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閥風流第八十三章 賭中圣手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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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賭中圣手


更新時間:2016年05月16日  作者:水煮江山  分類: 歷史 | 兩晉隋唐 | 水煮江山 | 門閥風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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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未踏入弈樓,急促的腳步聲從身后疾傳。

“啪,啪……”

聞聲,劉濃緩緩回轉身,漫眼一掠,劍眉微凝。

七星臉去而復返,散發而赤腳僅著中衣,樣子狼狽不堪,然其神情卻似蠻不在乎,反而昂首挺胸,光腳踏得沉穩有序,尚多幾分輕快。而此番神態頗是熟悉,細細一思,竟與家中白將軍風范頗有幾許相似。想到此處,情不自禁的嘴角微揚……咦,尚有人!莫非搬救兵……

“元子莫急,稍待!”

柳叢中傳出一聲高呼,隨后便見華袍浮動,兩名郎君疾疾奔出。

其中一人雙手按腰,劇烈地喘著粗氣:“急,急甚!早,早便與汝言過,汝,汝之蒲技豈可,豈可與蕭子澤相較!咯,輸,輸光了吧……”

“嘿嘿!”

七星臉渾不在意的將手一揮,大聲笑道:“休說恁多,今日一戰,我不及他,是以方會將汝請來!一切,便拜托無奕了!不然,我將悲矣!”

“唉,若是顏道在,一切安矣!”

來人喘得一陣氣,慢慢緩過勁來,徐徐將身挺直,打眼望向紅樓,卻一眼瞅見劉濃三人,眼神陡然一凝,隨后微微闔首,淡然一笑。

溫文儒雅,傲慢暗藏,看似闔首微笑,眼光卻漫而不見。

這人是謝氏二郎君謝奕、字無奕,年方十六便已是太子洗馬,來年則會前往剡縣赴任府君。便是他將謝氏客院借賃于劉濃等人,其與七星臉桓溫是總角之交;桓溫好賭,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謝奕亦漸染此道。而桓溫則是龍亢桓氏子弟、中上門閥,其父恒彝為江左八達之一,現任尚書吏部郎。

“原是謝無奕!”

褚裒輕聲低喃,隨后暗振神色,輕邁一步,揖手道:“錢塘褚裒,見過謝郎君!”

“三惡之人!”

謝奕將手略略一拱,淡然道:“汝之三惡,倒亦有趣!”說著,目光漠不經心的掃掠,一頓,倏然定在劉濃身上,閃了兩下,歪著腦袋,脫口而出:“叔寶乎?”

桓溫瞟了一眼劉濃,叉著腰,肆意笑道:“衛叔寶體弱贏瘵,為人所看殺,這位郎君雖是美姿儀,卻與……”

“咳!”

劉濃一聲干咳制住其言,衛世叔待他恩深似海,豈可容人非議,當即踏前一步,沉然一個揖手,默然不語。

“嗯……”

桓溫性烈如火,被其打斷言語本來極是不喜,待見劉濃眼瞇作鋒,神色則不卑不亢;一陣對視后,心中竟莫名而生好感,隨即哈哈一笑,將手一拱:“某名桓溫,敢問何人當面?”

劉濃淡然道:“華亭,劉濃!”

“華亭美鶴,劉瞻簀?”

謝奕身側之人輕呼,待見桓溫與謝奕皆面帶狐疑的看來,澀然笑道:“大兄,元子,汝等不知,華亭美鶴之名,現已遍傳山陰城。適才弟來時,曾聞城中女子言:華亭有鶴,美斯美矣,恰玉似雕,如砌似蹉……”

“哈哈,本該如此!”

桓溫放聲縱笑,揮手之間看著衣袖猛然一怔,一陣清風吹來,全身上下突地一個激靈,叫道:“哎……你我在此地盤恒作甚!無奕,快走快走,替我將衣冠討來,再作分說!”

言罷,拉著謝奕直奔弈樓。

孫盛笑道:“常聞龍亢桓氏有子,性直率真若烈馬,今日一見,果然非虛。”稍頓,看著僅剩的謝氏郎君,揖手道:“吳縣孫盛,見過這位謝郎君!”

“嗯。”

那謝氏郎君淡淡而應,略作拱手還禮,隨后轉向劉濃,揖手笑道:“謝珪,見過劉郎君!昔年,君幼時所作之詩,謝珪甚是喜愛,不想今日得見,幸甚!”

“謝郎君過譽!”

劉濃淡然一揖,見孫盛面色羞窘且藏有微忿,心中暗嘆:各人自有各人緣法,褚裒雖傲但性真,孫盛空有玲瓏心,卻反失其真……

褚裒亦知孫盛尷尬,有意化解,便笑著摧三人入樓再續。

謝珪豈會不知,然上等門閥自有驕傲,其根本不予理會孫盛作何感想,反倒若無其事的與劉濃續字,隨后便揮袖而去,亦不與三人同行。

其字為知秋!一葉障目,一葉知秋!

“唉!”

孫盛悵然一嘆,隨后抬首看向紅樓,眼底神色極是復雜,數番變化之后,似已作決,沉聲道:“季野,瞻簀,寄人以檐下,何凄?居人于眼下,何悲?孫盛自知才疏學淺,難以振聲而鳴志,這便與兩位作別!至此一別,他日再逢,必是胸中藏物,乘時而出矣!”

言畢,深深一個揖手,不待劉濃與褚裒還禮,便已昂身而起,踏步直去。

“安國!”

褚裒大聲喚著。

孫盛身形猛地一頓,而后背對著二人緩緩搖頭,隨即加快腳步,三兩下便轉進柳叢深處。

稍徐。

褚裒虛著眼睛,慢慢回收目光,緩緩轉向劉濃,中有精光欲透,聲音卻極低極沉:“瞻簀,你我三人同來,安國已去,只余我與君爾!與君相識雖短,亦知君內秀于魂,存大志于胸,絕非我所能及可知。然,今日褚裒冒昧問一言:若我亦隨其而歸,汝以何視之?汝待若何?”

何以視之?我待若何?褚裒,若論其心性,較之陸祖言少得一分誠,較之祖茂蔭少得一分真,然褚裒便是褚裒,驕傲之人也,皮里自有春秋矣!其雖言表而心知,其雖簡貴卻非掩……

半晌,劉濃灑然一笑,徐徐將手挽至眉前,揖手道:“季野,劉濃視之,與汝何干?劉濃待之,與汝何干!若要真問,不知季野可否,視劉濃為友爾!”

“瞻簀……”

褚裒嘴唇蠕動開闔,看著劉濃說不出話來,眼中漸潤,皆是心氣高傲之輩,自然知曉劉濃此言何意。然也,君子相交,貴在相知,何言其他!自此一揖,莫論生死縱往,莫論風雨如惶,終生為友爾!

少傾,徐徐抬手,正了正頭頂之冠,拂平袍擺褶皺。

還之以長揖,不起!

朗聲道:“瞻簀,自今日始,錢塘褚裒愿與君為友爾!昔日常聞桃園三友,亦聞竹林七賢,復聞伯牙子期。如此三種,概不相求爾。君子相交,漫若非華,亦不求爾!莫逆、杵白,皆不求爾!天地為證,好教瞻簀得知,今日一拜,哪怕兩兩相離,縱然往返生死,終不相負……”一語綿長,聲音漸高,起伏若徐風過林,有鏘鏘之音,有絕然不返!

劉濃沉聲道:“季野,你我相交,何故言誓?”

“瞻簀!”

褚裒緩緩抬首,雙目投視劉濃,星鋒漸欲輝眼,沉沉挽手再揖:“你我年少,血亦正熱,概當如此爾!莫非,瞻簀不信褚裒胸腔之心否?若是如此,愿剖心以待!”

“季野!”

劉濃看著低首長揖的褚裒,久久難以言語,心潮澎湃如海,索性放任其洶其涌,亦不作多言,用力一抖兩袖,且把禮挽至眉前。

斂盡嘴角之笑,蕩盡眼底之芒。

緩緩,徐徐,寸寸下沉。

對揖。

“妙哉!!”

柳叢中,早已于此聆聞的華服郎君大步踏出,疾疾行至近前,揖手笑道:“兩位所言,袁耽皆聞,可否暫莫續論,且待袁耽爾!”

袁耽!東晉賭中圣手!

劉濃與褚裒皆驚,這袁耽是陳郡袁氏子弟;漢魏時,若論天下門閥之最,自當歸屬袁氏;便是汝南袁氏亦是出自陳郡袁氏,東漢末年,汝南袁氏爭霸敗于曹魏,自此煙消云散;然,陳郡袁氏根基深厚,到得魏晉之時俊杰之才呈出不窮,名士不絕于朝野。

南渡之后,雖有所消減,但其卻與謝氏交好,兩家幾近一體、守望互助,是以仍舊乃頂級門閥郡望!而這袁耽,自幼持才且好賭,為賭中第一圣手,但為賭者皆聞其名爾!

袁耽見劉濃二人神情微怔,嘴角一咧,淡然笑道:“二位莫要心疑,正如褚郎君所言,概此種種,皆不求爾!如此妙人妙語,聞之幸甚!袁耽別無它意,唯求與兩位相交矣!只是袁耽尚有好友之急需解,唯恐怠慢你我之誠,請稍待片刻便可!”

言罷,亦不待劉濃二人作言,稍作揖手,便揮著寬袖跨步而去。行至一半,似想起甚,一拍腦門,突地回頭,笑道:“何不同往?”

“固所愿也!”

劉濃、褚裒大聲笑道。

當下,三人踏入弈樓。大堂中有十來人兩兩對坐,或行棋、或六博、或樗蒲,陽光透窗而進,照著高冠寬衫,一個個神態頗顯悠閑。

不聞他聲,唯余落子輕揚。

有人正欲投木,偏著腦袋思索,恁不地一眼瞅見門口踏進之人,瞇著眼睛辯了辯,隨后眼神驟然一愣,驚呼:“莫非,袁顏道……”

對坐之人問:“哪個袁顏道……”

話將出口,倏地回首,看向門口,神情震驚,手中木落。

滿堂聞聲而驚,紛紛投目。

“啪!”

“啪啪……”

緊隨其后,噼里啪啦一陣亂響,亂七八糟的棋子落得一地!

袁耽看亦不看堂中之人,徑自叫過堂側侍著的蕭氏隨從,沉聲一陣問詢。那隨從面顯難色,稍稍作想,終是閉口不言。袁耽一眼橫過,眉頭倒豎,喝道:“豈有此理,莫非蕭子澤,懼我矣!”

這時,一個女婢由樓上而下,款款行至近前,朝著三人淺身萬福,低聲道:“袁郎君莫惱,且隨婢子來!”

“哦?”

袁耽眉梢一挑,瞅了瞅樓上,抱著雙手,懶懶地道:“何人請我,欲至何地?”

“這……”

聞言,女婢神色一愣,情不自禁的將目光投向樓上。

“請汝至想至之地,汝若不愿,便罷!”

冷冷的聲音自樓上飄下,沿著堂中漫漫一蕩。聞此聲者,滿座衣冠盡皆再驚,神色間若有所思,想竊竊私語,卻紛紛忍著。

袁耽神色亦是微變,隨后雙手朝著聲音來處一拱,淡聲道:“袁耽,見過!”

稍待數分,樓上聲音未再出。

“三位郎君,請!”

女婢再次萬福,領路行前;袁耽、劉濃、褚裒隨后。

直直入得三樓,沿廊轉角與酒樓一樣,兩側俱是奢華裝飾、名家字畫,劉濃自不會再駐足觀畫,這袁耽是去救場的,豈可耽擱。

待行至三樓最深處,有一道長長的走廊,直通一間雅室。

女婢于此頓步,萬福道:“三位郎君,但行便是!”

袁耽揮袖便走,直入雅室。

八個美婢候于前室,見得三人踏進來,神色微驚,隨后淺身萬福。嬌嫩軟糯的聲音飄進內室,中有一人笑道:“既然來了,何不進來!”

三人轉過長達兩丈的八面玲瓏仕女屏,一切盡顯于眼。

長長矮案一方,四人對座于案。

案上置著樗蒲棋盤,在矮案兩側,有幾名美麗的女婢跪捧木盤,其中分別盛著幾樣物事:紙約、玉冠、華袍、木屐,甚至尚有澡豆、香囊……

面南而坐之人,眉目俊雅,左手懶懶的以肘支案撐著腦袋,右手則悠哉游哉的揮著白毛麈,面帶微笑的看著劉濃等人踏進來。待將劉濃辯清,眼睛一瞇,眉鋒一挑,微微闔首。

蕭然!竟然是他!

劉濃心中雖有稍驚卻不奇怪,略作拱手以還禮。隨后淡淡掃眼而過,一眼之下,不禁莞爾!

另外三人自然便是謝奕、謝珪、桓溫,只不過短短兩炷香時光,三人模樣盡皆凄慘。桓溫自不用說,其本就輸得精光!而今,且看另外兩位:謝奕渾身上下已無別物,唯余一頂青冠!進來時,其正將鑲玉的腰帶卸下,欲放入盤中!至于謝珪更慘,連腳上木屐亦沒了,正被身后女婢捧在盤中……

“顏,顏道兄……”

謝奕回轉身,面色窘然的捧著玉腰帶,而眼中神情耐人尋味……

“啪!”

桓溫眼睛唰地一亮,猛地一拍大腿,簌地按膝而起,一把抓住袁耽,喜道:“顏道,來得正好!”

謝珪徐徐回頭,眨了一眼睛,隨后冉冉起身,抖了抖短短的雪白中衣,赤腳在同色葦席上擦了擦,朝著劉濃緩緩揖手,淡淡的笑道:“劉郎君,失禮了!”

注:關于孫盛的離去,大家可能覺得很突然,但是江山從他一出場,就一直在描述他的心性。他的離去,是必然的。本來想在文中多作一些注解,但嫌占字細。如果覺得突然,不妨把他的出場描述,以及后面的種種所為仔細看看,便知,他做出這樣的決定,是理所當然的。另推薦一部女頻民國《錦繡榮華亂世歌》,女主角很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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