沿盞而注,酒水嘩嘩而流,酒香四溢。此酒,原本準備帶至壽春送給祖逖,而現下,當以此酒敬此老翁,敬此余民,敬我華夏之地。

“韓翁,諸位鄉民……”劉濃舉起酒碗,目亮如星。

四野皆靜,韓翁嗅著酒香,突然驚呼:“此酒,乃竹葉青乎?”

“咦!”

劉濃神情一怔,繼而嘴角一翹,江北之人不識得劉濃,卻識得竹葉青,捧著酒碗,朗聲笑道:“正是此酒,此酒乃以粟釀,而粟出自華夏之土,故而,當敬一白。”說著,便欲傾碗注土。

便在此時,有一群人匆匆從村中奔來,當先之人叫道:“韓翁,有客由江南而來,有通關牒文!”

“哦?!”

韓翁神情一呆,繼而一喜,笑道:“今日乃何日也,莫非竟又有南來之英雄乎?”說著,便離席而起,奔出去迎接,轉念想起劉濃尚捧著酒,面色驀然一紅,頓步折回來,笑問:“未料竟再有南人渡北,可是與劉郎君同行者?”

由南而來……

來福等人神情頓時一沉,劉濃劍眉微挑。

而此時,村尾竹林里,一群人正牽著馬,闊步行來。為之人牽著一匹四蹄踏雪烏墨馬,身著寬袍大袖,腰挎華麗長劍,待看見劉濃也在此,秀長的眉斜斜一飛,冷冷一哼,面露不屑之色。

劉濃也把她認出來了,他在歷陽縣城便已見過她,近幾日,她更是率著百余精騎一直尾隨。兩隊相隔三里,劉濃進,她進,劉濃扎營,她也跟著扎營。

劉濃遣青衣斥侯詢問,她命人一輪箭雨射回來。

而每每遇襲,劉濃與眾白袍頂在前面血戰,她卻率著精騎在后面撿漏網之魚。如此尚不算甚,且有一次,她竟捉了唐利瀟的兩名青衣斥侯,雖然后來放了,但卻惹得唐利瀟暗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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