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第一塊石頭送出來的時候,桑進嚇了一大跳,猛地一縮脖子。
感覺到好像連落地的聲音都沒聽見,他睜開眼睛,發現離著城墻還有老大一段距離。
樸秋看著這人,心里一陣鄙夷,大丈夫死則死爾,何至于如此貪生怕死?
對于霹靂炮的威力,上一次帶著張飛等人去了慕容山城,還沒有真正見到。
盡管武器是他提出來的,而且人家也是按照他的意見才把拋石機做成了劃時代的東西。
不過,很清楚,這些人日夜和霹靂炮打交道,經驗比自己豐富得多,自己也用不著外行去指導內行,只是靜靜地看著。
山固上一次可是見到的,營帳外面到處鮮卑人,根本就不需要調試。
見離目標還遠,他惋惜地嘆了一口氣,見技術人員在比比劃劃,恨不得自己親自下場去操作。
“預備,開炮!”現場指揮的是黃承彥的侄兒,名字叫黃林。
他的令旗正要落下,不由怒吼一聲:“等下,張小六,你他娘的想找死啊,站在架子下面干嘛?馬上落下來砸死你!”
一個兵卒慌慌張張站到霹靂炮背后,黃林的眼睛左右看看,發現好像沒啥遺漏的。
“預備,開炮!”他手中的令旗使勁往下一打。
十多臺拋石機動力臂一起下壓,猛然一脫手,那些石頭劃破空氣,發出呼呼聲音,震耳欲聾,砰的一聲,剛好砸在山城城墻上。
桑家山城,并不像中原的城市一樣,建筑也不是那么牢固。
他們唯一能依靠的就是地勢的險要,從建城以來,從沒有任何軍隊敢于來挑戰桑家山城,桑家號稱高句麗第二的戰力,很大一部分就是因為他們有險要的城堡。
高句麗人在從奴隸社會向封建社會轉化的過程中,一般的部族都沒有養成筑城的習慣。
國內城是目前唯一一座像樣的城市,惜乎王族的實力不強,連守城的兵卒都湊不齊,形同虛設。
或許正是因為這樣的原因,就是樸氏這樣的大部族,到目前為止都沒有筑城。
在他們看來,弱水流域,進可攻退可守。
設若筑了城,就像一個人綁住了自己的手腳,敵人打過來,只能傻呆呆地守在那里。
畢竟一個民族一個部族的習慣,不是一時之間養成的。
我的天!樸秋起先還在譏笑別人,一塊石頭砸在他前面不遠,剛好砸中一個兵卒的腦袋,里面的腦漿紅的白的噴了出來。
那石頭還在地上滾了兩滾,他嚇得趕緊就往城墻下面跑。
“五公子,如今我軍該如何行事?”樸金外面裹著厚厚的毛皮,里面卻是一副文士的打扮,他是樸家派給樸秋的軍師。
在樸家人看來,五公子年齡幼小,性格沖動,萬一一不小心就直接吞并了桑氏部族,那就會給部族帶來非常大的名譽損害。
“走,趕緊走!”樸秋頭也不回,隨便抓住一匹馬,飛身上去。
“等等我啊!”樸金連滾帶爬,連外面的毛皮都不知道丟哪兒去了,也顧不得渾身凍得發抖,搶過一匹馬就跑,連文士巾都落了也不知道。
樸家人的動作,在石頭落在城墻上那一刻,就已經被桑進自動忽略了。
該死的桑勤,祖宗說咱不能去打漢人,總不成你帶著漢人來打我們吧。他可沒想到自己先引狼入室找來樸家人。
對于統治中原的漢族王朝,他心里始終懷著畏懼。
前不久發生在慕容山城的事情,桑氏部族挨著不遠,自然早就得到了休息。
桑進盡管自忖有險可守,也不會自大到能抵御漢人的進攻。
故老相傳,中原人除了武力強大,各種機械層出不窮。
他雖然沒有修習過導引術,霹靂炮的發射點從這里看過去,也不過兩箭之地,那些操作的人正是漢人。
“阿爹,咱快撤!”他兒子桑羊都帶著哭腔。
“撤,能往哪兒撤?”桑進心知,自己已經大敗虧輸。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阿爹,我們逃,逃到樸氏部族以北,那里一樣富饒可以養活人!”桑羊死死拽著父親的手。
“羊兒,要走你走,爹就不走了。”桑進一臉慘笑:“為父的根就在這里。別指望那些士卒跟著我們一起。”
他不停搖頭:“這些人的根也在桑家梁子,讓他們離鄉背井,根本就不可能!”
“走啊,你趕緊走!”桑進說著,使勁推搡兒子:“再不走,難道讓桑勤他們來活捉你嗎?”
桑羊依依不舍,望著天上不斷飛過來的石雨,打馬狂奔,家眷都沒時間去找。
盡管桑進是一個造反者的身份,他的身邊還是聚集了不少忠誠的士卒。
有些由于愚忠,哪怕自己死了,主子不能死,有些則是佩服部落的大腦,覺得桑氏部族在他的策劃下,近些年日漸有起色。
看著身邊一個個一瞬前還活蹦亂跳的人兒,轉眼間就為了擋住石頭而死,桑進心里完全麻木。
大冬天的,桑家的山城本身就建得不怎么牢固,眼看搖搖欲墜,城墻上幾乎不見一個活人。
“叔父,此刻我們是繼續用霹靂炮轟還是?”不得不找到了老丈人。
“停下吧。”桑明心里滿是苦澀。
今天有漢人用利器能打破城墻,明天呢?是該把城墻加厚還是制造這種利器?
一時間,他覺得自己蒼老了不少,蹣跚著走過去:“大哥,要不你對城頭喊喊話?”
“其他人都可以活,桑進不行!”桑葉斬釘截鐵說道:“當年老四的死,我總覺得有貓膩。如今有八成把握,是被他害死的!”
“應該是吧,”桑勤痛苦地搖著腦袋:“都是為兄不好,為何要把桑賢和桑進丟在后面讓他們斷后?都是該死的鮮卑人。”
“大哥,現在不是自責的時候。”桑明在一旁勸解道:“桑進該死,其他的都是我桑家兒郎,他們都是受蒙蔽的。”
還是不放心,他帶著自己身邊僅有的趙家軍率先往前飛奔。
山路本身就不好走,曾經能走的路,好多地方都被石頭塞滿了,普通人根本就無法通行。
不一刻,他來到了城墻邊上,也不用功力,手足并行,幾下爬上城墻。
簡直是絞肉機啊,倒吸了一口涼氣。
就剛才連續一炷香左右的拋射,靠南面城墻周圍再也找不到一個活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