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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樓危月,琴聲瑟瑟。
翩翩公子,獨立高樓,看著窗欞之內,屋中佳人。銅鏡之前,美人緩梳烏發,輕摘金飾,一舉一動,說不盡的風流媚骨。
季布手握長劍,站在檐角,看著嫻淑美人,燈下落寞,心中同悲,卻是難有褻玩之心。
“佳人佳人!”
贊嘆聲起,徘徊于月夜之中,一個白衣男子,不期而至。
那人站在季布身后,他卻沒有回頭的意思。
“你是誰?”
“素聞季布任俠之名,如今一見,卻也是貪生怕死之徒。”
季布緩緩轉身,看著眼前的男子,輕搖折扇,儒雅之氣十足。月下長劍輕帶寒光,輕指男子喉間。
“你若是說不出所以然,我必要你性命,報辱我之仇!”
男子一笑,反問道:“如今秦帝率軍二十萬,親至河北。不過旬月,趙王請降。其勢之盛,豪杰莫當。韓魏既沒,無論齊楚。天下危殆,值此之際,東楚侯率八千將士,西掠陳地,殺盡秦宗室,以示天下之大,誓不與暴秦共存。此等英雄大義,將軍既為楚國舊部,又有任俠之名,受東楚侯詔命,卻因一婦人,裹足不前。難道說不得一聲貪生怕死么?”
季布放下了影虎長劍,有些落寞。
“先生說得是,敢問大名。”
“陰陽家,河伯!”
季布收劍一笑,說道:“我素不喜陰陽家之流神神鬼鬼。然而先生之言,卻有三分豪氣,不似方士,卻像是一個俠客。如若不棄,進屋飲酒如何?”
“好!”
兩人縱身一躍,反進屋中。
此地是季布所據小城,屯兵其中。當初農家在帝國皇位之爭時態度曖昧,遭惹秦帝不快。為了安全起見,滎陽之戰諸侯連敗后,農家就開始相繼轉移。而花影樓的一眾人則受到了季布的護佑。
“大哥,這是誰?”
屋中走進了一個男子,身著甲胄,看起來是季布的部將。他看見季布正與人飲酒,不禁有些奇怪的說道。
“這是我兄弟周至,與我是生死之交。”
季布一笑,向著河伯引薦道。
“周兄弟,在下一介儒生,聽聞季布在此地屯軍,特地來討一杯酒喝。”
周至知道河伯在說謊,今夜他負責值守,前前后后根本沒有人前來。這時候,他大哥季布的房間中怎么可能多出一個人來?
周至并沒有點破,只是拱手而道:“將軍,營中安穩,特來復命。”
季布點了點頭,說道:“周至,你明日清點兵馬,收攏糧草,隨我共赴陳地。”
周至聽聞季布之語,有些驚訝。見外人在,也不便多說。直到季布與河伯飲酒而罷,他才重新回到酒宴之上。
“大哥,我們真的要去陳地么?現在的局勢,東楚侯可沒有半點勝算的樣子。”
項少羽以滅秦之名,召集天下諸侯,除了韓魏諸國走投無路的貴族,一般的小諸侯根本沒有想要響應的意思。
事實上,像是季布這樣的小諸侯,若是肯投降帝國,也不是沒有生路。
“周至兄弟,不用再說,我意已決,當與項氏共生死。”
周至見勸說沒有效果,也不再糾纏,搖了搖頭,退了下去。
繡帳輕掩,寬大的床上,英布赤露著上身,剛行云雨,臉上卻是有些悶悶不樂。
英布最喜歡的姬妾如姬臉色微紅,嬌嫩似水的靠在了英布的懷中。
“將軍,自從你接受到了東楚侯的詔命,卻為什么總是悶悶不樂。”
丈夫就算鐵石心腸,碰上這百轉柔腸,卻也難免百練金剛化為繞指柔。
“我在想我該不該去?”
天下大勢,秦復欲得志。這個時候,東楚侯項少羽橫空出世,登高一呼,號令天下諸侯反秦。不少人都不看好他,英布也是遲遲不決。
如果他此刻率軍去陳地,那就表明了站立在秦帝的對面,不死不休。
響起了昔日嬴子弋化名熊心,統領反秦聯盟時,他便是其中的一員。當年芒碭山上,秦帝給了他的半塊玉璧,想起了秦帝的當時的話。現在的英布正面臨著當時的嬴子弋所說的選擇。
如姬酥胸半掩,一雙明媚的大眼睛看著英布,撫摸著他雄壯的肌膚。
“將軍想去便去,不想去便不去唄!”
“哈哈哈!昔日雷豹軍團統帥,一軍之將,卻還沒有一個女人來得磊落。”
一聲粗狂的聲音傳進了屋中,英布大驚,抄起了一旁雙戚,就沖出了屋外。
夫妻閨房密語,卻被人聽了去,英布自然大怒。
門外站在一個粗壯的漢子,渾身黝黑,周圍環繞著粗厚的鐵鏈。
“你是誰?我英布不殺無名之輩!”
“陰陽家,山鬼!”
山鬼報出了自己的名號,英布反而駐足不前,一時不能判斷眼前之人的來意。
“陰陽家被帝國通緝,宗門大業毀于一旦,如今不遠處遁走,卻來到我的地盤,想要做什么?”
“特地為將軍解性命之危。”
山鬼看似粗狂,一舉一動卻頗有章法,讓英布不敢小看。
“我有什么危險?”
“今天下大勢,秦帝為一家,東楚侯為一家。請問將軍,這二者誰強誰弱?”
“瞎子都看得出來,自然是秦強楚弱!”
英布說的不是很客氣,山鬼也不惱怒。
“將軍雖據萬眾,與百萬秦軍相比,卻如草寇。是以將軍投秦,不過一縣令。投楚,則項氏必待之以侯王之禮。今將軍猶豫不進,則勢必結怨于秦楚。且東楚侯重義尊禮,氣狹好戰,將軍若是舍近投遠,項氏必以重兵臨城。到時將軍豈有生機?”
英布聽完之后,冷汗連連。再看向山鬼的時候,對方也報以一笑。
“多謝先生指教!”
英布道謝之后,山鬼的身影便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英布回到了屋子里,他的愛妾如姬已經穿戴好了衣裙,緩緩的迎了上來。
“將軍,那個人是誰?看起來好可怕!”
如姬衣裙輕薄,說起山鬼的時候,臉上還留有著一絲的懼意。
“陰陽家的人!”
英布輕撫著如姬嬌嫩的身軀,輕輕說道,似乎在想著什么?
“如姬,你剛剛說,我想去便去,不想去便不去,對么?”
如姬一笑,嬌軀半靠在英布的身上,說道:“將軍是大英雄,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好!我決定明日起兵,赴陳地,響應東楚侯號召!”
大河湯湯,秦軍營寨。
黑色的帷幕遮掩著營帳外圍,一點光也透不進去。
嬴子弋手里拿著紙條,看著上面的情報,輕輕的搖了搖頭,便將之投入了前方的火盆之中。
“陛下,韓信將軍求見!”
營帳之外,響起了侍從的聲音。
“讓他進來吧!”
韓信一身黑甲,身姿英挺,走進營帳之后,參拜道:“臣參加陛下!”
“韓小弟,起來吧!”
嬴子弋揮了揮手,想要讓韓信坐到自己的身旁,對方卻是執意不肯。
君臣對面,兩者雖近,卻有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韓信很清楚,所以從不越雷池一步。
“一月之前,九原傳報,時隔多年,匈奴之民再入邊塞三十里。半月之前,玉門急函,月氏雙王并立,揮兵東向,前鋒已至大宛。數日之前,關東傳信,東楚侯項少羽占據陳地,盡殺秦宗室,以示與我大秦勢不兩立。帝國三線對敵,形勢已然危急。”
“匈奴月氏實為邊患,項氏卻居腹心。”
“是的!”
嬴子弋點了點頭,說道:“只是欲除腹心之患,必先保證邊境安穩。所以朕讓蒙恬督九原,章邯鎮薊城。兩者一東一西,防御匈奴南下。只是月氏那邊,朕并不放心。”
章邯率軍北上,此刻秦軍營寨之中營帳稀疏了不少。韓信已經知道了嬴子弋的意思,拱手而道:“聽聞月氏雙王并立,一文一武,擁兵數十萬,威震極西之地,不可小看。”
嬴子弋微微一笑,看向了韓信,說道:“朕欲以你為大將,親率一軍,鎮守西域!”
韓信一愣,說道:“可是陛下將二十萬兵給了章邯將軍,現在并沒有多余的兵力?”
只是剛剛說完,韓信仿佛明白了些什么。
“難道陛下想要......!”
“沒錯。朕想要將五萬趙軍交給你,加上歷次戰斗所俘叛軍,加上西域昭武城中三萬鐵騎,湊足十萬給你!”
嬴子弋的笑容莫名的清晰,韓信的眼中卻是閃爍著莫名的光澤。
嬴子弋將七萬叛軍交給自己。這些人新降未久,對于帝國并沒有什么認同,反而充滿了怨恨。若是韓信有心,完全可以利用這七萬叛軍,割據西域,稱霸一方。
“臣必不負陛下所托。”
韓信跪了下來,面容無比堅毅,沉聲說道。
“韓小弟,這一路西行,路途并不平坦啊!你麾下兵將,秦齊楚燕魏趙韓各國相聚,胡華相雜,外有月氏虎視眈眈,可謂內憂外患。”
韓信站了起來,抱拳說道:“陛下放心。韓信用兵,多多益善!”
這一刻,韓信話語之中,少了一分感激,卻多了一分自信。
“陛下,真的要讓韓信去西域么?”
韓信離去之后,營帳之中,焱妃的身影悄然出現。
“你不放心?”
焱妃站在了嬴子弋一旁,幫他剝了一刻葡萄,遞給了他的嘴邊。
“韓信用兵常常出人意料,但是畢竟年輕,能不能擋月氏東侵?”
畢竟,帝國不可能在西域擺放過多的兵力。眼下帝國三線對敵,兵力吃緊,最多在西域放十萬人。
而對面的月氏,卻有著數十萬,與北邊的匈奴一個量級。
“放心,只要有韓信在,西域可保無憂!”
嬴子弋一口吞下了焱妃手中的葡萄,笑著說道。
“陛下何以如此肯定?”
“就因為他是韓信!”
焱妃微微一笑,身姿恍如少女,面有傾城之色。
“陰陽家那邊怎么樣了?”
焱妃面色一沉,說道:“如陛下所料,月神星魂,這些日子以來活動頻繁。他們似乎打著主意,想要依靠項氏一族這顆大樹。項少羽的速度很快,占領陳地之后,廣招天下諸侯。此刻韓魏兩王都已經向陳地出發。齊國尚在猶豫之中,不過田橫田榮兩兄弟也并非宵小之輩。如今陛下平定了趙地,他們遲早也會參加項少羽的會盟!”
嬴子弋點了點頭,說道:“對于六國諸侯來說,這是他們最后的機會,自然不會放過。墨家巨子在哪里?”
焱妃搖了搖頭,說道:“自從那次林地之中墨家巨子知曉了當年的真相,便浪跡江湖,留戀花叢。錢花光之后,他被人趕了出來。最后,他遁入深山之中,難見蹤跡。以墨家巨子那個級數的高手,在市井之中還好,若是在深山,我們的人完全無法追蹤到他。如今,因為沒有墨家巨子的調度,墨家上下一片混亂。”
雖然項少羽和荊天明的身手差得不算太大,但是荊天明孤身一人,項少羽卻是有大軍相伴。嬴子弋能夠很容易找到項少羽,但是卻很難找到荊天明。
帝國在關東的兵力說不上是壓倒性的,但是江湖勢力卻十分龐大。
“嬴子弋!”
帳外一聲急喝,嬴子弋瞥了一眼,焱妃的身影消失在了帳中。
忘憂忘巧在侍衛的阻攔之中闖進了帳中。她們身著宮裝,退去了少女的發飾,盤起了婦人的發髻。
嬴子弋揮了揮手,帳外的侍從小心的退了出去。
忘憂臉色激紅,質問道:“嬴子弋,你是不是想要讓五萬趙人去西域?”
忘巧攔在忘憂的身前,說道:“師妹,不要沖動。師...陛下一定有他自己的考慮。”
“什么考慮!讓五萬趙人前往西域那種地方,和讓他們去送死有什么區別?”
嬴子弋站了起來,活動活動了筋骨,走到了忘憂的身前。
嬴子弋就在身前,忘憂有些抗拒。嬴子弋一笑,在她的脖頸輕輕的吹了一口氣。忘憂的脖頸一下子就紅了起來,氣息有些粗。
“要知道,你雖然以前是趙王,可是現在卻是朕的妃子。你要考慮的不是趙人,而是天下之人。”
一聲驚呼,兩處小鹿亂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