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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南琴 上


更新時間:2017年02月14日  作者:劉少沖  分類: 都市 | 都市生活 | 劉少沖 | 武俠開端 


類別:都市小說

作者:

書名:__

1.初遇

這日是七月初九,距丐幫岳州之會,已只六日,好在汗血寶馬日行千里,郭靖縱轡西行,只一日,已到了江南西路界內。無彈窗此時中國之半已屬金國,東劃淮水,西以散關為界,南宋所存著只兩浙、兩淮,江南東西路,荊HN北路,西蜀四路,FJGDGX共十五路而已,正是國勢衰靡,版圖日蹙。

郭靖沿途留心黃蓉蹤跡,不時放出白雕前后查察,這日來到隆興府WN縣眼見離岳州不遠,于是勒馬緩緩行去。黃昏時分,只見前頭黑壓壓一片猛惡林子,林后又是一座長嶺,一路上道路極為崎嶇,想來嶺上更是不便行走,郭靖見天色已晚,尋思不如明日一早再行過嶺,且找個安穩所在歇宿,轉到林邊,忽見一道矮矮竹籬,心中大喜:“既有竹籬,必有人家。”循著竹籬轉過一排蒼柏,果見三間茅屋,郭靖牽馬走近,卻聽得茅屋中傳出一個女子的隱隱哭聲。

郭靖駐足不前,心道:“人家既有傷心之事,卻也不便打擾。”正想回頭,那茅屋中之人已聽到馬嘶雕鳴,呀的一聲,開了柴扉,出來一個身形傴僂的白發老頭,手中拿著一柄長長鐵叉,站在門口,厲聲喝道:“狗官,蛇兒沒有,女孩兒更沒有,就只老頭兒一條老命!”

郭靖一怔,知他誤會,忙唱個肥喏,說道:“老丈,小人是過往客人,錯過了宿頭,想在府上打擾一宵。若是不便,小人這就便去。”那老人打量郭靖裝束,放下鐵叉,還了一禮,道:“老漢胡言亂道,客官莫怪。要是不嫌污穢,就請入內奉茶。”郭靖謝了,先討些草料喂了馬,這才進屋,只見屋內片塵不染,清潔異常,心中微感詫異,剛好坐定,卻聽門外馬蹄聲急,三騎馬奔到屋外,一個粗暴的聲音喝道:“秦老頭兒,給蛇還是給女孩兒啊?”又一人道:“我們饒得你,太爺可饒不了我們,快滾出來!”刷的一響,馬鞭梢卷在屋頂茅草,扯下了一片。

那秦老漢走到內室門外,低聲道:“琴兒,快從后門逃到林子里去,今晚別出來,明日你自回GD去吧。”一個少女聲音哭道:“爺爺,我跟你死在一塊。”秦老漢頓足道:“快走,快走,要逃不走啦!”只見一個青衣少女從內室出來,摟住爺爺,秦老漢沒命價推她,但聽得忽喇一聲,柴扉被人推倒,三條漢子搶了進來,當先一人一把提起秦老漢后領,往地下一擲,另一手已將少女摟住在懷里。那少女嚇得呆了,做聲不得。

郭靖打量進來的三人,見當先的是個縣衙門的都頭,另外兩個卻是士兵。那都頭抱起少女,笑道:“秦老漢,咱們奉著縣太爺的差遣,你可怨怪不得。你今晚送到二十條蛇兒,還你一個黃花閨女,明朝送到,只怕來不及啦。”說著哈哈大笑急步出門。

秦老漢大叫一聲,挺叉追出,和身向那都頭背后刺去,那都頭閃過身子,抽出腰刀,在叉桿上猛砍一刀。秦老漢拿捏不住,嗆啷一聲,鐵叉落在地下。那都頭橫腿一掃,將秦老漢掠倒在地,喝道:“你這老狗,若再羅皂,休怪我刀不生眼。”秦老漢見孫女在他臂彎之中,驚得暈了過去,自己已不想活命,抓住都頭的右腿,狠狠咬了一口。

那都頭吃痛,一聲吼叫,反過腰刀一刀背打在秦老漢額頭,登時血流被面。但秦老漢牙齒牢牢咬住,死也不肯放口。兩名士兵上前相助,一個踢,一個拉,那都頭又是一刀背一刀背的擊打,眼見秦老漢性命不保。

當那都頭來強搶少女之時,郭靖已是十分氣恨,只是他性子遲緩,出手較慢,這時再也忍耐不得,一縱上前,一手一個,先抓住兩名士兵的背心,遠遠擲出。那都頭一刀背正向秦老漢打去,郭靖左手掌緣在刀背上一格,向前一推,那刀反砍上去,噗的一聲,砍在那都頭額骨之上。郭靖右手奪過少女,左腿起處,踢在都頭的臀上。

這一腿勁力好大,那都頭肥肥一個身子立時飛起,豈知秦老漢兩排牙齒深陷都頭腿肉之中,雙手又死命抱住他的小腿,都頭身子飛起,帶著秦老漢也飛了出去。郭靖吃了一驚,心想秦老漢年已衰邁,這一跌下來,只怕當場就要一命鳴呼,不及放下手中少女,抱著她縱身而起,如一頭大鳥般撲上前去,搶著抓住都頭的衣領,一把提起,叫道:“老丈,你饒了他吧!”秦老漢勢如瘋虎,神智已然胡涂,直待那少女連叫:“爺爺!爺爺!”方才放開牙齒,滿嘴鮮血,抬起頭來。郭靖左手向外一揮,將那都頭擲得在地下連翻幾個筋斗。那都頭只怕郭靖上前追打,賴著不敢起身。兩名士兵見郭靖不再過來,這才上前將他扶起,三人馬也不敢騎,一蹺一拐的去了。

郭靖放下少女,扶起秦老漢。那少女向郭靖望了幾眼,心中好生感激,只是怕羞,卻不說話,取出手帕給爺爺抹去臉上血漬。秦老漢雖然受傷不輕,但見孫女未被搶去,精神大振,突然爬在地下,向郭靖連連磕頭,那少女跟著跪下。郭靖急忙扶起,說道:“老丈不須多禮,小人生受不起。”

秦老漢請郭靖回入茅屋,那少女捧出一碗茶來,放在郭靖面前,低聲道:“恩人請用茶。”郭靖起身謝過。秦老漢道:“不敢請問恩人尊姓大名。”郭靖說了。秦老漢道:“若非恩人相救,老漢祖孫二人今日是活不成了。”當下說出一番話來。

2.蛇陣

原來秦老漢本是GD人,因在故鄉受土豪欺壓,存身不住,攜家逃來JX見這林邊有些無主荒地,就與兩個兒子開墾起來。

豈知那森林是個毒蛇出沒之處,不到兩年,他兩個兒子、一個兒媳婦全被毒蛇咬死,只□下秦老漢和一個孫女南琴。秦老漢氣憤不過,回到GD去學了捕蛇之法,在林中大殺毒蛇,給兒子媳婦報仇。不久他開墾的荒地又被縣中豪紳占了,沒了生業,就以出售蛇膽蛇酒為生。好在這林中毒蛇奇多,又無旁人相爭,祖孫二人相依為命,這**年來倒也有口苦飯吃。到了去年秋間,縣中來了一位姓喬的太爺。不知怎的,這位喬太爺偏喜毒蛇,先尚出錢買蛇,后來說道,人人都繳錢糧,秦老漢怎能不繳,限他每月繳納毒蛇二十條,算是錢糧。秦老漢無奈,只得多辛苦一些,又教會了孫女相助,每月也就照數繳納。那知到了今年春間,林中毒蛇忽然越來越少。本來遍地皆是,現下要找半日,翻石撥草,才找到一條。四月、五月勉力對付了,六月份的二十條毒蛇竟沒能湊齊。喬太爺聽說秦老漢的孫女美貌,乘機命人來說了幾次,要納她為妾。秦老漢那里肯依,這日太爺竟派了都頭前來強搶,說是相抵蛇數。

郭靖聽了嗟嘆不已,用過晚飯,秦老漢請郭靖安歇。南琴點了油燈,引郭靖入房,低聲道:“荒野之地,甚是污穢,恩人莫怪。”郭靖道:“姑娘叫我郭大哥便是。”南琴道:“小女子那敢如此稱呼……”只聽得外面傳來幾聲極尖厲的鳥鳴之聲。南琴吃了一驚,手一側,把燈油潑了少些在地。

那鳥聲甚是奇特,郭靖聽了似覺全身發養,胸口作嘔,說不出的不好受,問道:“姑娘,那是什么鳥兒?”南琴低聲道:“那就是吃毒蛇的神鳥啦。”郭靖奇道:“吃毒蛇的鳥?”南琴道:“是啊,林子中的蛇兒都給這鳥吃完啦,害得爺爺這么慘。”郭靖道:“怎么不想法兒把這鳥除去?”南琴臉色微變,忙道:“恩人悄聲。”走過去掩上了窗子,說道:“神鳥通靈性的,給它聽見了可不得了。”

郭靖大奇,道:“什么?那鳥能聽咱們說的話。”南琴正待回答,秦老漢在隔室聽見兩人對答,走到房門口低聲道:“晚上不便多談,明兒老漢再與恩人細說。”當下道了安息,攜了孫女的手出房去了。

郭靖見他臉上神色驚恐,更感奇怪,睡在床上,思念黃蓉現下不知身在何處,將來和她相見時不知她對自己如何,心中思潮起伏,翻來覆去的無法入睡,將到子夜,突然間聽得咕、咕、咕的響了三聲,正是適才那鳥的鳴叫,郭靖胸口煩惡,心想反正安睡不得,不如去瞧瞧那吃毒蛇的鳥兒是何等模樣,當下悄悄起身,躍出窗子,正要向那鳥鳴之處走去,忽聽背后一人低聲道:“恩人,我和你同去。”郭靖回頭,見南琴披散頭發,站在月光之下。

她這副模樣,倒有三分和梅超風月下練功的情狀相似,郭靖不禁心中微微一震,只是這少女膚色極白,想是自幼生在山畔密林之中難見陽光之故,這時給月光一映,更增一種飄渺之氣。她雙手各拿著一個圓鼓鼓的黑物,慢慢走到郭靖身前,低聲道:“恩人可是要去瞧那神鳥么?”郭靖道:“你千萬別再叫我恩人啦。”南琴臉上現出羞色,輕輕叫了聲:“郭大哥。”郭靖將手中弓箭一揚道:“我去射死那鳥,好讓你爺爺再捉毒蛇。”南琴忙道:“悄聲!”一面將手中黑物舉了起來,道:“罩在頭上,以防不測。”語聲顫動,顯得極是不安。郭靖一看,見是一只鐵鑊,甚是不解。

秦南琴將左手中鐵鑊罩在自己頭頂,低聲道:“那神鳥來去如風,善啄人目,厲害得緊。它耳朵極靈,一聽見人聲,立時飛到。郭大哥,您務須小心在意。”郭靖心想大漠上那樣兇猛的大雕,尚且被自己一箭射死,那食蛇怪鳥縱然靈異,左右也不過是只扁毛畜生,又何懼之有?但見南琴甚是關切,不忍拂她之意,也就將鐵鑊罩在頭頂。南琴當先領路,兩人走到樹林。

還未走到林邊,聽那怪鳥又是咕、咕、咕的叫了三聲,突然異聲大作,有似風撼長林,萬木齊振。南琴脫口叫道:“奇怪,怎么有這許多蛇兒?”郭靖聽這聲音似是白駝山的蛇陣,微一凝神,聽得遠處傳來數人吹哨呼斥,正是那些白駝山的蛇奴在驅趕蛇群,只是這些人聲音極為惶急,似乎蛇群突然不聽號令,約束不住。郭靖拉著南琴手臂,飛步入林,見左首一株古槐枝干挺拔,樹葉茂密,足可容身,當下手臂一長,摟在南琴腰間,躍上那古槐一枝突出的粗干。

剛好坐定,那怪鳥又叫了三聲,這次聲音近了,聽來更是鋒銳刺耳,片刻之間,林緣萬頭起伏,蛇群大至。郭靖曾數次遭遇這蛇群的陣仗,倒也不覺怎樣,南琴卻從未見過如此聲勢,只驚得心跳足軟,牢牢抓住郭靖的衣袖,那敢放手,但見蛇群從西撲到,一入林中,立時四面八方的亂蹦亂竄,似乎地下燙熱異常,停身不住一般。月光之下,成千成萬的青蛇黑蛇躍起跌落,跌落躍起,竟無片刻安靜,有如一大鍋泡沫翻騰的沸水,蔚成奇觀。

蛇群洶涌而來,無窮無盡,同時眾蛇奴的哨聲也是響成一片。只見七八名白衣男子搶進林來,手持長桿拚命揮打,卻那里再能將蛇群列成隊形。郭靖惱恨歐陽鋒歹毒,見他手下之人如此狼狽,不由得暗暗高興,心道:“只可惜蓉兒不在這兒,見不到這番情景。”

南琴偷眼瞧郭靖,見他臉露微笑,好生佩服他的大膽,突然間耳鼓一震,全身毛發直豎,原來那怪鳥忽發奇聲。說也奇怪,蛇群登時伏在地下,一動不動。剛才群蛇飛騰跳躍固然令人驚心動魄,而這時萬蛇齊僵的情景,卻更顯得怪異。

那些白衣男子舞動長桿,口中哨子吹得愈急,群蛇卻毫不理會。眾蛇奴中一人做個手勢,余人登時挺桿而立,停哨不吹。那首領向空作了個揖,高聲叫道:“咱們是白駝山歐陽先生手下,道經貴地,有眼不識泰山,不曾拜訪英雄好漢,請瞧在歐陽先生臉上,高抬貴手。”

郭靖見她疑神疑鬼,暗暗好笑,卻不理會。那人見無人回答,隔了半晌,又說了一遍。這次說話兇得多了,隱隱含有威嚇之意,一面四下留神打量,瞧見了地下樹影之中郭靖與南琴二人的影子。這人極是陰險,當下假作不知,反而背向古槐,低了頭打拱作揖,突然間一聲大喝,雙手向后齊揚,四枚銀梭激射而出,向槐樹上射去。

若是換作旁人,勢必要中他算計,但郭靖此時武功何等精湛,月光下見幾枚銀光閃閃的暗器飛來,順手除下頭頂鐵鑊,回臂一抄,叮叮當當一陣響,將四枚銀梭都抄在鑊中。那人見暗算不成,大感氣餒,回身喝道:“樹上是何方高人,請通姓名。”郭靖不去理他,鐵鑊一揮,四道銀光飛出,噗的一聲響,那人只感虎口一震,手中的長桿被四枚銀梭同時打中,斷成五截,這一來,那人更是害怕,知道若非對方手下留情,只要將銀梭對準自己身上射來,那里還有性命。

這時他決計不敢再有甚行動,但蛇群被人制住,倘不設法帶走,歐陽鋒懲罰起來可是慘酷萬端,思之心膽俱寒,但若出言苦苦哀求,則失了白駝山身份,歐陽鋒也決計不饒,正自旁徨無計,鼻中突然聞到一陣芳香,胸口登時舒暢無比,只見群蛇忽爾抖動,昂起了頭向著空中。

那蛇奴的首領只道郭靖解了制蛇之法,急吹木哨,要驅蛇逃走,但覺香氣愈濃,來自上空,一抬頭,猛見一團火光從空撲至,迅速無倫,落在身前。那人嚇了一跳,急忙躍開,定神一看,那里是火,竟是一只全身血紅的鳥兒,這鳥身子只比烏鴉稍大,尖喙極長,約有半尺,站在當地,游目四顧,雖只一只小小鳥兒,卻似有極大威嚴。那股異香,就從鳥身上發出。

郭靖見這紅鳥模樣甚是可愛,通身殷紅,竟無一根雜毛,月光下見它一雙眼珠就如珊瑚一般,也是紅的,兼之身上芳香無比,心想:“蓉兒若是見了,必定喜愛。”當下起了個捉鳥的念頭。

群蛇見了血鳥,起初嚇得簌簌亂抖,但隨即又均僵臥不動。血鳥咕的叫了一聲,蛇陣中出來四條大蛇,游到血鳥身前,翻過身子,肚腹朝上。向鳥長嘴一劃,四條大蛇的肚子立時裂開,血鳥連啄四啄,將四枚蛇膽吞入了肚中。眾蛇奴看得又驚又怒,那為首的蛇奴手一揚,一枚銀梭向鳥打去。郭靖吃了一驚,只怕他傷了鳥兒,順手在槐樹上抓下一根細枝,用手指彈了出去。

3、捕鳥

這細枝雖然輕飄飄的,但在郭靖指力激送之下,去得比那銀梭更快,在血鳥身前五六尺處與銀梭一碰,一齊落在地下。那血鳥極是靈異,一見銀梭和樹枝的來路,已知有人暗算,又有人從中相救,向著郭靖和南琴點了點頭,忽如一道火光,斗然間向那放射銀梭的蛇奴撲去。那蛇奴見它來勢快速,雙手一揚,又是四枚銀梭飛出,兩前兩后,直向前射,這一次雙方湊攏,一瞬之間就已碰在一起,郭靖待要相救,已自不及,心中只叫得一聲:“可惜!”卻見那血鳥雙翅向下一撲,將兩枚銀梭打在地下,不等隨后兩枚銀梭飛到,反而迎上前去,下垂的雙翅向上一振,兩枚銀梭被彈入了半空。郭靖見它身法迅捷美妙,宛似武學高手,情不自禁的高聲喝采:“妙極!”

采聲未畢,聽得那蛇奴一聲慘叫,雙手掩住額頭,向前奔了幾步,砰的一聲,撞在一棵大樹之上,蹲下地來,原來雙目已被血鳥啄瞎。其余蛇奴大吃一驚,暗器紛紛出手,四下圍攻,月色溶溶之中但見銀光閃閃,有似滿天流星。那鳥雙翅向前一推,身子倏地倒退,回勢竟絲毫不弱于前行之速,眾蛇奴驚叫喝罵聲中,又有兩人失了眼睛。

忽聽蓬的一響,一道藍色火光向血鳥射去。郭靖識得是硫璜焰箭,心想這暗器比銀梭慢得多了,那里射得著它?那知血鳥咕的一聲歡叫,迎上前去伸爪一把抓住箭桿。那火焰箭燒得甚是熾烈,血鳥卻毫不在意,將箭桿放在地下,銜些枯枝敗葉,添在火上。郭靖愈看愈奇,連叫:“可惜,可惜!”

南琴問道:“可惜什么?”郭靖道:“這樣好玩的事,蓉兒竟沒看到。”南琴道:“蓉兒?”郭靖道:“是啊,蓉兒!”南琴欲待再問,忽然聽見身后似乎有個女子輕輕嘆息了一聲,回頭一看,卻不見什么,不由得毛骨悚然,心想:“難道有鬼?”緊緊握住郭靖手臂,上半身倚偎在他懷中,低聲道:“郭大哥,誰嘆氣啊?”郭靖全神注視血鳥,既沒聽見嘆息之聲,也沒聽見南琴的問話,一個溫香軟玉般的身子靠在他的胸前,微微發顫,他竟茫然不覺,只瞧著那血鳥在火焰中翻滾。

那鳥滾了一會,火光漸弱,它又去銜些枝葉添在火里,待火旺了,再展翅在火上燒炙,羽翼非但絲毫無損,經火一炙,更是煜煜生光。它一邊燒,一邊用長喙在羽毛之中磨擦,竟如洗澡一般。它羽翼遇火不燃,已自奇怪,而越燒香氣越濃,群蛇聞到這股香氣,漸漸抵受不住,又亂蹦亂跳起來,再過一會,突然互相咬嚙吞噬,有的蛇兒似乎痛苦難當,竟然自咬腰尾。這千萬條毒蛇著魔中邪,翻騰盤打,聲勢實是驚人,南琴瞧得頭暈眼花,險險跌下樹去,急忙閉上眼睛,摟住郭靖身子。

眾蛇奴見情勢不妙,相互打個招呼,一齊逃出林去。那血鳥認定這些白衣人是它仇敵,如流星般掠過林隙,追上前去。眾蛇奴知道厲害,忙用雙手掩目。血鳥一飛近,長嘴猛啄手背,蛇奴吃痛不過,揮手去打,手一離面,眼珠立被啄瞎。片刻之間,眾蛇奴無一漏網,個個成了盲人。

那血鳥大獲全勝,飛回林中,又待到火上燒炙,那火卻已熄滅。血鳥雙翅猛扇,想要將火重行燃起,只揚起一陣灰燼。郭靖拍了拍南琴肩膀,將她輕輕推開,低聲道:“你在這兒,抱住樹干。”不等南琴回答,已縱身落樹,慢慢向血鳥走去。

那血鳥知他是適才出手相救之人,并非仇敵,注目凝視。郭靖道:“鳥兒,來,來。”血鳥昂首不理。郭靖初下樹時,對毒蛇還心存顧忌,但見自己每跨出一步,毒蛇就紛紛讓道,知道是群蛇怕他服過腹蛇寶血之故,當下大了膽子,邁步向前,左手一探,向血鳥抓去。

他出手奇快,那知血鳥是天生靈物,飛動更快,身子一晃,已然避開,不等郭靖再度出手,猛撲向前,來啄他的眼珠。南琴急呼:“郭大哥,留神。”郭靖右手揮起鐵鑊,向鳥兒罩去。血鳥知道厲害,居然能如武林高手般急發急收,一撲之勢未曾用足,立即倒退,背脊剛好從鑊邊上擦過,沒被罩中。

郭靖叫了聲:“好!”身子躍起,鐵鑊橫里抄來。血鳥振翅向上,只飛出一尺,發見郭靖左手正好守在頭頂,立知不妙,倏地一沉,掠地而飛,從郭靖跨下一鉆而過,劃了一個圓圈,回身來啄他的眼珠。郭靖見這鳥兒身法如此敏捷,童心大起,叫道:“我手中現有兵刃,捉住你不算好漢,來來來,咱們空手拆幾招。”將鐵鑊往地下一拋,右手一掌推出。他怕傷了鳥兒,掌力只用了一成,去勢卻是極快。

掌未到,勁先至,血鳥那里抵受得住,被掌力一撞,跌下地來。郭靖大喜,伸手去拿,那鳥忽地一個翻身,滾開半尺,立時飛起,它已知郭靖厲害,迥非眾蛇奴可比,不敢再斗,急向外逃,郭靖掌隨身起,一招“六龍回旋”,拍了出去。

這是降龍十八掌的精妙招數,一掌之中分兩股力道,一向外鑠,一往內收,形成一個急轉的漩渦。血鳥見他掌到,急向外逃,一股力道從橫里撞來,卷得它在空中翻了幾個筋斗,筆直掉將下來。郭靖上前一把接住,叫道:“姑娘,捉住鳥兒啦。”南琴大喜,從懷中取出兩顆蛇藥,在口里含了一顆,溜下樹來,要將另一顆去交給郭靖。那知血鳥被郭靖這一掌轉得暈了過去,威力立失,群蛇如逢大赦,有似萬箭齊發,四面八方的竄出林去,那里還敢傷人?

郭靖見血鳥毫不動彈,怕它死了,雙手輕輕籠住,走到林隙的月光之下細看。南琴跟著走近,將藥丸遞給他,道:“郭大哥,這藥能防毒蛇。”郭靖本覺用不著,但想她既一片好心,就伸手去接。他罩在血鳥身上的右手剛一拿開,突覺手中一震,眼前一道紅光倏忽掠過,那鳥竟爾飛走了。郭靖連連跺腳,大呼:“唉,可惜,可惜!”

南琴道:“這鳥極有靈性。吃你這么一拿,多半不敢再來啦。”郭靖道:“是啊,所以可惜。”南琴道:“為什么?”郭靖道:“我本想捉來給蓉兒玩的。”南琴聽他又提到“蓉兒”,語意之中充滿深情,問道:“蓉兒是你的兒子么?”郭靖一怔,笑道:“不是的,是個女孩子,比你只小著一兩歲。”南琴道:“嗯,她很美,是不是?”郭靖道:“那自然,她不但美,而且又聰明,又好心眼兒。”

這幾月來,他時時刻刻在思念黃蓉,這時聽南琴問起,情不自禁的將黃蓉夸了起來。黃蓉**秀美,原本不假,只是她自幼受了父親薰陶,不免有些任性妄為,但在郭靖心中,她卻是個十全十美、無半點瑕疵之人。南琴和他并排坐在一棵橫倒在地的梓樹干上,聽他不住口的說著黃蓉諸般好處,心中酸酸的有些異樣。郭靖說了一會,忽然醒覺,笑道:“你瞧,三更半夜的,要你在這里聽我說些不打緊的話,咱們回去吧,你爺爺若是醒來,不見了你,可要掛念啦。”南琴道:“不,我愛聽你說話。”隔了一會,道:“這位黃小姐到那里去啦?你怎么不跟她在一塊兒?”這兩句話觸動了郭靖心事,一時不知怎樣說好,想到自己日后不得不和華箏結親,按著黃蓉的性子,終生不再和自己相見也未可知,更說不定一時性起,竟然橫劍自刎,越想越是傷心,悲從中來,不禁放聲而哭。

南琴見他正說得好好的,忽然哭了起來,只怕自己說錯了話,又驚又悔,又不知如何勸慰,見他橫袖在眼上亂抹,從懷中取出一塊布帕,遞給了他。郭靖接過了,抹去眼淚,要想不哭,卻又忍不住,正狼狽間,忽聽身后似乎有人噗哧一笑,郭靖一躍而起,叫道:“蓉兒!”只見地下一片清光,柯影交橫,那里有半個人影?

南琴道:“郭大哥,你盡想著黃姑娘,咱們回家吧。”郭靖道:“正是。”兩人相偕出林,走出數十丈,忽見前七八個白衣人排成一列,左手扶著一條長桿,一步一步的摸索而行,正是那些被血鳥啄瞎了眼的蛇奴。

郭靖見他們可憐,嘆息一聲,自與南琴回家。次日一早醒來,聽得室外秦老漢正在責怪南琴,說她不該帶恩人去涉險捉鳥。

只聽得南琴笑道:“難道是我帶他去了?他自己愛玩嘛。”秦老漢啐道:“他是咱們救命恩人,又不是孩子,什么自己愛玩!”南琴笑道:“你不信就算啦。”秦老漢道:“唉,還不認錯?若是恩人給毒蛇神鳥傷了,那怎么得了?”南琴道:“他本事大得緊,怎么傷得了?”秦老漢道:“好好,我不跟你斗口。快去收拾收拾,事到臨頭,又走不了啦。”南琴奇道:“爺爺,收拾什么?”秦老漢道:“回GD去啊,昨日那賊頭吃了這個大虧,咱們還能在這里耽么?恩人一上路,咱爺兒倆只要遲走一步,那就是大禍臨頭。”南琴呆了一呆,道:“爺爺,那么這屋子、這些桌子椅子怎么呢?”秦老漢嘆道:“傻孩子,性命還顧不了,還顧瓶兒罐兒呢!……孩子,咱們生來命苦,你也別傷心。”

郭靖心想救人救徹,一骨碌下床,出房說道:“老丈,你不用擔心,我到衙門去跟你了結這回事。”秦老漢忙道:“恩人,你千萬別去,那衙門是狠虎之窟,可去不得。”郭靖道:“我不怕。”秦老漢待要再說,郭靖已牽過小紅馬,上馬疾馳而去。

只一頓飯功夫,已進了縣城,正欲打聽縣衙門的所在,但見前面火光燭天,行人亂奔,叫D縣衙門走了水啦,真是老天爺有眼!”郭靖心道:“可有這么巧,遲不遲,早不早,偏在這會子走水!”當下縱馬向火頭奔去。待到臨近,只感熱焰逼人,那縣衙已燒去了半邊,奇的是竟然無人施救。許多百姓站得遠遠的觀火,臉上都有欣喜之色。郭靖翻身下馬,只見地下躺著十多名都頭衙役,有的早已燒死,活著的也是個個被火炙得須發焦黑,卻是眼睜睜的動彈不得。郭靖抓起一人,一看他的神態,原來已被點中了穴道。郭靖在他腰眼里一捏一推,解了穴道,問D縣太爺呢?”

那衙役往火窟里一指道:“回您老:太爺在這里面,多半已燒死啦。”郭靖道:“怎么起的火?你是給誰打倒的?”那衙役苦著臉道:“回您老:小人也弄不明白。一早晨,小人還沒起身,只聽得縣太爺和人喝罵動手,接著就起了火,小人剛逃出來,不知怎的腿一麻,就這么胡里胡涂的爬著躺下啦。”郭靖道:“你們縣太爺和人動手?他會武功么?”那衙役道:“回您老:太爺的功夫強得很,他一雙手朱砂般紅,誰給他打中了,誰晃眼兒就得去姥姥家。那知強中更有強中手……”郭靖心想:“瞧不出一個知縣還有毒砂掌功夫。”說道:“他要百姓繳納毒蛇,那就是練這掌上功夫了?”那衙役道:“回您老:這個小人不明白。”

郭靖心想:“”多半是這縣官的江湖仇家找上了他,那倒乾凈爽快,免得我多費一番手腳。也不再理會那名衙役,要回去對秦老漢和南琴說知,一轉身,那小紅馬卻已不知去向。他撮唇呼哨,隔了片刻,小紅馬仍是影蹤不見。

這小紅馬向來馴良,如無主人之命,決不致任意離開。此馬神駿異常,本領再高的馬賊也休想近得了它身,突然失蹤,確令郭靖大為驚詫。火場之旁人眾雜沓,也無法尋找馬蹄足跡,他在城中到處走了一遍,毫無線索,心念一動:“回去帶白雕來相助尋訪,必有端倪。當下放開腳步,奔回秦老漢家。”

秦老漢和南琴聽說縣衙被焚,縣官和都頭全被燒死,只樂得心花怒放。郭靖吹哨招呼雙雕,那知過了良久,這對白雕也是影蹤毫無。郭靖悶悶不樂,茶飯無心,當晚只得仍是宿在秦老漢家,要待明日再行找尋紅馬白雕。

4.遮雨

此時暑熱難當,秦老漢搬了一張竹榻、兩只竹椅、泡了一□清茶,三人在門外豆棚下揮扇乘涼。秦老漢說起各種毒蛇的奇怪習性,郭靖聽得甚有興味,眼見斗轉星沉,時近午夜,三人身上均有涼意,秦老漢幾次說要睡了,南琴卻只是不肯。秦老漢笑道:“咱們這里難得有位客人來,這孩子日日夜陪著一個糟老頭子,也真夠她氣悶的。”南琴道:“明兒郭大哥走了,咱們又只兩個人啦。”語意甚是凄涼,郭靖默然不語。南琴道:“郭大哥,你去睡吧,我還要瞧那顆星。”秦老漢道:“傻ㄚ頭,星有什么好看?”南琴道:“我就是愛瞧嘛!”秦老漢望了望天邊的烏云,道:“快變天啦,你的星快沒得看了。”

就在此時,遠處傳來一陣馬蹄之聲,郭靖一躍而起,叫道:“我的小紅馬。”月光下只見長嶺上那紅馬奮蹄揚鬢,疾沖而下,馬背上一人衣袂飄飄,正是黃蓉。郭靖大喜,叫道:“蓉兒,我在這兒。”南琴聽他呼叫“蓉兒”,心中一震。

轉眼之間,黃蓉乘馬穿過林子,來到三人身前,那對白雕正停在她身后馬背之上。郭靖大悟,心道:“我真胡涂,若非蓉兒,又怎能將紅馬和雙雕收去?”黃蓉一躍下馬,郭靖迎了上去,心中說不出的歡喜。黃蓉道:“我運氣練功走錯了穴道,雙手動不得啦。”郭靖道:“啊,咱們快來順氣。”兩人當即盤膝坐在竹榻之上。郭靖雙手按住黃蓉背心,助她通氣順息。這時雷聲漸近,黑云如墨,掩沒了半邊天。

約摸過了半個時辰,黃蓉丹田之氣上升,緩緩通到胸口,同時身體左右微微搖動。南琴在旁打量黃蓉,見她閉目而坐,嘴角微露笑容,臉上雪白的肌膚之中透出一層紅玉般的微暈,真似晨露新聚,奇花初胎,說不盡清麗絕塵。她頸中掛著一串明珠,發出一片柔光,更映得人似美玉。南琴心道:“這仙女一般的人物,無怪郭大哥如此顛倒啦,只不知他們在干些什么?”正自沉思,眼前一黑,一片烏云移來遮沒了月光,不多時滿天全是黑YN琴道:“郭大哥,你與這位小姐進屋去吧,要下雨啦。”一語甫畢,臉上與頸中一涼,已有幾滴雨點落了下來。

那夏日陣雨,說來就來,南琴只叫得一聲“啊喲!”滂沱大雨已一瀉如注。郭靖與黃蓉正處于習練易筋鍛骨篇中的緊要關頭,那把大雨放在心上?南琴見二人動也不動,心中大奇,還道二人中了邪,上前推郭靖的肩膀。她起初并不用力,一推之下,自己竟退了一步,隨即手上加勁,用力一推,叫道:“郭大哥,你怎么啦?”

她那里知道身有上乘武功之人,一受到力,立時生出反勁,她這一推,郭靖絲毫不動,自己卻不由自主的一交摔倒,坐在水里。當郭黃二人練功之時,秦老漢看得不耐,已先去睡了,這時聽得雷聲中夾著大雨,叫了幾聲:“琴兒!”不聽見答應,忙搶出屋來,只見孫女剛從泥污中爬起,頭發散亂,神情甚是狼狽,不禁吃了一驚。南琴叫道:“爺爺,恩人中了邪啦!快想法子救他。”

秦老漢對郭靖異常感激,見他如此,忙上前拉他進屋,豈知輕輕一拉是紋絲不動,拉得重了,自己反摔一交,爬起身來,在大雨中怔怔發呆。南琴奔進屋去取了一把雨傘出來,打開了遮在郭黃二人頭頂,叫道:“爺爺,你去點些黃紙來薰他鼻管。”秦老漢跌跌撞撞的入內,慌亂中卻又把油燈打翻了。

南琴雖對黃蓉甚是敬慕,但不免存著私心,一把雨傘遮不得二人,漸漸的向郭靖一邊偏去,黃蓉的頭上就如一盆水往下傾潑一般。好容易秦老漢摸索著又點起油燈,燃了一卷黃紙,用衣袖護著,拿到郭靖鼻孔下來薰。濃煙一陣陣往他鼻中冒進,郭靖本來調勻得極是順暢的呼吸,受這濃煙一逼,立時逆轉,反向丹田中沖去。郭靖大吃一驚,急忙閉住呼吸,全力施為,才將腹中之氣重行理順。可是這呼吸究竟不能久閉,只要吸一口氣,濃煙就薰得他幾欲咳嗽。秦老漢祖孫全是一片好心,那知反而累得他死去活來。秦老漢見黃紙薰鼻無用,于是用指甲猛力掏郭靖上唇的人中。這人中是人身要穴,若是中暑暈倒,此處一受刺掏,立時能醒。正因這是人身要穴,郭靖這番苦頭可就吃得大了,只是練功正緊之際,既不便開口說話,又不便出手推開,只好苦苦忍住。

此時霹靂一個接著一個,電光過去,霹靂立至,閃電與霹靂間幾無間隔,只聽得震耳欲聾的一聲,樹林邊一棵大樹被雷聲擊中,燒了起來。南琴嚇得心膽欲裂,但仍是勉力撐住雨傘,給郭靖遮雨。奇形怪狀的閃電掠過墨黑的天空,或如樹枝,或如長矛。大片白光忽隱忽現,時而照出郭靖神色堅毅,黃蓉笑靨如花,時而照出秦老漢呆若木雞,南琴臉無人色。突然間眾人眼前一陣大亮,尚未聽到雷聲,秦老漢與南琴已雙雙跌倒。

這一個焦雷正好打在郭靖身畔,秦老漢祖孫被震得暈了過去。雷聲一轟,郭靖體內氣息猛升,立時就通了一周,這時他已可走動,黃蓉卻尚須片刻之時,眼見四周電光急閃,焦雷一個個打在身旁,忙在黃蓉身上一伏,防她受傷。

過了一頓飯時分,雷電遠去,大雨也漸漸止歇。再過一會,云破月現,黃蓉八脈俱通,意與神會,遍體清涼,緩緩直起腰來。低聲道:“靖哥哥,你當真是這生愛我么?”郭靖將她抱在懷里,歡喜無限,卻不說話。黃蓉向那棵燒得正猛的大樹一指,道:“你瞧!”郭靖向前望去,只見火焰中那只血鳥正在翻滾跳躍。黃蓉低聲道:“咱們掩過去捉。”郭靖點了點頭,站起身來,見秦老漢已自醒轉,扶著孫女坐在竹椅之上。黃蓉左手一揮,筆直向血鳥奔去。

那血鳥昨日吃過虧,這時見有人來,不敢再斗,咕的一聲,振翅而逃。黃蓉追趕不上,心念一動,忙撮唇吹哨,召來雙雕,叫道:“把這鳥兒捉來,可別傷它。”北方富貴人家都畜養鷹雕,用以打獵,蓋因鷹雕不但兇猛,而且養馴之后,善知人意。這對白雕更是靈異,一聽主人之言,立時左右包抄,追了上去。

那血鳥身子甚小,全身大小只及白雕一個頭顱,可是飛翔迅速,疾若流星,倏忽之間已飛出數里,雙雕銜尾追趕,那血鳥見雙雕追來,毫不懼怕,反而轉身來斗。只雕一鳥,登時在空中大打起來。白雕的鋼喙鐵爪何等厲害,就是虎豹猛獸,也能被它用爪撕裂,但這小小血鳥靈活異常,轉身既快,又能迅速倒退,雙雕非但抓它不著,反而被它用長嘴啄下了好幾根白羽,若非以二敵一,白雕幾乎要吃敗仗。

斗了良久,雄雕頸后又被血鳥啄了一口,雄雕吃痛,突然發威,左翅用力一撲,從空中猛掠下來。血鳥急忙倒退,但那雕翅伸展開來長達數尺,終于被翅尖掃到,這一擊力量奇大,血鳥抵受不住,一個筋斗跌下地來。那雄雕急撲而下,雙爪如鉤,往血鳥抓去。那血鳥橫里竄出,再無戰意,急往前逃。雙雕窮追不舍。三鳥飛入山后,不知去向。

郭靖本在觀戰,這時低下頭來,說道:“蓉兒,你功夫大進了,身旁雷轟電閃,竟然茫如不覺。”黃蓉笑道:“你也一樣。”郭靖想起秦老漢祖孫適才的好心騷擾,暗暗叫聲:“好險!”若是一個把持不定,又得以七日七夜之功來修缺補漏,當下替黃蓉和秦氏祖孫引見了。郭靖道:“蓉兒,縣衙門是你放的火,是么?”黃蓉抿嘴一笑道:“不是我還有誰?”秦氏祖孫老大驚訝:“瞧不出這嬌滴滴的一個小姑娘,竟做出這等事來。”

黃蓉向南琴望了一眼,微微一笑,道:“靖哥哥,你盡夸我,也不怕這位姊姊笑話。”郭靖道:“啊,昨晚你也在樹林子里?”黃蓉抿嘴笑道:“你若不說要捉鳥兒給我,我寧可雙臂永遠癱了,也不來找你呢。你后來干么忽然哭了?也不害臊。”郭靖低頭道:“想想實在我待你太不好,又怕以后永遠見你不著。”黃蓉伸手給他理了理鬢邊散下來的頭發,輕輕的道:“我本想不見你了,可是終究不能。好啦,不管以后的日子怎地,咱倆能多一天在一起,就多歡喜一天。”南琴見兩人說得親熱,不覺怔怔的聽得癡了。

突然間天空雕唳聲急,三人一齊抬頭,只見只雕疾追血鳥而來。三只鳥一先二后,飛得迅速異常。黃蓉見那血鳥身子雖小,但箭進電退,靈動無比,雙雕一時倒奈何它不得,當下心生一計,撮唇吹哨,召那雌雕下來,停在自己肩頭休息,讓那雄雕單獨追逐血鳥,待得雄雕追趕一周,再放雌雕上去接替。那血鳥一刻不停的飛翔,雙雕卻以車輪戰之法耗它氣力,如此來回追逐了六七次,血鳥果然無法支持,越飛越慢,被雄雕疾飛趕上,一翅打下地來,雙翼擊土,卻已上升不得。那雌雕搶過去抓著,送到黃蓉手中。

黃蓉大喜,雙手捧住。那血鳥累得筋疲力盡,眼中露出乞憐神色。黃蓉笑道:“你乖乖的聽話,我就不殺你。”秦老漢見血鳥被捕,大為歡喜,道:“好了,姑娘捉了這神鳥,老漢和這孩子又有口苦飯吃啦。我編個籠子給姑娘裝它。”南琴知道血鳥愛吃蛇膽,拿出一瓶蛇膽酒來,血鳥喝了半瓶,體力稍復,對眾人頗現親善之態。黃蓉喜道:“我要養得它聽我號令,專啄壞人的眼珠。”

四人累了大半晚,均感疲倦,南琴讓出自己床來給黃蓉睡,黃蓉卻要等秦老漢編好竹籠,將血鳥放入,才安心就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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