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沐水游
白焰走過去,車門打開,風卷雪飛,安嵐在里面看著他,他輕輕一笑,抖落身上的雪花,就上車去。
待他坐下后,安嵐才開口:“你難道真不怕?”
白焰微微抬眉:“即便是死過一次的人,再次面對死亡,也還是會怕的。”
安嵐看了他一眼,似嗔似怒:“那你還觸怒他!”
白焰道:“有些話,只能那么說,不直指其心,無法使其意動。”
安嵐道:“難不成,你以為他不會真的殺你?”
白焰忽然抬手撫上她的臉,低眉淺笑:“謝藍河這樣的人,欠不起別人的恩,擔不起別人的情。當年謝云對他有再造之恩,謝云的死是他邁不過去的檻,為此,他會殺我,也會殺你。”
安嵐怔然許久,微微蹙眉:“謝藍河是什么樣的人?”
白焰將手放下,順著她的胳膊握住她的手:“我了解過他成長歷程,其生母身份低賤,他亦因此身份卑微,母子在外相依為命十多年,生活捉襟見肘,還時常受人辱罵,一直就過得不易。是幸亦是不幸,他才情極高,故而心高氣傲,不堪忍受。而最后讓他改變泥濘之境,讓他站到如今這個位置的人,不是他父親,而是謝云大香師。一無所有的少年,面對這樣的恩情,要怎么去還?”
安嵐轉頭,看向窗外,手心微微寒涼。
一無所有,身陷絕境的時候,面對那樣的恩情,要么不敢受,要么決定用一生去償還!
白焰與她十指相扣,聲音低緩:“他跟你不一樣。”
安嵐頓了頓,回頭:“有何不一樣?”
白焰低低一笑,眼神溫柔:“他沒你好看。”
安嵐頓時冷下臉,但隨即又嗔了他一眼,然后合上眼,往后一靠,良久,才慢慢睜開,唇邊露出一抹清淺的笑意,諸般往事從那雙秋水般的眸子里緩緩劃過。
哪里不一樣?
年少的時光,足以影響一個人的一生。
心志不夠強大的人,便有可能受困一世。
謝藍河還未真正掙脫那些過往,她則已開始了第二次全新的旅程,再不畏過去,亦不會再為曾經的自己而憤怒,而迷茫。
白焰牽起她的手,無聲地吻了吻。
安嵐又看了他一眼,微微挑眉:“你怎么不問我是什么時候過來的?”
白焰笑了:“應當是我出來不久,安先生就跟著過來了。”
安嵐問:“你是猜的,還是真的發現了?”
白焰眉眼含笑:“猜的。”
安嵐問:“當真?”
白焰笑道:“在下對先生說的全是實話。”
安嵐卻有些不快:“你這么確定我會跟著你?護著你?”
白焰眼里的笑意漸深:“直覺而已。”
安嵐打量了他一會,問:“你真的沒法破開他的香境?”
白焰道:“謝藍河是大香師。”
安嵐問:“你難道不是?”
白焰道:“在下是鎮香使。”
安嵐看了他許久,終于沒有再逼問,轉開眼道:“謝藍河若真想殺你,其實用不了那么久,他剛剛主要在試探你。”
白焰再次與她十指相扣:“他很謹慎,也還好安先生來得及時。”
他神色慵懶,眼里卻含著篤定,安嵐不由生怒:“即便在香境內,僅憑武力也有一定的幾率可以打破困境,尋得生機,可剛剛你什么都不做是為什么!”
白焰朝她眨眨眼:“你不是一直想知道謝藍河的香境世界是什么嗎。”
每位大香師都有屬于自己的香境世界,那是他們的心之歸宿,是他們生成香境的規則所在,由此能幻出萬千變化。比如安嵐的人間煙火,比如柳璇璣的大漠流沙,比如凈塵的海中蓮華崔飛飛的香境世界她雖也不是很清楚,但大致了解與森林和百獸有關,唯謝藍河的香境世界,她不曾真正見識過。
安嵐頓了頓,才道:“他確實很謹慎,雖說剛剛我入侵了他的香境,但他并不打算與我交手,所以我也不過是窺視了一角而已。”
白焰道:“能有此收獲已是難得,更何況,我們今日的收獲不單單這些。”
安嵐抬起眼,遲疑了一會才道:“你是說飼養香蠱一事。”
白焰點頭:“他既然答應了要考慮,就說明確實是意動了,用不了幾天,他應當就會來景府。”
安嵐不覺皺了皺眉頭,心里隱隱生出幾分煩躁,然而她沉默了片刻,終是忍住什么也沒說。
傍晚時分,謝藍河出現在天下無香內。
川連請他上榻,隔著桌幾對坐,桌幾上的紫金香爐正有白煙裊裊而出,無風自舞,妖嬈多姿。
川連一邊給香爐內添上一粒香丸,一邊道:“安先生請你現在就飼養香蠱。”
謝藍河點頭,目光追著她的動作,眉頭微蹙,以他嚴苛的要求,現在添香丸,略早了些。
川連蓋上香爐,詢問地看了謝藍河一眼:“若是為令堂種蠱續命,謝先生能早些飼養香蠱,確實有益無害,只是安先生那邊提出的要求卻是,謝先生還要先為景孝解毒,如此,謝先生也能答應?”
“若是為我母親,沒什么不能答應的。”謝藍河正襟危坐,看著川連道,“我只是想知道,對此事,三掌柜怎么看?安先生當真是為了養精蓄銳,所以才忽然提出讓我接手飼養香蠱?”
川連垂下眼,片刻后又抬起,看著謝藍河,只是她的眼睛無神,幾乎有點空茫。
“當然,我費盡心思能讓她答應飼養香蠱,自是為了耗費她的精氣神,所以這件事”川連說到這,似心里盤算了一下,才接著道,“還請謝先生盡量晚些再答應。”
謝藍河道:“既然此事當真有利于我母親,我有什么理由拖延。”
川連道:“令堂的命,我定能保住,謝先生也不能只顧著自己的事情,總得要為我們考慮一下,畢竟我們已經結盟。這件事,須雙方都能得利,事情才能辦好,謝先生想要種蠱,也離不得我,不是嗎。”
謝藍河沉默了片刻,問:“晚些是多久?”
川連道:“今天已是第八天,安先生也有些著急了,如此,就拖到第十五天吧,那時候景孝應當也能清醒了。”
祝大家國慶快樂未完待續。